悲风回雪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天气更为清冷，雨雪也渐渐多了起来，冬季的山林更为萧瑟。庄户人家出门的自是更少，苏老婆婆的邻居那位大哥也只偶尔出去，打了一头野猪和几只小麋鹿，送了小半给苏老婆婆。
　　南书陌却再也没有露过面，虽然玉萦雪自己解释为他要做的事情很重要，而且是很想在她生辰之前做好一切，自然不想过于分心。只是，那些事情真的比来看看自己还重要吗？这样的心思还是令她有些焦躁不安的。
　　只是，玉萦雪纵然是极为平和清静的人，但这样一个人独处，这几次南书陌又总是来去匆匆，他虽极力掩饰，玉萦雪却越来越觉得他似乎有事瞒着自己，难道他真的因为原拓飞而误会自己了吗？虽然自己藏身于此，他还是不放心？而且突然中断她和师父师娘的任何联系，委实叫她觉得太过于奇怪了！
　　思来想去，想起陌哥哥一再叮嘱自己不要出门的事，又忽然想到在洛州的最后一天遇到石木等人的奇怪的话，难道自己竟有什么不得见人的事情……可是，她能有什么事？唉！陌哥哥为什么不明白告诉她呢？为什么要她一个人在这里猜疑不定？
　　陌哥哥离开洛州来这里之前说的，似乎是只担心自己的安全，但那也没必要就离开洛州的呀，其实，要真的是有什么事，和师父师娘住在一起，或许会更好些，谁还敢和天南庄作对不成？只是，陌哥哥难道不喜欢借助于家族力量来保护自己，而希望完全由自己承担？其实，自己哪里就那么好了，只要对那些人不理睬不就行了，何至于要避开他们？
　　一连这么多日南书陌也没能来苏家村，更没有履行前次离开时很快就回来再看她的承诺！这在南书陌也实在是少有，他虽是很少许诺，但一旦许诺必是兑现的呀！玉萦雪实在更是疑惑而不安，再也忍不住猜疑的心！就是不喜欢热闹，也还是希望能和陌哥哥在一起的呀，为什么陌哥哥这次竟这样冷淡起她起来，难道他……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呢？那天陌哥哥冲口而出的“天塌下来的事”，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陌哥哥不是一个喜欢海誓山盟的人，可是那天却那样……那天听了，她还是很高兴的，现在却觉得有些担心了……但玉萦雪也觉得自己思虑过甚，其实应该也没什么的。当然，她现在这样担心也是可以原谅的，毕竟长久地不见面，她难免会想到他们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进而思量、怀疑她听到的每一句话，希望能从中发现那些能增强信心和排除疑心的细节来。
　　这日她醒来，走到户外，地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冰，回屋再看看炉子前也没有生火，一切都冷清清地。
　　她又听到一阵阵的咳嗽，忙到苏老婆婆房间去看她，却见苏老婆婆正面色虚弱地躺在床上，摸一摸她满是皱纹的额头，才知道老人竟发了高烧，躺在床上起不来。
　　“婆婆！我去给你抓药来！”
　　“不用了，姑娘！……我睡几天就好！”苏老婆婆又一阵咳嗽，咳得褐色的面皮也紫胀起来，但还是断断续续地坚持道，“南公子……说了，不让你……出门呢！”
　　“这有什么！我只不过到镇上，去去就回！”玉萦雪忙给她掖掖被角。
　　老人忙伸出枯枝般的手，拉她道：“没什么的，我没事！……路远着呢，你出门也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这小小地方，镇子也不是什么江湖人士的必经之地，应该没什么的！陌哥哥自己有事，其实自己又有什么必要这样担心的。
　　她还从来没有没到过那镇子去呢，这么几个月，她倒也真算听话的。可这会儿眼见陪伴她、照顾她的苏老婆婆这么病重，她怎么能不管不顾呢？
　　玉萦雪换上苏老婆婆家里一套乡下农家姑娘穿的衣服，将发髻也打扮成乡下姑娘的模样，直奔十多里外的镇上。

　　灵公庙镇本是这静旦城极为偏僻的一处所在，既偏僻，也就贫瘠；但民风淳朴，山清水秀，所以南书陌才将玉萦雪安排在这里。
　　到了镇上大街，看到人来人往倒也热闹。她不由自主地就想到南书陌，陌哥哥也不知到底在什么地方，自己就是知道他在哪里忙碌，可这小地方又怎么会有人知道，也是无从打听的……
　　腹中饥饿，她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乡下姑娘打扮，自然也不便去什么酒楼的，只在路边摊位上买了两个包子。
　　也许倒还不如男装，那样还可以进人多的酒楼去打听一下陌哥哥的消息的，只是陌哥哥不让她和江湖人接触的呀。
　　她忙赶到镇头的药店，买了给苏老婆婆的药，决定还是赶快回去的好。
　　她正一手提着药包，一边泄气地咬着那小小一个包子。虽然觉得自己的行止有些不雅，要是师娘姐姐看到，一定会说她不像个淑女了！可是，镇上那些姑娘青年们也都是这样边走边吃，她还是和他们一样的好！
　　从镇上最大的酒楼余庆楼走过，玉萦雪一瞥眼，却见酒楼里正走出一个二十三四岁的身穿华服的青年男子，气宇不凡，颇有尊贵之态；身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也高贵美丽得很。身后还跟着两个白面无须的青年随从。
　　那青年男子一双柔和而明澈的漂亮双眸向玉萦雪的方向看来，玉萦雪只觉得那片眼光竟好生熟悉，一时愣了一下，与他们对面照了一面。心里奇怪，从来没见过的人如何会有这样熟悉的感觉？但毕竟不敢再回头细看，只得匆匆往镇外走去。想到这两个主人模样的男女出众的品貌气质，不像是本镇上之人，只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两个“贵人”来这偏僻的地方？
　　玉萦雪低头疾步走过长长的街道，出了镇子。路上行人渐少，一阵清冷的山风吹来，反觉得轻松些，也就放慢脚步，往苏家村方向的小径上走去。
　　“玉萦雪！”
　　玉萦雪一惊，忙扭头看去。路边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婆婆，虽老态龙钟，精神却是很好，但看上去并不是一般乡村老人。她只觉得眼熟，却还是不能一下子想起是谁。只是这人居然知道自己是玉萦雪，那可就……
　　“怎么？不认识我了？”老婆婆伸出一根长长的手指，轻轻一弹，路边枝头上的一根枯枝断裂落下——她果然是个江湖人！
　　“你是，”玉萦雪一下子想起，“你就是那位在绿云阁外抚琴的婆婆？”
　　“不错，你到底认出我了！唉！我老婆子年老色衰，究竟不如你，这么快就被人忘了！”琴婆婆撇撇瘪嘴，细细打量她一番，“到底是天下第一美女，无论穿什么衣衫，也还是难掩你绝世风华！”
　　“我……婆婆过奖了！”玉萦雪不禁疑惑，“婆婆怎么来到这里？”
　　“哼！”琴婆婆轻哼一声，“现在整个江湖都因为你乱成一锅粥，你倒在此逍遥！”
　　玉萦雪大吃一惊，“……怎么？”这是什么意思，太突兀了！
　　琴婆婆再瞥她一眼，又“哼”了一声，道：“南书陌是不是也抛弃你了，所以你躲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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