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City seven
傍晚的宁波,突然薄云四起,骤然昏暗后,恣意地下起朦胧的小雨来。
似乎很多曾经甜蜜或者决绝的爱情,突然要换了天地一般。
衣飏醒来的时候,医院的窗子外面,雨水还兀自飘零着。武琪一边抱怨街上积水行路难,一边推开门把伞放到屋子一角去时,听见他说:“下点雨,也是好的...”
她惊愕地抬起头,结果看到衣飏半倚在床上,眼睛盯着窗外出神。
与此同时,医院大门前,楚戈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里,有流水顺着伞面从伞角流淌下来,溅到他几乎全部湿透的牛仔裤和白色滑板鞋上。
他的眼睛里,有飘渺的山岚闪烁回环,仿佛眼前的景象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站几个世纪,亦不愿离去。
但是一个小时后,当一辆熟悉的红色兰博基尼撕开轻薄的雨帘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时,楚戈却迅速压低伞沿,疾步消失在了茫茫细雨中。
“看什么呢?”顾晓蔷目不斜视地问我。从上车开始她就肌肉紧绷地维持这个姿势不变,要不是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我差点以为羽曦搀上车来的是个塑料假人——“我对这个家伙开车有阴影”,顾晓蔷如是说。
“我刚才好像看到楚戈了...”我翻了个白眼,“就在医院门口。”
羽曦和蓝莫同时吓了一跳,方向盘一抖,车子险些撞飞一个拎着袋子匆匆走过的护士。这个看上去刚从卫校毕业不久的女生尖叫着跳进路边湿漉漉的草坪里,看上去活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复活节兔子。
“哥哥您积点德好伐?这一下估计你家上下五千年都被她念遍了,还顺带着我们担惊受怕。”我瞪了蓝莫一眼。
“你刚才说看见楚戈了?楚戈来这里干吗?衣飏不会有危险吧?”蓝莫对楚戈当日害他撞到人的行径深恶痛绝,一边把车停稳,一边咬牙切齿地追问。
“警匪片看多了吧你,我怎么晓得,看花眼了也说不定啊。不过既然武琪给我们打电话说衣飏醒了,现在应该她在照看的,我们进去再说吧。”
其实后来我们才知道当时衣飏只是被车刮倒了,并没有被正面撞翻,所以伤势不算很重,医生觉得最应该担心的地方就是落地时头部撞伤同时失血过多,让我们做好失忆或者一系列后遗症的心理准备。
他昏迷不醒的这个阶段我们甚至准备了万一他失忆我们就把我们的“闺中密事”写本书供他参考的计划。
但是真的看到他,我一下子就觉得,计划不如变化快。
我们一度认为最严重的状况无非是衣飏失忆了。可是,当我意识到他现在的状况时,我反而觉得,如果衣飏真的失忆了,对于他反而是最幸福的解脱。
我退出房间,信步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靠着灰白的墙壁,忍不住哭起来。
窗外是如纱的雨,仿佛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毒药,在人心最后坚守的地方,微笑着狠狠咬了一口,让人禁不住泪流不止。
蓝莫走出来,在昏暗的走廊里点燃一支烟。看到走廊尽头的我时他楞了一下,大概有1、2秒的样子,随后他走了过来,推开窗,靠在我对面的墙上,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递到嘴角,姿势优雅,一言不发。
他吸的烟的味道很好闻,但是区别于羽曦常吸的烟的味道,羽曦吸的烟都是女式的,比如520或者MORE,有着清淡的妖冶味道,很多个午夜我从床上爬起来去客厅倒水喝,都会看见羽曦光着脚坐在客厅阳台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发呆,手指间香烟缭绕的味道弥漫贯穿了那些孤单落寞的午夜。
蓝莫的烟却是那种男人青涩醇香的味道,有高于劣质香烟的厚重和浓郁,在这扇飘雨的窗前,平白生出了让人安定的魔力。
我问蓝莫:“是不是觉得我躲起来哭很矫情?”
蓝莫笑,露出白色的牙齿,“我觉得你比这个城市大多数人真实得多...”他掐灭手中星火明灭的烟蒂,顺手扔出了窗外,“那些在人前掉眼泪扮清纯的人才让我觉得恶心。”
我吸了吸鼻子,望向窗外迅速陨落并最终湮没在了雨中的一截烟蒂,说:“蓝莫,在你看来,衣飏他...还能好起来了么?”
“应该没问题,他伤得不重。”
“不,我说的是心伤。”
“可是,衣飏他看起来精神很好啊!”蓝莫有些惊讶我的话,本来想点燃的一支烟也停在手上,想了想,又放回烟盒里,问:“为什么你这么说?”
“问题就是他精神太好了,衣飏这个家伙,若是在平时,有人给他这么大的伤害,他一定会有所反应的,就算不是不择手段地报复回来,也一定会吵闹会发脾气。可现在,他笑他软言细语地说话他安静得像一潭湖水...”我一口气说出这些来,深深换气,“这样的他,反而让人害怕。”
一字一字地讲完最后一句,才觉齿间竟全是冷气,不寒而栗。
蓝莫拧着眉毛盯着我看,许久,才扶着我有些发抖的肩膀叹道:“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我抬头,余光突然瞥见衣飏病房的门口,不晓得站了多久的羽曦。
看到我注意到他,羽曦清了清嗓子,走过来说:“能联系到TT么?衣飏想见她。”
蓝莫尴尬地收回放在我肩头的手:“给她打电话啊。”
羽曦无奈地甩了甩手里的手机:“她关机了。”
窗外是一片瑟瑟的雨声。
我们三个人站在这样萧瑟的窗前束手无策,心里是平白涌起的凌乱。
此刻,TT的Nokia小白兔,正沉默在东湖花园的人工湖底。三十分钟前,它那个从来不在人前失态的主人,将它狠狠地扔进冰冷的湖水里,愤然而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