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安

　　他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卧室的天花板怎么变矮了。
　　略一动弹，便察觉到身下的床铺也不似往常舒适。
　　起身打量四周，窄窄小小一个几十平方的小居室，一眼便一览无余。
　　他的目光落在前面的茶几上。
　　便利店的袋子里躺着四个包子和一杯豆浆。
　　袋子下压一张纸条。
　　他将纸条抽出来。
　　‘厨房里有微波炉，包子冷了就热热。
　　顺便，麻烦走的时候帮我锁一下门，谢谢。’
　　纸条的上端好像还写了老板两个字，又被胡乱涂掉了。
　　他抬腕看手表，快十点了。
　　十点半还有一个会议。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顺势把纸条对折放进了口袋。

　　他坐在办公室里按了按太阳穴。
　　其实并没有很不舒服。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他记得自己开了两瓶红酒。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抽出里面的纸张。
　　是她的员工档案，在他抽屉里待了好久了。
　　有她的手机号码，有她的居住地址。
　　还有一张她傻兮兮僵着脸的单寸照片。
　　为什么他会在她家醒过来？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里的脸。
　　转过椅身，落地长窗透进来的微暖日光洋洋地洒在脸上。

　　下班回家，她蹑手蹑脚地进了自己的屋子。
　　细细搜索过一圈，又小声叫唤，‘老板？大老板？’
　　果然不在了。
　　她松一口气，把自己甩进沙发。
　　包子和豆浆，都还好好地在袋子里。
　　连袋子的折皱，貌似还是她早上放下时的造型。
　　她微微有点怒。
　　亏得自己还买了四种不同口味的包子。
　　大老板就不吃包子了包子了？
　　虽然为了延迟回家的时间，她今天特地和同事去外面搓了一顿。
　　但是现在，她要把这四个包子自己吃掉！
　　把包子放进微波炉的时候，门铃响了。

　　她收到了一盒快递来的巧克力。
　　寄件人那里只有一个苏字。
　　她一边喜滋滋地拆着外包装，一边想着付出果然有回报。
　　等到里面的巧克力盒子娇滴滴地露出脸来，她简直想嗷叫了。
　　居然是她心心念念了好久只是碍于谈钱太伤感情的牌子。
　　剥开一颗丢尽嘴里，瞬间捧着脸星星眼地流下两行热泪。
　　老板，好银啊…

　　临睡前拿着从沙发毯子里抖出来的一把钥匙装思想者。
　　本来她是不想和大老板再牵扯啥的。
　　钥匙么，放到公司失物招领处就是了。
　　可是这么一把小钥匙，又没什么太明显的特征。
　　他也不一定记得是在哪遗失的。
　　这么悄悄地放在那，他很难找到吧。
　　这样单独放着的钥匙，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用处的。
　　视线飘到那盒金灿灿的巧克力上，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咧开一个弧度。
　　既然他仁了，那她也义一下吧。
　　一缩被窝，把钥匙塞到了枕头底下。
　　一会又爬起来，摸出钥匙放进包里。
　　嚷着冷死了冷死了，哆哆嗦嗦跳回床上。

　　‘小安，你脸色不太好啊…’
　　她要怎么告诉大老板办公室外面的前台姐姐，她吃包子吃撑了…
　　她把钥匙递给前台姐姐，弯着身鬼祟地嗫嚅。
　　‘你能不能帮我还给大老板，就说你在他办公室里捡到的。’
　　前台姐姐的眼睛里立时闪烁出探测到JQ的光芒。
　　‘下次吃饭跟你讲，拜托拜托。’她双手作揖地哀求道。
　　‘好吧。’前台姐姐撇撇嘴，还是把钥匙接了过来。
　　‘谢谢谢谢，那我先下去了。’
　　她抱着腰往外面走，走到一半折回来。
　　拿出一颗巧克力球塞给前台姐姐。
　　眯了眼一脸激动，‘可好吃了！’
　　转过身撞上个人，一看是大老板秘书。
　　‘小安，又来发巧克力啊。’
　　悲摧，她心里暗暗念叨一声，今天就带了两颗。
　　‘我…我…’
　　‘大老板刚刚找你，让你快去他办公室。’
　　她感激地看了前台姐姐一眼。
　　‘那我先过去了。’
　　秘书大人跨出一步还不忘回头提醒她一句。
　　‘小安，今天的巧克力我记下了啊。’
　　‘知道啦知道啦。’
　　此地不宜久留。
　　万一碰上那群主管上来开会…
　　她默默捂上口袋，昨天刚收到的巧克力，还没焐热乎呢。
　　为啥她有一种在重播的感脚？

　　闪身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就靠在一边小声哼哼。
　　因为一直弯着腰，又跑得急，她完全没注意到电梯里还有一个人。
　　可能是银灰色的西装太有隐藏效果了？

　　他在电梯里走了神。
　　待反应过来，进来的人已经按下了楼层。
　　然而电梯门还没有关拢。
　　他却不动声色。
　　是她。

　　脑子里正在想着的人。
　　抬起头的时候，就在眼前。
　　这种感觉，很奇妙。

　　‘你怎么了？’
　　身后有阴影拢下来，她的内心涌现一股强烈的预感。
　　前台姐姐，你不是说大老板在办公室里么？
　　头埋得更低，恨不得蜷成一只生人勿近的刺猬。
　　支支吾吾地回答，‘天冷…这样…暖和点…’
　　身后的人静默了下，一会那阴影离开了。
　　不过她十分厚脸皮地觉得大老板一直在看着她！
　　不然为啥其它地方都冷飕飕的，就后背有两个窟窿烧得特别烫？

　　虽然煎熬的时间很漫长，电梯还是叮地一声到了。
　　她眼见着电梯门开了一丝缝隙，一只手伸过她的肩膀上方按了关门键。
　　‘诶？’她呆呆地看着还按在键板上的骨节分明的手。
　　指甲剪得很干净，是她喜欢的类型。
　　下一瞬她想抽自己。
　　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再说大老板是她能想的对象吗。
　　她迟疑着要不要出声，他开口了。
　　‘巧克力…喜欢吗？’
　　原来是收集用户反馈啊。
　　她忙不迭地点头，‘喜欢喜欢，喜欢极了。’
　　完全真心实意的口吻。
　　他轻笑了一声。
　　‘晚上有空吗？’他又问。
　　‘没空。’未免回答得太干脆利落了。
　　又急急地补上解释，‘我，我约了人吃饭。’
　　他似乎考量了一下她的话，‘…那下次吧。’

　　‘你怎么不去天台…’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去了。’
　　她以为他兴师问罪，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你…’他想说什么，又顿住了。
　　电梯门再次打开，回到了高层所在的楼层。
　　他直起身，跨出电梯的一瞬飘落一句话。
　　‘天冷就多穿件衣服。’
　　她还是没敢抬头。

　　其实她也觉得，没了大老板的笼罩，这电梯里的温度是差了好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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