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不见天

　　达达利亚曾在竹里面前放肆地嘲讽她无人来救的下场，然而竹里只是坐在床边冷冷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难得两个人能够平和相处的时候，达达利亚问起来过，“那位旅行者，他知道你还活着，你猜摩拉克斯没有来救你，是他没有告诉摩拉克斯，还是摩拉克斯放弃了你。”
　　竹里望着窗外，楼下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那具幼小的身体里容纳着风的灵魂，她裹得很厚，达达利亚并没有因为女儿和自己长得不像就迁怒于他，他对阿芙很好，至少看起来如此，她在开心地堆雪人，那样的笑容让竹里有一种错觉，她回到了曾经，但阿芙不是风，风还没有醒过来。
　　她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语气平静地回答：“答案有什么区别吗，何必孜孜不倦地提醒我。”
　　解开封印必定会触怒摩拉克斯作为魔神那可笑的悲天悯人的情怀，她早有预料，但既然一开始就走上了与他背道而驰的所谓歧路，她从来没有回头的打算。
　　无非道不同不相为谋，摩拉克斯爱人类，而她不是。
　　摩拉克斯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她不需要被他拯救，她知道自己有罪，但她并没有悔过的想法，哦，如果有后悔的机会，那她一定会后悔没有趁早杀了达达利亚。
　　只是非常偶尔的，她会想到那时金鹏难以置信的眼神，以及连带着想起来已经许久没见过的，远在蒙德的风神，曾经他也只是个风精灵而已。
　　后背一重，她被达达利亚整个人裹起来抱住，他们像是从前那样最为亲密无间的未婚夫妻，达达利亚贴在她的耳边轻笑一声，“看，只有同样是罪人的我还会依依不舍地挽留你，我是多么爱你。”
　　竹里第一次没有反抗她，她依旧望着窗外，那孩子大声地笑着，笑声如琴声般悦耳动听，将她带回了那苍穹之下。
　　竹里忽然微微笑起来，那笑容有些奇异，嘴角上扬的弧度诠释着餍足愉悦，与她被囚禁束缚着的处境格格不入，在黑暗中显得甚至有几分诡异，就连声音都如鬼魅般飘渺，回荡在房间中，“你会有……多爱我呢。”
　　有多爱她，就与她一同堕入深渊吧，这个胆敢从深渊将她拉出的少年，最终必须和她一起死在深渊。
　　许久之后，达达利亚终于明白了她那个微笑暗藏的恶意，然而他早已被竹里拖入深渊，就此长眠，直到阿芙再一次将他唤醒。
　　这具身体展现出青年的灵魂原有的相貌，他亲密地抱住他的妻子，竹里完全依靠在他的怀里，陷入昏迷，她面色苍白，像是久病方愈，如至冬国室外于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的鲜花，达达利亚想到了她被迫承受他的热情的日日夜夜，她在想什么，与他共赴极乐，还是想要将他杀死。
　　达达利亚扣在竹里腰上的手紧了紧。
　　“放开她。”风神的眉眼终于染上愠怒的色彩，不同于面对阿芙时浅显的责问，尽管他在身高上处于弱势地位，但达达利亚不会轻视这个少年，他的脸上隐隐浮现出几分专属于魔神的威势与压迫感，尚未完全恢复的他还不能够抗衡，但达达利亚反而兴奋起来，他的笑容越发张扬，“这可是我的妻子，我办过婚礼签过婚约的妻子，你又是在用什么身份命令我，过去的友人，妄想中的情人？”
　　“但她不是自愿的，难不成愚人众的执行官已经狼狈到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获得无辜少女的青睐了？看起来还真是可怜啊。”温迪反唇相讥。
　　“至少我们自由地定下婚约，谁能保证爱情永存，我不过是想要挽留下我热爱的妻子的可怜人罢了。”
　　“但你不该是用这种方式。”无聊的吵架被打断，大门自外推开，听了有一会儿墙角的男人迈步走进来，他微微眯起眼，“我应该说初次见面还是好久不见，公子阁下。”
　　达达利亚朗声笑起来，“还是再也不见更适合你我，钟离先生，如果是那个世界的钟离先生，或许现在我就要做好殊死搏斗的准备了。”
　　他倒是没说错，即便竹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其中也有他的引诱，更何况他在最后亲自杀死了幽篁，带走了她的心脏，在那位岩王帝君心里，恐怕他是更加可恶更应该被惩戒的共犯。
　　想到这里，达达利亚也在心底思索，他女儿倒是好运气，在偌大的璃月精准地找到了最不能惹的钟离，而隔壁竹里又不巧撞上了风神巴巴托斯，就算他跃跃欲试想要与之一战，也要掂量一下阿芙的身体是否还能承受得住，更何况阿芙没有神之眼，他无法像操控自己的身体那样流畅地战斗。
　　虽然阿芙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似乎做了点相当了不得的大事，但说到底还是他女儿，达达利亚还没有灭亲的打算，况且他现在也寄宿在这具身体里。
　　“无论如何，现在璃月正处在多事之秋，两位把太多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似乎也不合适。”达达利亚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而我暂且无处可去，还要和我的妻子一起叨扰钟离先生了。”
　　钟离把目光放在了毫无动静的竹里身上，他目光深邃，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一颔首，“愿你遵守承诺。”
　　“当然。”他也笑着，虽然笑意没到眼底。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至少到此间事了，请仙典仪再次举办前，达达利亚，或者说这具身体正如他所说再次安分下来，不知道达达利亚怎么说服了阿芙，她再次出来的时候鼓着脸明显是在生气，但还是乖乖拉着竹里的手不说话，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可惜竹里仍旧在昏迷中，看不见她特意装出来的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如早些把你调配的药告诉我，让幽篁早日清醒。”同样无所事事的温迪守在了竹里身边，他低头拨弄着琴弦，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着乐曲，是幽篁昔日轻声哼唱的那一首，阿芙听着很耳熟，她转过头来看这位风神大人，看起来眼睛有些发红，又气又怕，爸爸在了解了所有发生的一切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夸她做得好，阿芙当然察觉到了爸爸也在生气，但她才不会后悔。
　　她抽了抽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终于开口，听起来实在委屈，“我只是想让妈妈看到我而已。”
　　在她的哭泣里，温迪逐渐勾勒出一个扭曲的家庭，至冬国独有的寒冷的温度里，爽朗可靠但不常在的父亲，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但从不会注意到她的母亲，耐心抚养她长大但是因为是聋哑人从没有对她开口说话的保姆奶奶，以及睡梦中她变成的那个异国少年，她从小到大最想要的，只是能够像别的孩子一样自由自在地躺在妈妈的怀里撒娇罢了。
　　“但是你不该把幽篁洗脑。”温迪听她这样说，也逐渐开始相信风所说的阿芙只是一个孩子，他注视着阿芙的眼神冷静而又温和，最终还是揪出了最关键的地方，“想让幽篁看到你的办法有千千万万种，而你偏执地选择了最极端的一种，你毁掉了幽篁过去五千年的记忆和性格，哪怕你的父亲，把幽篁囚禁了十几年的人都没有这样做。”
　　阿芙眼神闪了闪，她抿紧了唇瓣，绷紧了下颌线，看起来固执又倔强，“爸爸可以占有妈妈，凭什么我不可以，每个人都有爱的本能，而我只不过爱上了妈妈，那想要她只看见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至少我拥有的还是竹里，就算恨着我，她的眼里和心里也只有我，而被你洗脑之后的竹里还剩下什么，她甚至会把你认错。】
　　爸爸在脑海中嘲笑她，他们再也回不到一开始其乐融融的状态了，阿芙不再掩饰对于妈妈的欲望，而这恰好触怒了父亲，风……妈妈爱着的那个少年从旁想要调停他们的争执，只可惜最后往往会陷于他与父亲的争辩，他们一致认为阿芙还是不懂事的孩子。
　　孩子……就算到了这种地步，还会被认为是被误导瞎胡闹，但她的真心没人看到。
　　她垂下头，咬着嘴唇，看起来沮丧又难过，“拜托你拿纸过来吧。”
　　“哎？”温迪愣了一下，看到阿芙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委屈又凶巴巴的幼兽，“不是说要药方吗！”
　　“嗯……？”温迪诧异于她怎么突然又改口，不过阿芙愿意松口，他自然支持，于是温迪放下木琴，起身去找纸笔，没想到下一秒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阿芙手里举着板凳，注视着被砸昏过去的吟游诗人，或者说风神。
　　只要是有□□的人，短时间内无论如何也受不住这样猛烈的撞击，更何况她用尽了全力。
　　她呼出一口气，赌上了全部的意志力压制住躁动的父亲与风的意识，抽出藏在短靴里的匕首，这是父亲曾经赠给她防身所用，她无意杀了风神，而是转身来到床上，视野被安静沉睡的竹里占据。
　　她想起小时候，狂风骤雨雷电交加的夜晚她害怕得不得了，想要躲进妈妈的怀抱，抱着她的小枕头爬上二楼，不停地拍着妈妈房间的门，直拍到手都红了，房门那头只有细碎清脆的铃声与打雷声交加，第二天她在自己的床上醒来，保姆奶奶告诉她她蜷缩在妈妈的房间门前，枕着自己的小枕头睡得不安稳，还因此发烧了一周，爸爸问她怎么回事的时候她撒谎说是不小心把被子踢开了，而自始至终，妈妈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那是很早之前的回忆了，后来妈妈把她当成风，当成她的爱人，温柔地接纳她的一切，她进入了那个房间，再到后来，那个房间成为了妈妈与她共同占据的空间，她得以享受那样充满爱意的目光，只属于她，只属于阿芙。
　　她举起了刀，对准了妈妈的胸口。
　　如果要她眼睁睁放弃已经得到过的妈妈的爱，那么不如把一切毁灭。
　　如果把她当成孩子，那就来试试看吧，孩子究竟会有多么任性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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