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不见天

　　在看到住处桌子上的笔记时，钟离怔忪片刻，才模糊地想起来，时间快到了。
　　他摩挲着悬挂在腰间的木牌，这是在千年前把幽篁送回去的时候他的提议，两个人在竹木上刻下了彼此的名字交换给对方，钟离告诉她注入心意的东西与定情信物无异，并借此与幽篁定下了成婚的契约。
　　想到幽篁一边抽抽噎噎地哭泣一边踮起脚揪着他的衣领凶巴巴地威胁他不许忘了她，钟离忍不住勾起唇角，久违地露出了一丝笑意，震撼到了过来找他的归终。
　　她带有探究意味地看着他：“你好像心情很好，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嗯，要去接人，时间要到了。”钟离回答，一想到幽篁看到他时可能会有的兴奋的样子，钟离的笑容又柔和了些。
　　“你看上去不像是要接人，去成亲还差不多。”归终诚恳地说。
　　“以普遍理性而言，确实如此。”钟离无意多说，他朝着北方望去，“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归离原先拜托你们了。”
　　时隔千年，残存的记忆告诉他，幽篁后来的怨恨并不仅仅是针对他的，也是针对那片大地上发生的事情。
　　“你要往北方去？接的人在北边吗？”归终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可要小心了，再靠北一些是虫之魔神的领地，他性格残忍，最近圈了很大一片地方做养蛊用，把他抓到的仙灵精怪全部扔进去让他们自相残杀，由此选出得力手下，偏偏他的领地生机活跃，多有仙兽精灵问世，白白遭逢劫难，我原打算这几天和你说这件事的。”
　　钟离低头沉思片刻，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么你去吧，我会把这里守好的。”归终朝他笑了笑，低头抚弄怀里的琉璃百合花束。
　　“嗯。”钟离转身离开，不合时宜地想起记忆里归终的结局，以及那时她疲惫的笑。
　　朝着记忆里幽篁沉眠的地方走，越往北天色越暗，这并不是正常的天气阴晴变化，闭上眼睛去感受的话，是过重的怨气在翻滚着凝聚着，甚至凝结成了实体，遮蔽住天空，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腥味，仅仅踏入其中都能够感觉到压在身上的沉重，钟离沉默着加快了速度。
　　循着他留下的岩元素的痕迹找到幽篁所在的地方并不难，在看到他留下的结界没有消失的时候，钟离终于松了口气。他早已习惯于对一切胸有成竹，难得有一种不确定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的安心与庆幸。
　　庆幸自己这一次没有错过幽篁。
　　所以幽篁并不理解她从地里爬出来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的时候钟离就径自把她纳入怀中的急切从何而来，但是她也很兴奋地反手扒在了钟离身上。
　　对她来说只是好好地睡了一觉，尽管这一觉有些长，梦里她能听到大地的低语与吟唱，告诉她这片土地的历史与传承，她拉着钟离的披风，让他听自己在半梦半醒时学会的歌谣，“是大地教会我的哦！”
　　钟离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她站在明暗闪烁的阵法里的画面，她那时也是在唱着歌，曲调起伏不定，亘古悠长，颇有土地绵延不绝浑厚凝重却又神秘诡异的气息，他停下脚步，这似乎是幽篁在复活她的爱人。
　　……爱人。
　　“哎？怎么了吗？”幽篁歪过头来看他，“不好听吗？”
　　“……好听。”钟离沉默片刻，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幽篁眨了眨眼睛，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变得有些困惑，“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而且……你感觉到了没有，这里好奇怪，森林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不对，哪里来的香气？”
　　钟离捂住了她的口鼻，“屏气凝神，这种香气会迷惑心智。”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握住长枪，狠狠地往地上杵，以长枪为中心形成了一圈冲击波，震开了墨绿色的藤蔓，见偷袭不成，地上匍匐着的藤蔓突然跃起，飞快朝他们扑来，钟离带着幽篁避开这一击。藤蔓相互交织成网意欲限制住他们的走位，自四面八方出现，避无可避，不等幽篁反击，钟离率先张开护盾挡住藤网，触碰到护盾的藤蔓在瞬间石化，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与此同时空气中的香气越发浓郁了，钟离飞身而起将长枪踢过去，幽篁好像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钟离，“发生了什么？”
　　幽篁还什么都不知道。
　　钟离沉默片刻，在告知与否之间犹豫，最终他只是把归终说的消息简略地告诉了幽篁，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这片土地，这片生养了她的土地，怎么能够被血腥与杀戮污染！
　　幽篁并不是什么嗜好杀戮的性格，植物出身的她更偏好平和，然而到了这种时候她的心里不免泛起杀意，她抬头去看钟离的表情，对方拧着眉，也是满脸不愉。
　　“可以杀了他吗？”幽篁问他。
　　“可以，但我不能杀他。”钟离回答。
　　……什么意思？幽篁一时茫然。
　　钟离牵住她的手，“先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
　　与沉睡了近千年，醒来仍然是自由自在的野生仙灵的幽篁不同，钟离已经成为了被人类信赖着信仰着的神明，他的一举一动牵连着的是名为归离原的人类部落，身为魔神的他如果主动去攻击另外的魔神，只会被视为魔神之间彼此战斗的开端，仍在发展中的大地目前无法承受战争带来的残害。
　　在桥边，归终耐心地为她解释。
　　被钟离带回了归离原，幽篁被引着一一认识了他的友人，然而幽篁在陌生人面前向来脾气古怪，她没有融入归离原的想法，她更愿意粘着钟离，但在有一次找钟离结果不小心打扰到他们讨论秋日农耕以及战备情况的尴尬现场之后，她的行程变成了整日坐在桥边朝着北方发呆，在钟离的请求下，归终主动过来与她搭话。
　　“你看起来似乎不是很高兴，钟离很担心你。”归终问，“你还在想虫之魔神的事情吗？”
　　就连归终也能看得出来，幽篁在主动地避开钟离。
　　幽篁点点头，愣了半晌之后又飞快地摇头，她双手捧着挂在腰间的木牌不住摩挲，“钟离……他是不是很忙呀，我不知道归离原，你能跟我说一下吗？”
　　于是归终为她介绍了在两百年前岩神摩拉克斯来到此处，停留在这个部落，最终同意把璃月迁移过来，与她结盟，共同守护名为归离原的地方的故事，包括两百年间诸位仙人降临，与摩拉克斯缔结条约一同守护归离原的过程，归终很会讲故事，部落的建设无非农耕与武力，然而归终由衷地热爱着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他们生活中的一点一滴的小事由她说出来竟然也变得生动起来，就连对人类其实并没有那么感兴趣的幽篁都能津津有味地听这些家长里短的故事，偶尔接上一两句，主动问那个在好友的支招下热烈追求心上人结果频频遭遇意外事故的大胆妹子的后续，又或者偷家里的糖吃结果不小心把牙粘掉的淘气孩子的结局。
　　幽篁伸手擦掉因为笑得太厉害而溢出的泪水，眉眼弯弯地看向归终，“谢谢你哦……听你介绍完感觉这个地方变得有趣多了。”
　　她终于笑了，归终松了一口气，她递了一朵花给幽篁，“你喜欢这片地方就好。”
　　然而第二天，幽篁就留下一封信与木牌消失离开了。
　　钟离陷入了沉思。
　　幽篁不擅长文字，她的信也非常简单，信息点相当直白。
　　第一点，她不想影响归离原，所以准备自己去干掉虫之魔神。
　　第二点，沉睡之前约定好的成亲姑且放下，钟离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不用等她，直接放弃就好，反正是她先毁约，无所谓。
　　第三点，她会记得寄信回来给钟离的，他不用担心。
　　钟离深吸了一口气，捏着放在信上的木牌，按捺住冲出去把幽篁揪回来立刻成亲的欲望，揉了揉眉头。
　　“是我的问题……我昨天居然没有察觉到她是这么想的。”归终哭笑不得。
　　“不必自责，她既然会做这样的事情，想必已经考虑很久了。”钟离叹气，“如果这是她所想的，便随她去吧，至少我为她加了祝福，她的安全是没问题的。”
　　归终的表情变得诡异起来，一字一句地重复钟离所说：“……随，她，去？”
　　她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还怜悯幽篁还是眼前这个不解风情的石头，只能由衷祝愿，“希望你能早日顺利和幽篁成亲。”
　　彼时不理解归终的意思的“石头”，在一切尘埃落定时，坐在璃月的三碗不过港处，听着说书人娓娓道来那岩王爷与轻策庄的山鬼括号至今未求娶成功反括号与降魔大圣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看着对面乐不可支的归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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