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之心

　　——海蒂斯的寝宫
　　绫在海蒂斯的柜子里淘宝。
　　“你翻够了没啊？。。。都说了不在我这里了啊。”
　　“我记得上次你说颈椎痛，我把围巾借你了之后你就没再还过我，那还是我最喜欢的围巾类！”
　　“那块围巾是之前我借给你的好吧。。。”
　　“哎？我不记得了哎。”
　　“喂，再往里翻就只剩内裤了袄。”
　　突然间，一张微微有些泛黄的旧照片掉在地上，绫将它捡起，看了看后问道：“阿斯，这上面的是。。。”
　　“恩，是我父王和母后。”海蒂斯远远地看着照片说道，“这是母后生前，最后一次出席的晚宴。”
　　照片中，海蒂斯的母亲是个十足的美人，黑色的发髻高高挽起，一席盛装更衬托出她的高贵气质，面对镜头，没有丝毫的拘谨，淡淡微笑中，满溢的都是幸福。
　　绫只知道，她在海蒂斯很小的时候就因意外去世了，直到五年前海蒂斯的父王也去世，关于他们两个人所有的记忆，才都被尘封起来。
　　“你母后，真的很漂亮。”绫由衷地赞叹。
　　“那次宴会之后，母后就出事了。”海蒂斯的思绪，被一张照片慢慢拉走，勾起了曾经的许多记忆，“葬礼的当天，父王一整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在母后下葬的那一刻，才对我说了唯一的一句话。”
　　“什么话啊？”
　　海蒂斯没有回答，反而陷入了沉思。
　　绫觉得气氛有点不对，赶紧转移话题：“那个。。。站在最中间的穿粉色裙子的小姑娘是谁啊？”
　　“是我啊。”
　　“。。。。。。”
　　“你干吗？下巴都要掉了哎。”海蒂斯伸着手托在绫的下巴底下，“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了我父王和母后喜欢女孩子啊。。。你小心脱臼袄。”
　　绫眼睛一亮，冷笑道：“我要拿去放大，然后用个镜框裱起来挂我房间的墙上。”
　　“懒得理你，照片还我。。。”海蒂斯明显有点慌神了。
　　“哈哈哈，脸红了！你也会脸红啊！”
　　海蒂斯冲上前就要去抢照片，一个不小心，脚被地毯绊到，身体顺势向前倒去，活活把绫整个人按在了地上！
　　此种尴尬的场景，让绫不自觉地想到了订婚前的那个夜晚，在后林发生的事情。而此时的海蒂斯，正紧紧地盯着她看。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只听见“咚”的一声，雪鬼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把撞飞了海蒂斯，注意！是撞飞~然后假装跑到绫身边跟她闹着玩。
　　海蒂斯边揉自己的头边从墙边爬起来，发现在跟绫打闹的雪鬼居然还瞥了他一眼。
　　至此开始，天雷勾动地火！

　　对于海蒂斯来说，自从雪鬼来了之后，身边就好像多了一个保镖一样，因为无论走到哪里，雪鬼总是会跟在绫的身边，时刻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小狗狗，过来~这个骨头给你袄~其实你不用这样跟着我们的啦，我会保护绫儿的，你这样我都没有下手的机会。。。袄不是！我是说我们都没有机会。。。啊！——绫儿！雪鬼咬人啊！”

　　雪鬼跟其他的灵兽倒也不是处不来，只是必须要绫陪在身边，一旦发现她离开了视线，就会马上起身追上去。而且除了绫以外，其他也根本没人能靠近雪鬼半步。
　　绫每天晚上都会给雪鬼洗澡，然后帮它把被毛吹干，之后雪鬼就会安静地趴在绫的床边，一直守着她到天亮。

　　“绫儿，你不觉得。。。雪鬼有点不太正常吗？”
　　“就因为它经常咬你吗？”
　　“不是~上次你在西殿的露天温泉洗澡，它不小心看到了，你知道怎么了吗？它居然流鼻血了哎！”
　　“哦？那请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流鼻血了啊。”
　　“雪鬼，给我往死里咬！”
　　“哎呀！——”

　　绫把这解释为，雪鬼是个喜欢粘人的可爱男生。。。

　　“绫儿啊，雪鬼毕竟是在野生环境长大的，你不是想把它当宠物养吧。”海蒂斯故意露出自己手臂上的齿印给她看。
　　“小孩子顽皮嘛~你包涵一点咯。”
　　“它是只成年雪狼哎，还小孩子啊？”
　　“那为什么它只咬你不咬别人呢？”
　　“。。。它看我不顺眼，比如说~”海蒂斯托起绫的下巴，突然靠近她作亲吻状。
　　——只听见一声怒吼，雪鬼又从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冲出来，一把扑倒海蒂斯，露出獠牙和利爪，朝他低声吼叫。
　　“你看吧！我就说吧！”
　　绫马上把雪鬼拉开：“雪鬼乖啊~不可以乱咬人的哦~”
　　“哇！它是兽性大发哎！你居然还跟哄小孩子一样！怎么你就从来没这样哄过我啊？”
　　“你是大人需要我哄吗？”
　　“按照兽类的年龄来算，它的年纪应该比我还大好吧！”
　　绫瞟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海蒂斯很不满：“。。。不就亲一下而已，至于么。。。”
　　绫梳理着雪鬼的手，听到这句话之后就停下了。想起以前跟海蒂斯肆无忌惮疯玩时的情景，根本就没有一点顾忌过自己的身份。一年之后，他就是有家室的人了。
　　她曾经也说过，以后会用自己应有的身份活下去。
　　“不是至于不至于的问题。”绫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认真，“我毕竟是你的妹妹，阿斯。”
　　“我们以前不一直是这样的吗？”
　　“以前是以前！”绫的声音骤然提高，“很多事情，都已经回不去了。。。”
　　海蒂斯嘴唇微动，想要说话，却又突然沉默，取而代之的，则是他一贯轻佻的笑容：“我不管什么以前现在，我只希望我们之间什么都不要改变。。。”
　　“——你能不能不那么自私！”绫抢在他前面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海蒂斯没有想到，她的情绪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变化，顿时呆住。
　　而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收敛起自己的态度，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海蒂斯可以这么轻松地说出这些话，她也不明白，自己对海蒂斯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为什么一看见他跟卡丽安娜在一起，心就会像针扎一般的痛。
　　绫不想让自己多想，一直以来都对自己说，不管是平时想方设法地宠着她，还在月神泉面前对自己的保护，都只是兄妹之情。或许就像是，当初自己对泉的那种感情，介于亲情和爱恋之间的一种模糊情感。她深知，自己的身份是格拉迪尔的皇族，海蒂斯的义妹，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名义上也还是他的直系亲属。五年以来，就是因为有这个身份，她才不用流落街头，才不用一个人孤单地度过。她应该对此怀着感恩之心，而不是苦恼地想方设法欺骗自己，否认这一切。
　　海蒂斯和卡丽安娜订婚，就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他的态度了。
　　想到卡丽安娜，是正统的贵族血脉，集皇家所有的气度和礼数于一身。而她，又算什么？事到如今，想再多也只是自寻烦恼，缺席的那一晚，他们的最终关系就已经确立，她还在期待些什么？所以，就这样吧，正视自己的身份，看清楚自己的立场。将来会有多一个人，喊她皇妹。
　　海蒂斯的那句，什么都不要改变，不过是不想让她觉得会被冷落，不想伤害到她罢了。

　　这以后，就很少能再看见绫和海蒂斯独处，除非是有其他人也在场，她才会变回以前无拘无束的样子，跟海蒂斯稍微亲近些。
　　而绫，也似乎把所有身心，都投入到了她的四只灵兽身上。
　　阿基亚的雏毛已经退尽，现在的它羽翼丰满，深咖啡色的尖喙，在一身雪白羽毛的反衬下格外醒目，羽毛中夹杂的灰色斑点，非但没有一丝杂乱感，反而似玉珠般点缀得华丽无比。因为它眼神最好，自上次在雪狼湖的紧要时刻，拯救过绫的性命之后，海蒂斯就经常抽空训练它，所以相对来说，阿基亚是四只灵兽中，跟海蒂斯感情最好的。
　　雷雷除了越长越壮，毛色越来越奇怪之外，也没多大的变化。就是比刚从马戏团抱来的时候，明显成熟稳重了许多，或许是开始脱离幼年期的关系，它只是偶尔和绫以及海蒂斯在一起，还会撒撒娇，其余的时候，俨然已透露出一副兽中王者的姿态。
　　夜麒在绫的悉心照料下，已经长得和成年麒兽一样高大壮实了，额头上的银色麒麟角也已经完全长成，作为传说中圣兽的标志，格外地耀眼。唯一的遗憾，可能是因为幼年时经历过的创伤，让它一直都惧怕人类，虽说相处了这么久，夜麒也接受了海蒂斯，但还是除了绫以外，任何人都别想往它的背上爬。
　　雪鬼是一直以来最善解人意的，似乎它从一开始，就知道绫要的是什么。跟海蒂斯保持距离，不再让她烦恼；永远陪伴在她身边，代替过去的海蒂斯，曾经的月神泉；每晚守护在她的床边，让她不再害怕孤独和黑暗。绫觉得，它是为了自己，放弃了自由。所以，她就喜欢惯着雪鬼，不管在别人眼中，它是多么凶狠的野兽。

　　相对的，在这段时间里，海蒂斯却变得异常郁闷。每次有空闲，想像往常一样带绫出去玩，都会被她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婉拒，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她是故意在推脱。之前又仅仅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莫名其妙地生气，海蒂斯认为一定是月神泉的关系，让她压抑自己太久了，所以更是一心只想着要让她从阴影里走出来，就导致了现在的这种局面。

　　——宫殿回廊
　　“绫儿，你之前不是一直吵着要我带你去划船的吗？怎么现在我都安排好了你反而又不去了？”海蒂斯一路追着绫，像是要劝犯人去自首一样的锲而不舍。
　　“哦，我现在想了想，我不会游泳，又比较怕死，所以还是不去了。”绫面无表情地答道。
　　“不是有我在吗？我会游泳，我可以保证你生命安全的！”海蒂斯急忙答道。
　　“可是我去的话雪鬼肯定也会跟去的，谁来保证它的安全呢？”绫马上看了一眼身边的雪鬼。
　　海蒂斯也很无奈地看看雪鬼，叹了口气。
　　“——殿下！绫殿！”就在这时，迎面偶遇的卡伦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看见绫，他出于关心地问了一句，“对了，听说。。。你哥哥前段时间离开了？为什么啊？”
　　“袄。。。是啊！他。。。有点事要回家一趟，因为路远，所以就不带我了。”绫灿烂的笑着，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掩饰。
　　“还回什么家哦，叫他把家搬来，以后跟你一起住在格拉迪尔不就好了！”
　　“呵呵。。。恩。。。是有这个打算呢。。。”
　　“那等他回来你可要找他好好商量下，毕竟这里是你生活了五年的地方，他那么疼你，一定会答应的！”
　　“是啊！他最疼我了！你可别想趁他不在的时候欺压我，他可是很快就会回来的！”绫咧开嘴，朝卡伦挤眉弄眼地说道。
　　“我哪里敢哦~”卡伦见一旁的海蒂斯一直都不说话，以为是他看见自己在公事时间和绫聊天，有些不悦，便立即对绫说道：“我要去巡逻了，空了再聊吧绫。”随后对海蒂斯躬身行礼，“殿下，先告退了。”
　　海蒂斯默默点头，卡伦随即离去。
　　很长时间，绫小小的身躯，都没有动过一下。可以听得见她紧攥双手发出的摩擦声，却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动静，那原本坚强的背影，在此时看起来却是如此得弱小。
　　“绫儿。。。”海蒂斯走到她身边。
　　绫将自己的身板挺直，顿了顿道：“阿斯，可不可以。。。不要揭穿我。”
　　海蒂斯可以想象得到，此时的她，心里会是多么的痛，只是他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看着绫，他尽可能地不再去触碰她的伤疤：“。。。既然不想去，就下次再去吧。”
　　绫感激地回头朝他一笑：“那我先去给雪鬼洗澡了。”
　　“恩。”

　　绫总是一个人揽下所有的痛苦，然后躲在角落里独自消化。
　　默默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海蒂斯甚至想着，如果月神泉能够舍弃一切，继续以她哥哥的身份出现，他绝对什么都不会去计较。
　　她如此故作坚强的样子，太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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