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梦醒

　　谁让瞬间像永远
　　谁让未来像从前
　　视而不见别的美
　　生命的画面停在你的脸
　　不曾迷得那么醉
　　不曾寻得那么累
　　如果这爱是误会
　　今生别的事我不想再了解
　　年华似水匆匆一瞥
　　多少岁月轻描淡写
　　想你的心百转千回
　　莫忘那天你我之间

　　---------《年华似水》

　　这是一个挺普通的故事，没有跌宕的生死离别，没有曲折的三角纠纷，有的就是两个普通男人之间的一点事，还只是曾经的事。那点曾经，哪怕曾经刻骨铭心，最后也会在时间的腐蚀里慢慢消失。所以每次我看到那些明明有爱却不能终老的小说或者电视剧桥段时，就总会感同身受的难过。
　　我第一次见到肖尧，是2005年的9月。我不是gay，那天也只是想和哥们去看看gay吧而已。JUST US的舞场里有不少人在跳舞，我注意到站的离我很近的一个摇摆的身影，那是个气质干净的男孩，眉眼清秀，在音乐里摇的很动感，不让人觉得□□，倒觉得很青春飞扬。他叫肖尧，身边的哥们说。我笑笑，肖尧，逍遥。爹妈真会取名。
　　我第二次见到肖尧，是2005年的11月。周末的超市人来人往，我刚下班还穿着西装，拎着购物篮跟着人流往酱品区走。我喜欢三和四美的牛肉酱，家里那罐上次就吃完了。今天还打折，卖出不少，黄色打折标签后头就剩下一罐。我正要拿的时候，另外一只手却“抢”走了。我抬头，面前站着的是那天在JUST US里看到的男孩子，肖尧。
　　“肖尧？”我试探着问。
　　他惊讶，抬眼看我。
　　“那个，我没叫错吧？我在酒吧看到过你，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
　　以前看到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有缘分的两个人，不管隔多远都会有相遇的一天。我就这样跟肖尧认识了。
　　灯火通明的夜晚，肖尧坐在我们公司的小别克里，我顺道送他回家。夜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我转头看着他，他的五官不算精致，但是清秀的很文气，嘴角有一个好吃痣。那时候我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爱上他。如果时间能倒流，我宁可没有认识他。这样就不会有后来的难过。我还是我，沿着我的生活轨迹走，没有走岔道，没有看过另外瑰丽的风景。
　　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他177的个子，125的体重，瘦的让我不禁想照顾他。他跟我一样，喜欢吃三和四美的牛肉酱。他说他是江苏人，每次吃就想起在家的时候。他那么说的时候，眼睛笑起来，嘴角翘着，那颗好吃痣跟着嘴角也扯起来，那刹那我觉得他挺好看的。
　　从那天之后我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有点变。不是一下子就变，那种改变是慢慢的渗透。比如我开始在意起给他发的信息，他是怎么回的，给不给他打电话，怎么约他。我有点慌神，这慌神里又夹着点甜蜜，我说不清楚是什么具体的感觉。那种无措，让我开始克制自己给他发信息、打电话。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很想他，想了想还是拨了他的电话。没想到，他竟然生病了。沙着嗓子说话，让我觉得很愧疚，我私心是把他当弟弟的，我没能照顾好他。跟经理请了假，我就去了他租的房子。
　　那是个三室两厅的房子，房东把每一间租给他们这些学生。肖尧租的那间很小，大概是书房。对面的房间住了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那女孩给我开的门，我没来得及招呼就奔去肖尧的房间。
　　肖尧捂着大被子看我，这房间没有空调，屋子里比外头暖和不了多少。我给他烧了水，服侍他吃了药，坐床边等他睡觉。他躺着却不睡，歪着头看我。
　　他说，我是gay。
　　我点头。我第一次见他是在gay吧，我知道的。
　　他双眼盯着我，那眼神有说出来的味道。然后他起身，一把搂住我。
　　别对我太好。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上，轻轻说。
　　我没说什么。他离开我，把脸凑过来。
　　我没迎上他的吻，推开了他。那时候，我还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跟男人接吻。我不是讨厌肖尧，只是本能的有点排斥同性之间的亲昵。
　　他脸上那表情我没细看，我有点急匆匆的离开了。其实我是心慌了。这是第一次接触真实的gay。私下我们会拿他们开玩笑，一个男人是gay就意味着要作为其他男人调笑的对象。以前我一直觉得一个老爷们喜欢另一个老爷们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所以我才会带着好奇去JUST US。哪怕后来跟肖尧相处，也是我自主的选择忽略他的性取向。但是他是gay的这个事实，是真实存在的，我再不相信，也从这天晚上开始逼自己承认。
　　这一次之后，我很久没有和肖尧联系。思绪混乱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我常常想起他，笑起来的时候那颗可爱的好吃痣，挤牛肉酱瓶盖的时候突兀的手指骨头，还有那天凑过来的唇，因为缺水干裂着，不美却总在内心里诱惑着我。
　　这些事压在心里，像石头一样，堵的我心闷。直到有天我遇到马丽丽，我跟她聊到这方面的事，才跟她说了出来。我需要一个人听我说，马丽丽跟我是从小一个大院长大的，女人貌男人心，很大大咧咧的一个姑娘。她说她觉得我是喜欢肖尧了，还说她挺理解我的，gay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劝了我半天，又听我啰嗦了半天。
　　我到今天也不知道告诉马丽丽我对肖尧的感情，是对还是错。我也不知道如果后来马丽丽如果没告诉我那些，到底最后我和肖尧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我们的故事没有剧本，或者有剧本，那些情节也只有老天才知道。
　　2005的春节，是2月9号。从12月8号起，我已经两个月没有再去找过肖尧。而他也没有再给我发过一条短信打过一个电话，就好像我们两从来没有认识过。除夕那天晚上，照例的几个朋友凑一起打麻将，这已经延续好几年的习惯，今年轮到在我家聚。这一个月来我一直过的不是很开心，常常想起他，想他一个人在那没有空调的房子里住的冷不冷，不知道他这会是不是在江苏老家吃年夜饭呢。
　　徐浩是最后一个来的，他说他刚从叶梦云家来。徐浩是我大学处的挺好的一个哥们，他是扬州人，那会整个寝室只有他一个人南方人，南北的人本来就有点处事差异，他跟其他两位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但是他脾气禀性跟我很投，跟我慢慢铁了起来。毕业后他留在了这里，我们的关系比上学那会倒更近了。叶梦云是他的女朋友，两个人认识大半年了，两家都挺喜欢的，今年徐浩没回老家，在叶梦云家吃的年夜饭。
　　我让徐浩接了我的牌，一个人去阳台上抽烟。没一会马丽丽也来了，她指指里头，我看我爸接了马丽丽的位子乐呵呵的搓麻将。我把烟盒拿给她，她没接，笑起来，“我家鲁文不让抽了。”
　　我鄙夷看看她，从前烟瘾不比我们几个爷们浅。谈了个对象之后立马小女人起来的马丽丽，让我有点不习惯。马丽丽说，我们单位年前进来几个大学生短期实习。我继续抽烟，马丽丽接着说，有个孩子挺不错的，见我就大姐大姐的叫。
　　他叫肖尧。马丽丽说完，转头看我。
　　他知道你认识我？
　　马丽丽摇头，他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了些他的事。
　　哦？我好奇看她。
　　他是gay。一直喜欢一个从小住他隔壁的男的，为了他还从老家考到了这里。
　　那男的也在这边？我装着不在乎的问。
　　也这边工作吧。
　　我没再说什么，心里想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有段时间我还自以为肖尧也喜欢我，毕竟那天他索吻来着。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真自作多情。
　　年很快就过完了。我决定把肖尧忘了，这大概不是什么难事。我这么想着，就真的把心思放到工作上。肖尧那个人，就慢慢的消失了，偶然想起来的时候，印象也没那么深刻了。
　　转眼到了四月份。我已经升到部门经理，自己买了个二手车开开，还是小别克。那天晚上我加班晚了点，开了车慢悠悠的回家。开着开着我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很强烈的愿望，我想去肖尧楼下转转。我以为我已经真的忘了他了，事实证明不是那样，他就跟住在我心里一只猫一样，偶然会伸出他的爪子挠我两下，我的心被挠的痒痒，于是我就真的去了。
　　没像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那样，我没“恰巧”的遇到肖尧。他们小区的楼下，昏黄的路灯，偶然走过的住户。我坐在车里，看着9楼他的阳台，没有亮灯。
　　我抽了两只烟，准备走了。最后我抬头看的时候，他的窗户亮起了灯。心里波动了一下，我还是开着车走了。
　　日子在每天上班下班中度过着，平凡枯燥却又无可奈何。我再见到肖尧的时候，天已经开始热了。那天马丽丽说她家鲁文车坏了，让我顺道接她下班。
　　我在她公司办公楼下等的时候，看到了肖尧。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衬衫，袖子卷到七分，简单款的修身牛仔裤，头发用了发泥整理过，戴了副黑框眼镜，拎着电脑包，带着点书卷气又很职业。他走过我的车，我忍不住开车门叫他。
　　肖尧。那两个字叫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回头。
　　他没有表情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像从前那样，咧开了嘴角，好吃痣那么俏皮的长在嘴角。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就呆呆的看着他。
　　他说，那我先走啦。
　　我点头。我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只能点头。
　　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身过马路，离开，消失在人群。
　　那天晚上我给他打了几个月来第一个电话。再一次听到他的南方普通话，我竟然有点感动。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只是这一个电话好像抹掉了我们这几个月来的冷淡。我知道，我真的中了肖尧的毒。肖尧也好，gay也好，我都认了。
　　我只知道我喜欢他，我想念他，我想把他搂在怀里好好的爱。
　　我说，肖尧，我想见你。
　　他说，不早了。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挂了电话我就出门，招了个的士就去了他的楼下。
　　我兴奋的像初恋的孩子一样，一身热汗的站在他的楼下，气喘吁吁的给他打电话。
　　肖尧，我在你楼下！
　　他吃了一惊，我看到他开窗探出的头。我站在楼下的路灯下，仰着头朝他扬手。他俯在窗台上，拿着手机看我。我抬着头，心里满是激动，我说，
　　肖尧，我爱你。
　　我紧紧的看着他，听着那头的呼吸声。直到很久之后我依旧记得那晚的情景。我想如果有照相机，能拍下那一幕的美好该多好。一个男人站在楼下仰头看着他的爱人，他们隔着9层楼的高度遥望。
　　那一晚，我虔诚的跪在他面前，吻上他的嘴唇。我忘记了他是男人，是我曾经鄙视过的gay，我只知道他是我爱的人。
　　我和肖尧就这样走到了一起。从2005年的5月，到2006年的10月，这一年因为有了他，我的生活无比的充实，工作不再是枯燥无味，每天我都充满了热情的投入工作，赚钱。我是本地人，跟父母住在一起，还没有自己买房。肖尧租的地方离他学校很近，所以虽然我屡次要求一起租房，但是他都没同意。我虽然和肖尧在一起，但是我却始终不承认自己是gay的事实。我对其他漂亮男人也没有特别的兴趣，只有肖尧，能让我痴迷。我想我不是gay，我只是喜欢肖尧而已。我用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我没有怎么接触gay圈，我知道肖尧跟他们圈子里的人还是有不少接触。好在他接触的人我都见过，都是很正派的人，没有想象里糜烂的生活。我跟他去过几次JUST US。他跳舞很好看，虽然不会高难度的动作，但是哪怕是扭两下，都让我觉得很兴奋。
　　我和肖尧的事情，我没有告诉马丽丽，我也让肖尧不要告诉马丽丽。马丽丽不是傻女人，每次她看我那眼神总让我觉得她似乎察觉到什么。我想她知道就知道了，她反正也不反对我们的。
　　我们度过了快乐的时光。看电影偷偷在下面牵手，一起吃馒头蘸牛肉酱，一起去书店转。肖尧是个很文艺的小子，没事喜欢捯饬些文字，心思很细腻。
　　那天我躺在床上，他跳过来，拿一支笔在我背后写字，写的我痒痒。问他写什么呢，他笑着不说话。我看着这偷笑的小家伙，看翘在嘴角的好吃痣，可爱到不行，一把揪住他就吻上去。
　　第二天我跟徐浩他们一块泡澡的时候，才知道他在我身上写的字。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被徐浩他们一阵嘲笑。我却很开心。
　　我以为我和肖尧的日子能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平淡又美好。这剧情却突然逆转。我一个措手不及。
　　10月23号，是肖尧的生日。我一直在想送他什么。问他想要什么，他就说看我能不能送一个他喜欢的东西。我实在绞尽了脑汁不知道送什么好，在商厦转了几圈都没买到东西，却不意外遇到马丽丽和鲁文。鲁文是个长相老实的大学教授，年轻有为，跟马丽丽站一块挺般配。马丽丽老远看到我，跑过来跟我打招呼。鲁文我见过，那会他们刚恋爱那会，马丽丽把我们几个召集起来去看他，美名曰“亲友团”。马丽丽问我一个人瞎转什么。我说一朋友生日，来看看买什么礼物好。马丽丽眯起眼睛打量我，那有点心虚。她说跟我有话说，然后让鲁文先回去。鲁文乖乖的走了，这让我无比佩服这男人的听话。
　　马丽丽开门见山，很符合她的个性。“你是不是跟肖尧在一起？”
　　我也很直白的点头。
　　马丽丽说，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吧，肖尧喜欢他老家一个哥哥，为了那个人他追到这。
　　我点烟。这事我一直记着，却从来没有向肖尧求证过。我不怀疑马丽丽骗我，但是我也相信现在的肖尧，是真的爱我。
　　于是我笑了，那是从前的事了。
　　马丽丽见了我的样子，就没再说这个事。又扯了些别的，给我提了点买礼物的意见，我跟她道别。
　　走的时候，马丽丽突兀的来了句，钧子，你知道肖尧以前喜欢谁吗？
　　我摇头，我说我不想知道。
　　马丽丽的样子有点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肖尧的生日转眼就到了。我给他买了瓶香水，是他很喜欢的香奈儿。肖尧对外表很注重，虽然不件件要求名牌，但是每件衣服都很得体，很适合他。他生日那天包了个ktv豪华包，邀请了他的一些朋友。我前一天正好出差，23号那天到傍晚才赶回来。收拾了一番才去了KTV。
　　推开KTV厚重的包厢门，里面坐了不少人。肖尧坐在他们之间，正专注的看着那个站着唱歌的人，以致都没有注意到我的进去。
　　我再抬头，看到了一个我怎么都没有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徐浩，他握着话筒唱那首他最擅长的《k歌之王》。
　　徐浩转头看到的我的时候，跟我的表情一样，有点惊讶。以至于都唱错了歌词。
　　肖尧才发现我，站起来给我和徐浩介绍。
　　张钧，这是徐浩，我老家的哥哥。
　　徐浩，这是张钧，我.......男朋友。
　　徐浩反应快，转头一句，肖尧你再说一遍！
　　肖尧站在我们中间，本来低着的头突然仰起来，朝着他扯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他说，有点咬牙切齿，
　　这是我的男朋友。
　　徐浩生气了，“张钧，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肖尧一把勾住我的手臂，还是那种笑。我看着他的面庞，突然就明白了，脑海里那些支离破碎的零碎，一下子穿起来，完整起来。
　　马丽丽说过肖尧一直喜欢陪他一起长大的隔壁哥哥，肖尧的身份证上是江苏扬州，徐浩老家是江苏扬州.......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肖尧赌气的笑容让我心凉起来。我算什么呢？我很想问肖尧这个问题。当他挽着我的时候，他到底在心里把我当成了什么。是真的恋人，还是只是一个打发寂寞的工具，一个用来刺激徐浩的道具？！
　　徐浩还想说什么，叶梦云过来挽过他。她不知道我们刚刚在说什么，她对徐浩说身体不舒服，想早点回去。徐浩点点头，转身拿了衣服，走的时候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我很熟悉，从前在大学寝室的时候，他总是用那种眼神对着另外两个看不起他的北方人。
　　随着徐浩的离开，肖尧像是缓过神来一样，松开挽我的手，拉我坐到沙发上。来的都是他在gay圈的朋友，肖尧在大学的同学朋友没有几个，所以他的生日也没有请。我坐在他身边，心里很酸，肖尧明明就坐在我的身边，我却突然觉得他离我好远，远到我仿佛根本就不认识他。他的朋友们叫嚷着让我唱首歌送肖尧，我拗不过起身点了一首歌。
　　“谁让让瞬间像永远
　　谁让未来像从前
　　视而不见别的美
　　生命的画面停在你的脸
　　不曾迷得那么醉
　　不曾寻得那么累
　　如果这爱是误会
　　今生别的事我不想再了解
　　年华似水匆匆一瞥
　　多少岁月轻描淡写
　　想你的心百转千回
　　莫忘那天你我之间
　　..”
　　我坐在小吧台前唱，看着肖尧，他的眼神却总是游离。唱到最后我自己都觉得唱不下去。这首歌是我很喜欢的，虽然他并不觉得怎样。我觉得好好笑，这几个月来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就像电影一样一幕幕的回荡在我的眼前。我的心疼，肖尧，你能感受到吗？
　　大概，一直以来只是我一个人傻傻的喜欢而已吧。唱完我说了声生日快乐，拿出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物放在沙发前的台子上，转身离开了那个我不想多呆一秒的包厢。
　　肖尧给我发过很多条短信，打过很多次电话，我都没有再离他。我的心里，一面是对他的记恨，一面又是放不下的爱恋。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折磨着我，最后我索性换了号码。他通过徐浩找我，我也拒绝见他。我冷酷的想要把他这个刺从心底拔去。直到某一天他开始不发信息不打电话，消失了。后来我想过很多当时自己的心态，我还是不懂自己为什么能那么冰冷的对待他。我主观认定了肖尧对我的欺骗，扩大了他对我的伤害，把所有的情绪一股脑扔给他。哪怕当时我回一条短信，接一个电话，也许后来就不会变成那样。
　　秋天总是很短暂，冬天很快又来临。徐浩跟我说，张钧，我要结婚了。
　　那他怎么办？我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只想用他代替。
　　我知道他一直喜欢我，但是我没有办法接受。从前那样，现在还是这样。我喜欢他，也就是当弟弟一样喜欢。
　　我为他感到痛心。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最后却不得不面对着永远不可能得到。
　　徐浩问，你还跟他在一起吗？
　　我摇头。我已经没有他的消息，我已经决定彻底把这个人忘记，哪怕我知道我还爱他。可是我没有伟大的情操，可以继续和一个爱着别人的人在一起，哪怕我爱他爱到刻骨铭心。我宁可带着那种遗憾过以后的日子，也不要残缺不全的感情。
　　2006年的年底，徐浩和叶梦云举行了婚礼。我站在大厅的一角，看到他站在徐浩身边，他是跟徐浩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做了伴郎。我们的眼神隔着人群偶然碰到一起，他的眼睛不像笑起来的时候好看，没有神采。我也只是看他一眼，就移过眼神。我不敢多看他一眼，我怕看多了又控制不住那些深夜困扰我不能安睡的思念。
　　过完了年，我29岁。我姐给我介绍了一个在报社做编辑的女孩，叫萧爱。我们不咸不淡的交往了。我的心底一直住着一个人，那个人有一双笑了就弯的跟月亮似的眼睛，有两片容易干燥裂开的嘴唇，有一颗好吃痣，却并不好吃。那个人像影子一样，遮住了我对爱情的希望。
　　2007年5月，叶梦云为徐浩生了个女儿，马丽丽也学叶梦云徐浩，先上车后补票——挺着大肚子嫁给了鲁文。坐在热闹的酒席上，我看着昔日的好友们都有了归宿，过着幸福平淡的小日子，心里一半为他们祝福，一半是自己才知道的苦涩。萧爱坐在我身边，我探手握住她的手。也许这才是我该走的路。
　　那条曾经跟他一起走过的路，风景那么美好，他陪着我的日子再不复。我不是他要的人，又何苦逼迫着两个人。
　　从徐浩那里我知道他大学毕业了，离开了这个城市，一个人去了另外的城市。他没告诉徐浩他去了哪里，徐浩家搬家很久，也早跟肖尧家失去了联系。肖尧这个人，就像一个天使一样，偶然来到我的世界，又最后什么都不留下的离开。
　　时间晃到了10月份，冷空气开始频繁。那天中午阳光很好，我忙着收拾房间。在一个很久不用的钱夹里翻到一张纸条，那上面是一个网址。那是肖尧的字迹，我想起曾经他跟我说让我看他的博客，把地址写在纸上，我随时夹进了钱夹，后来换了钱夹也就忘了去看。
　　我开了电脑，输了那个网址。那是一个干净的博客。蓝白色条纹版头，整个博客只有一篇博文，五行字：
　　“
　　年华似水匆匆一瞥
　　多少岁月轻描淡写
　　想你的心百转千回
　　莫忘那天你我之间

　　-----to ZJ”
　　背景音乐是那首《年华.似水》，不是原唱，是他的翻唱。我听着听着，泪水就控制不住的留下来。那么深刻的心疼，像有刀子一刀一刀扎一样。我好想告诉他，哪怕他不爱我，我也可以待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对他好，一直做，直到哪一天他爱上我。可是我找不到他了。我第一次这么彻底的明白，我所说的爱是多么肤浅。如果真的爱，我又怎么能忍心让他一个人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又怎么能忍心删掉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狠着心不去找他，又怎么能忍心放着他不管不问？！我哭了很久，在那个阳光很好的屋子里。
　　11月15号，是我的生日。那天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是肖尧打来的。
　　我激动的手抖，他说，张钧，生日快乐。
　　你在哪？
　　张钧，我爱你，但是也已经是曾经了。
　　他挂了电话，连让我说话的时间都不留。我回拨过去，才知道那是公用电话。
　　那是我最后一次和他的联络。短暂，却让我记得无比清晰。每一字每一句都刻在了我的心底。
　　2007年的12月，我和萧爱结了婚。时间在平庸而忙忙碌碌的每一天里流失，忙着赶业绩忙着攒钱忙着还房款，房款终于还清的时候，我在医院院抱着孩子对萧爱笑了。没什么不知足的，其实谁都是这么过着。生活平淡，而这才是最真实的生活。我不是什么明星政客，我只是普普通通的男人，我的生活注定平凡。爱情那东西是什么？在生活面前，爱情什么都不是。如果真的用心找起来，又怎么可能找不到他。可是我知道，我能陪他走一程，却不能保证能走完全程。
　　我至始至终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爱过我，其实现在纠结这个问题也再也没有意义。我常梦到一个男孩，什么都模糊，就是嘴角的痣很鲜明，所以我知道那是他。直到我结婚后两三年，他才慢慢的从我的梦里消失。
　　那一年的故事，就像做了一个瑰丽的梦一样。那梦又美好又短暂，天亮了，梦醒了。睁开眼就什么都不见了。
　　于是我和他的故事就彻底结束。
　　那一首《年华似水》，我再没听过，也再没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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