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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噩梦
“小富!”
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抢走手里的东西,赵小富大惊失色,伸手去夺那张照片。安妍一看照片,马上就明白了。“原来你喜欢我那个书呆子妹妹啊!”
这还是安妍第一次在他面前把嘉萱称为自己的妹妹。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转了转,随手把照片还给了他。他立即拿过来夹进课本里,小心翼翼地塞进书包。安妍看他紧张的样子,不由得露出一丝窃笑。
照片是上个礼拜天下午照的。安妍家从那栋教师楼搬到了近郊的新家,破天荒地请他去玩。在门口,他们碰见送朋友下楼的嘉萱。嘉萱的朋友是比她大三届的学长,长得很帅,人又斯文。他顿感自卑,缩着脖子站在安妍身后。那个男孩见到安妍,眼底掠过一丝惊诧,继而同她攀谈起来。嘉萱立在一旁,视线一直在姐姐和学长的脸上飘来荡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虑。嘉萱的学长给大家留了一张合影。同样是男人,赵小富很明白那个人无非是想要安妍的照片。他也很想跟嘉萱说两句话,可到了最后也提不起勇气来。他注意到安妍对那个人也有好感,很识趣地回家了。他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
赵小富有自知之明,除了把这张照片当成宝贝一样收着,他没有其他非分之想。他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教室。安妍突然在身后说,“放心,我会帮你的。”见他不相信,她莞尔一笑,“怎么了?要不要试试?”夕阳从她的身后照过来,余辉在她的肩膀上落下闪亮的光芒,她整张脸就被火红的光包围着……
左阳推开门,靠在门背后气喘吁吁。他在房间里头环视了一周,嘉萱警觉地追随着他的目光,最后他望定了衣柜的大门,冲过去扯出仅有的几件衣服,在每件衣服的口袋里乱翻了一阵,最后找出了一样东西,紧紧攥在手心里。
“你带我去哪儿……唔……”话音未落,她的嘴里便被贴上一段封箱胶带。左阳看了看天色,现在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他得等到天黑再行动。刚刚在便利店门口他发现几个异样的人,于是起了疑心,在街角站了一会儿没有马上进去,果然没一会儿只见嘉萱的那个助理从里头出来。他很清楚搜遍整个度假海滩的別墅用不了一天的时间,必须尽快找个新的地方藏身。
夜色下的海滩像是罩在了被烟熏过的灯罩里,只有海浪拍打沙滩的轰鸣不绝于耳。天色呈现出暴风雨的前兆,海天相接处乌云翻滚。平常热闹的海滩空无一人,临海的铺子早早收起了遮阳伞打了烊。这样的天气下却出现一个古怪的影子,朝码头的方向缓缓移动,它移动的方式很古怪,以至于唯一目睹这个怪影的烧烤店老板家的女儿把它同自己前两天看的一部鬼片联系了起来。向来神经质的她几乎不假思索地锁上铺子,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家。
大雨如期而至,狂风推搡着棕榈树。宽阔的枝叶在如注的风雨中摇摇晃晃。暴风雨持续了好几个小时还没有停住的意思。正坐在客厅沉思的魏锦辰听到门铃响,掐灭了烟蒂去开门。门外的不速之客让大雨浇得浑身透湿。
“我可以进去么?”来人的言辞间依然有着不可抗拒的强势。
魏锦辰狠狠瞪了小丰一眼,知道他多半早就被收买了,这边一有进展就通知了吴信朗。小丰涉世未深,不知道干他们这行的,贪财是大忌。他明白眼下还不是计较的时候,于是闪身让他进屋。
吴信朗大步迈入,对房子里其他人视而不见。“这件事闹大了对嘉萱的名誉有影响,我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说到这里,他的视线淡淡掠过魏海威,而后以严厉的目光警告了Danny。
魏锦辰克制着听他一副教训人的口吻。这个委托人是通过父亲周亚齐介绍来的。从周亚齐口中他套来不少内幕。不过,以这位总裁的能力,想必也对自己同中汇国际董事长之间的关系做过一番调查。这是一种牵制,碍于自己不能公开的身世,他没有必要同这个人翻脸。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相视而坐,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小丰从浴室拿了一块干毛巾递给吴信朗,等他擦完,又把热腾腾的热咖啡奉上。吴信朗接过来,搁在一旁,对坐在沙发里的魏锦辰说,“今年四月他们来过这里,会不会在当时住的那栋房子里?”魏锦辰摇头,他一来这里就直奔那套别墅。房子现在空着,为确保万无一失,他甚至假装成打算入住的游客亲自去房子里查看了一番。一无所获的他一边让别人继续调查其他度假屋,一边在周边的几个便利店和停车场转了转。他断定左阳若躲在这里,就不可避免要去这两个地方。最后,他在度假村外十分钟车程的一家不起眼的便利店里找到了线索。那里的收银员记得有一个脸上带伤的男人来买过东西,两次来都是骑一辆很多当地人买过的电动车,并且还戴着安全头盔。
“他一直戴着头盔没摘下来,亏我眼尖,看见他脸上裹了块纱布。”四十多岁的女收银员说完,立即探过头来打听,“你们是干什么的?”魏锦辰正要瞎编一通假话,一旁的魏海威把警官证给掏了出来,好事的收银员立即缩回脑袋,叫来了值班经理。一番解释后,经理带着两人调出了当天的监控录像。从身形上看,那个人的确跟左阳有七八分的相似。
“不管人躲在哪里,总要吃喝拉撒。我叫朋友在各个便利店饭店看着,有什么情况就马上通知我。”魏锦辰展开不知谁买回来的娱乐杂志,康氏传媒的大老板康邵东的大幅照片赫然占满了整个版面。
“我听说,”吴信朗呷了一口咖啡,说道,“两个月前,康氏从一个新赞助商手里得到了一艘游艇,目前游艇记在公司的名下所有,不过据说左阳在其中起到比较关键的作用,因此有这艘游艇的使用权。这件事,甚至是康氏内部员工都不知道,。”
魏锦辰听到这里,立即放下手里的八卦杂志,转过头来望向这位年轻的总裁。吴信朗站起来,不动声色地说,“我打个电话,得到允许后过去看看。”魏锦辰点点头。一旁的Denny听到这里,忍不住站起来,用双手蹭着自己的裤腿。吴信朗像是不大喜欢这个人,微微地蹙了一下眉头。
与此同时,嘉萱正缩在狭小空间的一角,忍受着船舶的颠簸。游艇已经驶出港很远了,刚才那场海上的暴风雨差点要了他们的命。此刻她可以在游艇上四处走,但是有一个更大的囚笼包围着她。在深夜的海面上,离开这艘游艇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你想把我怎么样?”她的话在黑夜里听来像荒野里传出的一丝悲惨琴音。
左阳抬头望着她,感到走投无路。她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十年前,安妍在放学后叫住了他,告诉他嘉萱并没有收下他送的礼物。这很合情理,他原本就没有指望嘉萱会看上自己。他甚至在心底骂自己干嘛做这种自取其辱的事情。
“喏。”
“干什么?”赵小富不解地看看安妍硬塞过来的雨伞,又看看外面的晴天。
“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见他还是没领悟,她接下去说,“早上听到她告诉她爸今天要晚回家。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看着安妍一脸诡异的笑容,他终于明白了。“我不去。”他把伞推回去。
安妍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她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她走到门口,抬头看外面的天色,自言自语道,“这个天真不像会下雨;要是真下雨了,那可是天意哦……”说完,她低下头,长发滑落至胸前,遮住了脸颊。赵小富没有看清楚她的表情,只觉得她嘴角一动。
赵小富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他瞪着外面的蓝天,同自己的命运较着劲。窗外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依然没有下雨的意思。他哼了一声,抓起桌上的伞丢进书包,快步走出了教室。
一出校门,一滴冰冷的水落在脑门上。他抬头看看,天空雾蒙蒙的。很快,第二滴雨砸在他的鼻尖上。他的耳边响起安妍的话。这是老天爷的意思?雨滴连续不断地落在他的脸上,越来越密集,他擦了擦脸,从包里掏出了那把雨伞。
一个纤瘦的影子从校门口的小店里走出来,乌黑的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尤为生动。安妍还没有走,望着他,笑得神秘兮兮的。
“这个带着路上喝。”她把一罐刚开的饮料递到他手里,“应该赶得及。”
他露出羞赧之色,接过饮料,扭头走了。
转了两辆公交车才到南阳中学的校门口,他站在对面的小书店等着,高中部的学生刚刚下课,一群群的人从校门里头出来,很快又散了。几分钟后,校园里沉寂下来。嘉萱没有出来。他傻乎乎地盯着大门,疑心她已经放学走了,可又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不敢走掉。他明白,下一次自己未必再有这个勇气了。雨丝更密了,路灯一盏盏地亮起来,湿漉漉的柏油路反射着暖色的光。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校门看,又酸又痛,拼命眨了好几下,视线才恢复了清晰。
就在这个时候,嘉萱从校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她仰着脸,粉润的脸颊浮着玫瑰色的光晕,一种异样的光彩从她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散发出来。同她并排走着的是高中部的吴信朗。赵小富不是傻子,他立即明白了。
左阳的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面前的人影在视线里随着海上的波浪忽上忽下,晃花了他的眼睛。他努力回忆那天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好像谁在他的脑子里挖走了那一块记忆。他所能忆起的不过是些残缺的话语和晃动人影。但那沉重的挫折感一直记忆犹新。
“别再说了,”嘉萱在黑暗中,静静地说,“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你以为变了一张脸,说一句对不起,一切就能一笔勾销?!!你知道后来还发生过什么吗?我告诉你。”她坐起来,靠近他一些,继续说,“一个多月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什么?!”左阳被这句话惊得瞳孔倏地放大了一圈。
“我那个时候才十五岁……”嘉萱闭着眼睛,从唇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这些尘封已久的往事,“我没有妈妈,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人能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又羞愧又害怕,还不得不偷偷地自己想办法。我怕得要死,可是根本没有人能够帮我。我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后来,我找到一家私人诊所,用我所有的钱,又卖掉妈妈留下的项链做了手术。”嘉萱控制着自己发抖的声音,捏着自己的双手,让疼痛抑制住夺眶而出的泪水,“那家诊所开在小巷子里,手术室就在一间里屋当中。我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的时候,真想就这么死掉算了。”
左阳听到这里,胸口犹如被万箭穿心。嘉萱继续述说着当年的往事。“我没有如愿地死掉。只不过那次不正规的手术让我一辈子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说到这里,她抬起眼睛,惨笑着睨着他惨白惨白的脸,“你知道么,我第一次从医生口中得知这个诊断时,我居然松了一口气,我以为这就意味着自己这辈子不必跟任何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了。我才十五岁,我什么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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