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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利恒之星
荷塘月色坐落在城中心的一隅,闹中取静,在这样的地段开一家只招待内部人员的餐馆,也只有中汇国际的周董事长有这样的实力和雅兴。嘉萱报出名字,服务生早已接到董事长秘书的交代,立即将他们领去一处典雅干净的包间。左阳跟在嘉萱的身后走上旋转的楼梯,墙壁上的水帘静静流淌着,不仔细看可能看不出那垂落的透明的帘子是流动的清水。
“还不知道城里有这么个地方。”左阳立在包厢中的飘窗前,远眺城中心的景色。嘉萱的注意力却被墙壁上一幅荷花的工笔画吸引住了,落款处提的竟是周亚齐的名字,画上空白处用蝇头小楷另摘抄了朱自清那篇荷塘月色里的几句。
“想吃点什么?”嘉萱打开面前的菜单,左阳翻了两下后还是放了下来。“饿死了,什么都想吃。”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嘉萱被他逗笑,埋头下去大略翻了翻,点了几个比较家常的菜。
服务生很快把菜送了上来,餐具很精致,虽然是最简单的家常菜,但是完全没有其他饭店的一贯味道,一尝便知是厨师精心烹制的佳肴,左阳的筷子一直没有停过。
“走秀很累吗?”嘉萱放下筷子,对面这个男人狼吞虎咽的样子似乎也吊起了自己的食欲。她夹起一片乳鸽放入口中,初时香脆的口感带着一丝丝的甜味,霎时化在口中,鲜嫩却不油腻。
“差不多,要换好几套衣服,后台就跟打仗一样,有些时装只是看着好看,穿起来很不方便,没有助理帮忙,根本不行。”左阳又夹了块东坡肉塞进嘴里,差点噎住,憋得脸通红。嘉萱连忙倒了杯水递了过去,“慢一点。”
“谢谢。”喝了口水,左阳总算缓了过来,“你不知道金姬子设计的礼服有多重,就像扛了1袋子大米。”
嘉萱扑哧笑出了声,她第一次这么轻松地和另一个人吃饭。光是看着左阳狼吞虎咽,喋喋不休,自己就一直不停地笑。以前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吃饭,要么为了公事应酬,偶尔和那个人在一起,也总是缺少了点什么。
“模特这个工作我也不知道能干多久,现在只是跑来跑去赶场。和你们签约的前一天,我还要去外地走一场秀。”说到这里,左阳微微露出担忧的表情,“不管怎么样……”他拖了一个长音,舒展了眉头,“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嘉萱点点头,同乐观的左阳在一起,连自己的心情也明亮了许多。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左阳声称吃得太饱,提议要走走。经过街边一家花店时,他突然拉住她的手拐了进去。嘉萱望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有些惊慌失措。花店明亮的玻璃窗映出他们倆的影子,跟大街上的情侣没什么不同。
花店漂亮的女老板是荷兰人,店里摆放的插花完全就是一件件艺术品。左阳看来是这家店的老主顾了,他牵着嘉萱的手,走到一排细颈花瓶前,挑了一只看起来最简单清雅的玻璃瓶。
“这个吧。”他望着花瓶,自说自话地取了下来。美丽的荷兰女老板已经替他拿来了一束奇异的花朵。
“这是什么?”嘉萱被那枝桀骜的花朵打动,纤长的花茎带着弱弱的绿,让她舍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
“伯利恒之星。”左阳只取了其中的一枝,稍加修剪后插入注满清水的细颈玻璃瓶中。那样骄傲优雅的花朵只要一枝就已足矣,用最简单的花瓶就能突显出它别具一格的气质。
“这是被选来祭祀耶稣的养父圣约瑟夫的花朵。”荷兰女老板浅笑着,用流利的中文说道。
嘉萱从未听说过,便将视线投向身边的左阳。左阳将花瓶递到她手中,“马太福音上记载,东方的几个博士来到耶路撒冷,依靠着伯利恒之星的指引,找到了耶稣诞生的地方。”
嘉萱握着手中的花瓶,心中不由得震动,这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征兆。“送给你。”左阳把这当成了一个礼物。嘉萱连星点拒绝的念头都没有就欣然接受了下来。这朵伯利恒之星也能够指引自己找到一切的答案吗?
从花店出来,嘉萱忍不住开口问左阳,“你常来这里买东西?”“不,我跟希尔玛是朋友,”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在教堂认识的。”
花店正是以女主人的名字命名,希尔玛•冯•戴姆。嘉萱望了一眼手中的伯利恒之星,只顾着暗自诧异,竟忘了自己的手一直握在左阳的掌心……
“老板,是这里了。”
小丰抬头对照了一下门牌号。“事先跟人家打过招呼了吗?”魏锦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小丰一个劲地点头,“约好了,赵姨一直让我来她家玩……”魏锦辰闷哼了一声,心想,这小子还真是讨中老年妇女的喜欢。
赵小富的姑姑如今还住在这座城市,她也是赵小富唯一的亲人了。在这间两居室的单元里,赵阿姨同老伴生活了将近二十年。
“小富小时候常来我家玩儿,他爸爸一个男人带着他,也挺不容易……”赵阿姨絮絮叨叨地讲起了当年的往事。小丰一脸认真的表情让锦辰暗自好笑,他翻开茶几上的老影集,照片上的赵小富从小到大都是一副恹恹的模样,以他的眼光看来,这类孩子从小就会受到同伴的排挤,离群索居,性格也会变得越来越孤僻,难以与人接近。影集里最近的一次照片摄于十年前,与他手头那张照片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小富去了国外就没了音讯……”
魏锦辰适时地在老太太啰嗦的话语中抓住了一句重点。“他去了国外?”
赵阿姨点点头,一脸惘然,“怎么,我没跟小丰说过吗?”说到这里,她站起来,从橱里取出一只纸盒,翻了翻,取出一封信。“喏,没错,”阿姨戴上老花眼镜又确认了一番,“去日本了。”
小丰差点跌破眼镜,什么跟什么,一个穷小子怎么能想出国就出国了。魏锦辰站起身来,礼貌地问,“我可以看看吗?”从阿姨手中接过信,他仔细浏览了一遍,“应该是通过劳务输出中介去那边打工的。”信上没有提到通过哪家中介办的手续,也没有说去多久,只说在日本挣到钱就回来。他翻过信封,把寄信地址抄了下来,那是沿海的一座小城市。
“要追到那里去吗?”
告辞了赵阿姨出来,熟悉魏锦辰一贯做派的小丰小心翼翼地问。他打心眼里不想长途跋涉去那么远的地方。“老板,我觉得……”他战战兢兢地提议,“有更简单的办法……”
魏锦辰瞪了他一眼,砰地一声带上车门,小丰也坐了进来。魏锦辰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低声说,“我们分头行动。”
小丰一听,立即喜笑颜开,“好嘞,老板!”
……
窗外大雨瓢泼,赵小富立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双眼眯成一条缝。
套着尼龙鞋套就不会弄脏地板,留下印着湿泥的脚印,所有的细节他都考虑得很周详。他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随便翻出一份散落的资料,表格上方贴着一张男孩子的照片,同他当年的年龄相仿。他咧开嘴,笑得有些诡异。
他知道自己有的是时间,于是不紧不慢地取出一支香烟,点燃了,悠闲自得地吸了一口,香烟的余烬落在白纸上,微小的星火跳跃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惊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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