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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不是同性恋,不妨碍我喜欢新妤,她第一天到寝室,带了一个亲友团,前呼后拥的架势吓了我一跳。她就那么乖乖的,一头清水挂面,白衣黑裙,坐在那里,表情空空的,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却是满满的狡猾,飘了我一眼,然后盯着她妈,一个漂亮女人的嘴,一张一合,事无巨细,一一吩咐,机械点头。她爷爷(后来才知道是他外公)拿着一张纸,半伏在桌上,写什么东西,我偷偷一看,全是记得洗衣服要怎么洗,哪些衣服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哪种面料用皂粉;方便面怎么泡,多长时间,多少水,该买哪个牌子哪种口味,什么东西收在什么地方之类的,密密麻麻,蝇头小字,已经好几页,看得我目瞪口呆,她爸带了一副眼镜,身型高大的斯文男人,半趴在上面,铺床理被。我突然一下很喜欢,她的一个这么温暖的家,做一个安安静静,很多人疼爱的的宝贝。我羡慕她,出生在这样温暖,和睦的家庭。
我的家境,论钱,应该和她差不多,可其他的,这一辈子都比不上。我爸是典型的暴发户,较早的时候,靠着改革,城市新建,成了失地农民,然后建厂,做生意,有了些家底,可是本质上他还是有很厚重的土性劣根,譬如重男轻女,再譬如见异思迁。
说实话,我实在已经记不起我妈长什么模样了,只能出没有妥善保存的照片上依稀辨认,她最起码算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人。我妈是那时下乡留在那里的高中生,为了上大学,千篇一律的重复了那时候的知青规则,嫁给我爸。不过,她动的真情,只是遇见了白眼狼,我爸在我四岁那年,碰见了一个胸大臀飞的女人,他以为会有儿子,开始夜不归宿,就这样耗我妈三年青春,在一个大年三十的晚上,这个女人带着滚圆的肚子迈着八字步挺进了家门,老妈不哭不闹,心灰意冷下课,没多久就认识一个有些年纪的台商,打算带我一起走,可是那个女人早产,不但小孩没保住,还大出血,以后都没的生,我爸怕他会没后,留下了我。
临走的时候,就在我家小楼前,老妈半跪在地上,流着泪搂着我对我说,这一辈子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也不知道她将会怎么过,可她是我妈,她本因为了我在家等那个男人回头,可是三年了,她也灰心了,趁着自己年轻,还是先放弃算了。然后抚了抚我在冬天里冰凉的脸,落下一个暖暖的吻,这便是我对“妈”这个字唯一的记忆。
那个女人进了我家门,却没能取代我妈做红旗,就这么不伦不类的,被养着,我爸外面照旧彩旗飘飘,那个女人只能在对着镜子发发脾气,然后麻将,除了生活日用,我几乎处于放养状态,与她井水河水两不犯,没人管我,一年到头。由于他新宅小区门口的保安不认识我,见到老头子就跟见国家领导似的,去他工厂我还要预约,到了门口要登记。手续繁复,我也烦了,渐渐发展,有一年我才见了他三次,就在外面的茶餐厅,一点也不夸张,一共加起来没超过4个小时,不晓得和他谈什么,更不要说去开家长会,老师以为我由有个富贵亲戚领养的孤儿。他快忘了他有个女儿,我也快忘了我还有个父亲。
高二盲肠炎,弄的住了院,班主任一个电话打过去,那个女人怕我死在医院,老头找他晦气,急急忙忙来医院,这才知道我上高中了,但是哪个学校,哪个班都不知道,在那个乱七八糟的的病房里,手忙脚乱叫来老头,让班主任认识了这个思想高尚,令他好生敬佩的“好心人”。老头子见我面时,周到得不得了,送了一大捧花,又提水果又是买补品的,就差封个红包给我了。他可能大悟了,这辈子他可能都弄不出个除我以外的孩子了,不如好好养我,于是把我转到重点高中的重点班,请了几波家教,对我投资,规划,开发;三两天客客气气跑来看看工程进度。我讨厌这种生活,空空虚虚,却又冷冷冰冰的。可是想要离开,老头子每月给的那点零花钱,攒到猴年马月才行。
我终于考上了大学,老头子难得兴致,四处宣传了一番,倦了继续他的纸醉金迷,美女环绕。我提着一箱行李,留了句保重身体,捏着他找人买来的机票,毫无留念的离开了这个我一直想离开却没有能力离开的地方,即使是短暂的逃离,也是一种小小的解脱。
新妤家的温暖也映在我的生活里,秋天不小心着凉了,我以为拖拖就好,谁知后来高烧,晚上难受得要死,幻觉一般听见噼里啪啦的乱响,还有人在打电话,就是迷迷糊糊的梦:我裹着小时候温暖的小棉袄,像一个胖企鹅,在妈妈的怀里,软软的,香香的......
第二天很早,被电话吵起来,新妤妈,一副一个头三个大的语气,问我烧退没,想吃什么,还要注意什么,再回头,新妤穿着衣服,和我裹在一个被窝里,床头上更是毛巾,水盆,药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原来她不会照顾人,发现我病了,给她妈打电话问怎么弄,她妈讲半天,才给弄个这幅残像,她妈知道她本事,怕有什么没周全,不放心,起来就挂个电话,看看结果。再摸摸额头,已经没事了,真是难为她了。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温度,就是老妈离家时,留在我额上的那个吻。让人心软,留恋还有轻松快乐。
这是一个博爱的家,从那以后,她家人寄东西,都会是一模一样的两份,她妈妈和她聊天,还会和我聊聊,就像一个母亲关爱两个孩子,我有幸接到这份我羡慕已久的家爱,真把新妤当成了姐妹,一块上课,自习,包括打架,形影不离。
校运会的时候,由于我们女生凋零,少见的男生拉拉队锣鼓震天,我们几乎把能参加的项目全参加了,出乎意料拿了个第一名。我看着她情窦初开,假意擦汗之际,在万人中搜寻她的春风,遥遥一瞥或是偶尔两句,她都会在兴奋,三千米那天,梁奕浩跑来递给她一瓶水,她一路超常发挥,得了第一不说,竟然回到寝室抱着那个空瓶子咧着嘴傻笑半天。我看得出来,梁奕浩也是很喜欢她的,只是他们两个都是备受宠爱的骄子和娇女,古灵精怪,却又好面子。一面试探的表达自己,再一面笨拙的掩饰自己,她的所有赛事,我都要巧不巧的看见梁奕浩,站的远远地,或是和着三两人给她加油。顺便参加我们聚会的时候就更多了,呵呵,原来大家都知道。最后,戴四生发动了研究生院的同学,还有竟然还说服顾教授来撮合他们,真是一片浩浩荡荡。结果这两位慢吞吞,不远不近挂着,花了半年多时间来暧昧,被宋妈妈心血来潮,无意的包装,才算初战告捷。
新妤的家人是不喜欢她在大学里谈恋爱的,她妈妈就是独生子女,明白如果线放得太长,以后生活的的辛苦。我自然成了她的挡箭牌。偶尔接电话和她妈妈闲聊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她爸是一名很厉害的电子工程师,新妤英语很差,高考的时候报的小语种,是跟着她爸学的德语,难怪英语四级,报了补习班,考试分数还是那么惨,竟然可以抱着一本词典帮助梁奕浩翻译德文说明书,选这个专业原来是家传。新妤很低调,我们很少听见她提她的家人。
我常常看见新妤玩的时间很少,梁奕浩接过我以前的任务:手拉手去图书馆,一块打水,吃饭,梁奕浩打球,她买来水就站得远远看,或者自己到处逛悠,时间差不多了再过去,我也通过他们认识了大头,大头给她上课,梁奕浩也会偶尔陪在一旁,夏天突来的暴雨,梁奕浩都会送伞来,如果打雷,会相互提醒关手机。他们是一种最普通,最平凡的恋爱,心意相通,和谐。
在我们大二的时候,我们系下来一个名额:德国的联谊学校在大三给出一个访问生名额,时间一年半。她有语言优势,顾教授做推荐,再加上在学校里人缘不错,这个名额自然落在了新妤的头上。换人家,应该很兴奋,结果她老人家,生怕断送了小爱情,回到寝室好死不活的哭了半天。寝室住宿也开始紧张,搬来两个管理系的谢敏,古丽进入我们两个盘踞整整一年的地盘,都是开朗的人,学习环境不一样,晚上回来,竟然可以开卧谈会,话题一天一换,一周不重样,阿敏当了寝室长,古丽偶尔教我们捣几句维语,生活丰富多彩,竟然成了好朋友。对门的电源开关又一次坏了,在她们的调解下,我们去帮忙,冰释前嫌、握手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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