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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第九章
天若瀚被人从峡湾里打捞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对于身体强壮恢复能力惊人的狼人来说,奄奄一息这个词就是死亡的同义词。喻天晴看着已经恢复成人形浑身湿透的天若瀚,盯着他胸口那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嘴里默默念叨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祈祷,期盼这些伤口也能和让她震惊过的那些一样,慢慢地愈合起来。
可是无论她怎么祈祷,这些伤口依然狰狞地大张着,鲜血也不断地流出来,丝毫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天若瀚面白如纸,嘴唇和眼睛都紧闭着,小胖子汉森阴沉着一张胖脸,指挥天上的直升飞机缓缓降下,再抱着天若瀚和莫尼卡小姐一起登上飞机,迅速驶离不知要去什么地方。
喻天晴目送飞机驶离视线,心里酸痛难当,其实她根本没有把天若瀚当成过自己的亲人,但是现在为什么会这么悲伤?
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射向她的阳光,马克西姆低下头仔细地看着眼眶中含泪的喻天晴,点点头,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说道:“就是你吗?牲血咒的承载者?”
喻天晴扬眉不解,马克西姆咧开一张大嘴嘿嘿地笑着,突然伸出双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喻天晴却向后退了一步,防备地看着这个高大得吓人的男人。马克西姆笑得更开心,他在喻天晴的尖叫声里伸出手抱起她,往自己的肩上一放,愣是让喻天晴骑坐在了自己的双肩上。这个粗野的狼人用手指一指旁边高大陡峭的山峰,微笑着说道:“让我帮你。”
喻天晴挣扎了几次要下来,马克西姆十分坚决地按住她的腿让她坐着,辛西娅自从天若瀚离开后就一直阴沉着脸,也没有过问马克西姆这个有点过份的举动。不过随后的道路越来越难攀登,喻天晴不得不承认马克西姆的做法是对的,汽车全都停在山崖顶上,需要有相当的攀登技巧才能在没有器械的情况下徒手爬上几乎是直立着的山顶。
坐进汽车回到新月堡的这一段路程里,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大家都沉淀在自己的思绪里,喻天晴闭着眼睛,眼前一遍遍回放刚才的情景,黑色棺材笔直地戳向天若瀚的胸口,把他深深地推进水底。泛起的白色水花里,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喻天晴能看清天若瀚最后、也是最坚定的眼神。
就是为了他所说的,狼人的未来和希望吗?
喻天晴不知道,有哪一种未来和希望,值得付出甚至是生命的代价来争取,不都是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又有谁不是有很多的无奈和悲哀?她觉得一时之间很难以理解。
但是不理解,不代表不感动。
当坠落击起的水花在喻天晴脚下的深处翻滚时,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心地愿意帮助这些狼人,即使牲血咒再残酷再危险。
天意就站在古堡的塔楼上向外张望,一看见返回的汽车就冲下楼去,不顾劝阻一直跑到古堡沉重高大的大门口,发现了坐在车里的喻天晴以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绷了很久的脸上露出笑容。
“姐,姐你没事吧!姐!”他拍着车窗玻璃,跟着缓缓驶进古堡的汽车一起走到停放的位置,可喻天晴一直都低着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天意有些慌乱地看看从另外几辆车上下来的人们,视线检视一圈以后发现少了几个人:“我舅舅呢?莫尼卡小姐?他们怎么没回来?”
马克西姆站在车边,低头看着车顶上被天若瀚徒手撕开的裂缝,情不自禁伸手去试了试车顶铁皮的厚度。他对着从大厅里走出来的那位白头发长老说道:“天若瀚虽然出了事,但我们的协定依然有效,什么时候需要月下草什么时候举行牲血咒仪式,你们只要通知我一声,我会把我们家族里最强壮的战士全部带到新月堡来。”
天意大吃一惊,走到马克西姆面前:“出了事?舅舅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
白头发长老看了看天意,对马克西姆点点头:“天若瀚说过的话,我们也会继续遵照执行,一旦牲血咒成功施行,研制出来的药也有你们的一份。”两个人互击手掌手,马克西姆开上他那辆小卡车离开新月堡回家去了。
天意大声质问着:“我舅舅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他的事!”
光头辛西娅看了一眼年纪最长的长老,在得到肯定的示意后走到天意身边,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腰:“天意,你舅舅在和劫匪博斗的时候受了点轻伤,莫尼卡小姐陪他去包扎伤口了,而且……你应该也明白的,天晴出了这样的事肯定要惊动警察,为了格林德海姆家族的名声……天若瀚这个时候也必须要到警方去打点一下,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程度。”
天意似懂非懂地看着辛西娅,再对着这时才从车上下来的喻天晴说道:“是这样吗,姐?”
喻天晴深深吸一口气,对天意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是什么?你们刚才说那么多英语,我又听不懂!”
天意象是放松了一些,他把刚才的对话翻译成中文,喻天晴一边听一边点头:“是啊,不用太担心……天若瀚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你呢?你有没有事?”天意张开手臂用力搂了一搂喻天晴,捧住她的脸颊用力审视,“我吓坏了姐,地毯上有血,你哪儿受伤了?要不要请医生来检查一下?”
喻天晴这才想起来自己左臂疼痛的地方,她卷起袖子来看看,左上臂外侧一道长长的伤口,一看就是用刀划出来的。看到这样的伤口,喻天晴却听到旁边传来如释重负的长叹声,循声看过去,辛西娅微笑着感激地用双手按在心口上。
这是什么意思?看到她受了伤还这么庆幸?
当天稍晚一些时候,找了个没人的空子,她拦住辛西娅,用洋泾浜英语向光头辛西娅提出了这个疑问,辛西娅借助电脑在线翻译网站,给出了一个让喻天晴毛骨悚然的回答。她盯着屏幕上那一行轻飘飘的汉字:“我在庆幸,你的伤口不是被吸血鬼咬出来的。”
“身体里有狼人血统的人,被吸血鬼咬了以后,也会变成吸血鬼吗?”喻天晴快速敲出一行汉字,点翻译键后,屏幕上的英文让辛西娅看了无奈地点头:“很不幸,会的。”
喻天晴怔怔地站了一会儿:“那么,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被咬过?”
“因为不是牙印。”辛西娅也许觉得这个问题又白痴又可怖,她在快速回答了以后,立刻点关机关闭了电脑,然后搂住喻天晴,象个大姐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用温柔的汉语低声说道:“别怕,别怕!”
喻天晴回报以拥抱,做为一个中国人,她并不习惯于这么亲昵的示好和关心,但这次辛西娅的拥抱让她莫名心安,眼眶里又有点湿润,她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因为喻天晴的被劫持和天若瀚的受伤,所有的长老都没有离开新月堡,他们秘密商议着,又调集了一部分家族中的精兵强将,在这个非常时期里加强新月堡的安全防卫。
莫尼卡小姐不在的时候,佩特森先生是新月堡中除喻天晴和天意以外中文最好的人,他自然成了翻译的不二人选,把长老们的决定告诉给了喻天晴。当然,所有这一切,都必须严格地瞒着天意。
喻天晴和长老们见面以后回到房间里。在出了事以后,为安全考虑,她和天意共同分享一间套房里的两间卧室。天意正在起居室里等她,一看见她,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快走几步把喻天晴搂进了怀里。
少年的怀抱又稚嫩又有力,喻天晴的身高正好能让她把头贴枕在天意的胸前,听见他胸膛里那颗不停跳动着的心。今天发生的事情太乱太仓促,这个怀抱是她期待的。除了一个拥抱,其实天意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安慰怀里这个瘦弱的女孩,他收紧手臂,低低地把头俯贴在她的耳畔,听着她急促的呼吸。
喻天晴吸着鼻子,在天意的怀里蹭蹭面颊,让他身上清新的气味把她牢牢包围住。她和他一样紧紧拥抱住对方,象是害怕一松手就会失去,象他们曾经的很多次失去那样。
“姐……”天意呢喃低语,用嘴唇亲吻着姐姐的头发“姐……”
喻天意喉间吞咽着,用点头来回应他。
天意闭起眼睛,用脸颊摩挲着喻天晴,金发和黑发搅杂在一起,温柔抚摸着两个人:“姐,以后有我来保护你!我发誓,用生命来保护你!”
多么孩子气,可也是多么让人心动的誓言!喻天晴更加用力地点头,泪水沾湿了天意的胸襟。
表面上的一切还是在照常进行,尤其是对于天意而言,每天的日程安排没有丝毫变化。七点半起床,八点早餐,八点半开始上课,中午十一点半下课,午饭后两小时休息时间,下午从两点到五点继续上课。长老们都是家族里的精英,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胜任教师的职位,也许他们现在都感受到了很强的危机感,所以对待天意也都很严格,恨不得能立刻把自己掌握的知识全教给他们年轻的领袖。好几天过去,小胖子汉森那里回来的一直都是坏消息,天若瀚没有死,可一直都还昏迷着没有苏醒。
喻天晴也开始上课。她现在知道那位须发皆白的长老姓希思,老希思长老对他们现在和喻天晴的交流状态十分着急,把突击辅导喻天晴英语的艰巨任务交给了光头美女辛西娅。
喻天晴自己也意识到现在这种整天鸡同鸭讲的状况有多别扭,在希思长老提出让她学习英语的要求之前,她已经开始发奋地背起了英语单词。而且还有天意这么一柄标杆竖在眼前,喻天晴万分羡慕他可以自由游走于汉语英语挪威语等多种语言之间的本事。
天意并不知道姐姐这几天怎么突然想要学英语了,不过他很喜欢每天晚上吃完晚饭后两个人在一起,他和喻天晴在一起练习英语的时光。
书房里放着一张松软的沙发,喻天晴抱着一只靠枕窝在沙发一头,天意也抱着靠枕窝在另一头,一旁的茶几上放着香浓的咖啡,音箱里放着轻柔的音乐,喻天晴不知道的、一位据说很著名的、残疾的、也是天意最喜欢的一位犹太人小提琴家。
悠扬的音乐声里,房门被敲响,是希思长老。他是来请天晴天书房去的,说是有关于遗产的法律条文要签署。
这个借口是用来瞒过天意的,喻天意点点头,告别天意和希思长老一起离开三楼,下到二楼天若瀚的书房里。
新月堡里所有的长老都在,马克西姆也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只古旧的黑色木盒子,负责祭祀的黑头发中年女长老安娜正在验看盒子里的东西,一根根干枯的草叶,黑黑灰灰的,因为失去水份已经缩成了细长的针状。安娜长老看了很久,抬起头对希思长老说道:“是月下草没错。”
马克西姆咧开大嘴笑:“我们家族里最值钱的就是这玩艺儿了,一直都精心保存着,一共就剩这么多,不知道够不够用的。”
安娜长老遗憾地叹了口气:“够是够的,不过也只够一次使用,因为我们想要的药份量很大,也就是说,这回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希思长老和一众长老们把视线都转向了喻天晴,她镇定地笑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佩特森站在一边把希思长老的话翻译给她听:“后天,正午十二点,新月堡的祭堂里。”
“后天?天意要参加吗?”
安娜长老听完佩特森的转译后,拿出一只小小的药瓶递给喻天晴:“牲血咒。牲指的是献出的祭物,也就是能够克制变身本能召唤的狼人。而血,指的就是我们族群里的领袖之血,格林德海姆家族的长子世世代代都是我们的领袖,天意当然也要参加牲血咒的仪式。不过那个时候的他,是在平静沉睡的状态下。”
喻天晴心里其实一直有个疑惑,今天她问了出来:“这件事为什么要瞒着天意?如果他真的是你们的领袖,那么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现在的隐瞒有什么意义吗?”
希思长老沉吟着,和安娜长老交换了一个视线:“这个……我们有我们的理由。”
“你们?”喻天晴失笑,“天若瀚在请求我帮助你们施行牲血咒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亲人啊血缘啊什么的,怎么到了现在,又成了你们的理由。有什么样的理由也必须要瞒着我吗?”
安娜长老看看希思长老,走到喻天晴面前握住她的双手,她是个身材高大的北欧女人,需要低着头才能与喻天晴对视:“亲爱的天晴,我们并不是刻意要瞒着你,只不过……我不想瞒着你,牲血咒是个非常危险的咒术,在咒术施行的时候需要施咒者和承载者两方面全身心地投入,而我们要把一切瞒着天意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想让他和你会有任何的心情波动,等到咒术一结束,所有真相我们都会说出来,好吗?”
坐在门边的一位中年男长老和马克西姆同时绷紧了脸上的肌肉,把脸转向了书房的门口。男长老霍地一声跃出沙发,闪电般握住门把手把门拉开,天意竟然跌跌撞撞地摔了进来,栽倒在厚厚的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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