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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微紧的眼眸中,他有些害怕她的回答。
身为大金海陵王——完颜亮的儿子,以后注定是要继承他父汗的江山,那么——就不可避免的要与这个誓要收回大宋国土的女子为敌,而他——内心深处,竟有些不忍与这样一个性情难以描述的女子兵戎相见。
眼神闪烁了一下,师父的遗命,她是一定要遵守的!可——战争?
她是从被战场上捡回来的,可以说是沐浴着那些温热却已经死去的将士的鲜血开始了另一个新的人生,她知道,有战争就意味着有残杀,有残杀就意味着有人死,有人死就意味着不知又有多少的人像她一样,不但永远失去了亲人,还要永远的漂泊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结。
这样的痛苦,她经历过了,她不想再有其他的人也要和她承受一样的痛苦,何况这个痛苦还是由她亲手给予的!
她不想!她真的不想!可……可那是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父的遗命,她岂能昧着良心做出欺师灭祖之事?!
何况……何况那本是大宋的国土,她这样做只是在履行一个身为大宋国民该做的事情,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都是不可避免的吧?
可……
童年那尸横遍野,到处一片焦荒的沙场如同人间地狱一般萦绕在她的心头,那样的人间惨剧,为什么还要重演?为什么还要由曾经经历过它的人来一手策划、一手筹谋?
见她犹豫,他心头突然一松,连忙道:“既然你现在还没做好必死的决心,那不如先以正常的方法养好自己的身体,在这段养伤的时间内,你也可以好好的想一想到底该如何抉择?刚好一箭双雕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
抬起头,当看见那一双隐隐带着期待的眸子直视着她,幽云的心有些动摇了。
他的话不无道理,现在还没到师父要她打开锦囊的时候,也就是说还没到不得不去面对战争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可以不那么勇敢的去躲避了一时是一时?
风,从敞开的门口吹进来,吹的对面人一头顺滑的青丝漫过脸颊,飘打在她脸上。
让她的脸有些像被狗尾巴花挠过的细细的痒,只是当她盯着他那有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时,这份痒竟奇异的连带着挠进了她的心里。
她和他之间,不知何时竟离的如此之近,近的她都能看到他的眼中似有一抹晶莹的东西在流动,伴着透过窗棱照进来的满月光华,竟然让她有种莫名的心安与感动。
良久,才闻得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我会好好的对待自己的!”
紧闭的嘴角终于展开,外带着一抹优美的弧线,站了起来,风一下子翻飞开他的衣袂,他就在那样月华如水的夜里笑的春风一度,让她的心莫明的一阵悸动。
“既然这是你说的,那我就相信你!”
顿了一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道:“接下来的几天,我有点事情需要出去一下,希望等我回来之时,将是你身体好转之时!”
潋潋的清风下,是他华丽衣袍逶迤的绽放,那一刻,她静静的凝望着那个虽委顿但却依然挺的很直很直的背影,良久,被淹没在黑暗中的人,终是轻轻的吐出一句:“你我终是一样的人,就算心力交粹,还是会选择去面对!如同你所说,如果这是包袱,那么我只有去背的份,这就是我的命!”
当第七个日头升起的时候,山洞中的人缓缓睁开了眼,当体内那仅剩不多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时,她的脸色虽是白的几乎透明,可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终于到了要做一个了断的时候了吗?
拨开那挡着洞口的树枝蔓藤,赫然间发现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透明到都可以看见皮肉下细细血管里血液的流动。
这?
苦笑一声,她皮肤本因长期爆晒而黄黑不已,如今……倒是因祸得福,让自己有了这一身赛雪的肌肤,只是,这个代价却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她该庆幸自己是如此的幸运,中途没有走火入魔,否则真应了这个禁术之名——“毁”魂枯血!
可倘就如此,她还是受了不少的苦,那种苦……
闭了闭眼,就算现在回想起来,她都忍不住为之颤栗,不为别的,只因练就了这样的禁术,无论成功与否,每月定期都要轮回一次那种噬心磨骨的痛楚,那种痛?真的能够将人痛死,而这样的痛却从今日起,将会一直伴随着她,直到——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那种痛为止。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区区一个病人你们都看不好?我还要你们这群蠢材做什么?千秋——”
随之他的一声令下,站在旁边的蒙面男子微微敛了一下眉,便低声应了声“是!”
这一声轻应,瞬时让底下的一干众人全都白了脸,有的当场昏厥了过去,有的圆睁着眼惊恐的喊叫,有的楞了一下便拔腿就跑,可这样的下场也只是让他死的比别人更快而已。
站在被鲜血浸湿衣角的地上,他木然的看着那些躺在他脚边的人,只是视线仿佛却是透过他们看着某一个不知名的焦点。
七天之前,他收到父汗的密函,去见了一个叫秦侩的宋国密使,对方约的是一个离临安有着即使是快马也要赶上几天的一个偏僻小镇,在那里他们商讨着如何能让大金繁荣富强?如何能让他的前程比那大宋国的宰相还要青云许多的地位。
他许他以几世的尊贵身份以及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他?许他如何能让大金的铁骑更顺利的直趋中原,而他?竟然在谈判的过程中,想到了那个叫“幽云十六”的女子!
或许,只是因为她的名字是一座大宋割让给金国的城池,才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她吧!
他是这样的想的,所以在会面结束后,他没有像去时那样的快马加鞭,而是以着正常的马速回到了临安,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了这样的禀报,让他几日来刻意压抑的情感瞬间变的不受他的控制。
只是他是那样的骄傲,骄傲的不肯承认自己会因这样一个才相识不到几日的女子而乱了心神,且不管这份担忧到底是因为感叹她的命运还是钦佩她在那一场婚宴上的凛然决心?
现下,他只想以不变应万变,即使他已猜到她很可能违背她的诺言去做了那件事情,但……
无论她有没有出事?今后她将是他入主大宋的一个棘手阻碍,只因她已经跨出了这道门,这样的人,恐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会背上她名字所给她带来的沉重负担!
哪怕这个担子会要了她的性命,她也会眉头不皱一下!
这样的女子?如果不是站在对立面上,倒真的值得他去珍惜!
“主子,陈家那边出事了!”
突然一道利落的声音在他恍惚的瞬间蓦地响起。
剑眉一扬,他先是一楞,稍后忽然有些高兴起来,手中扇子也是“哗”的一展,笑道:“看来她果然是有些能耐……”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可倘大的“味临酒楼”内,却已没了往日的喧闹嘈杂,只见一个浑身白的有些异常的女子,静静的站在一张桌子的旁边,不吵也不闹,就那样静静的凝望着坐于桌旁一身着墨绿长衫的男子。
风从敞开的雕花窗吹进,翻飞她褴褛的衣衫,也翻飞他额头那块殷红的桃花,一隐一现中,她仿佛回到第一次见他的场景,同样的酒楼、同样的殷红、同样的一褴褛一华丽……只是这一次不是开始,而是让缘分在最初的地方要么终结?要么延伸?
良久的沉默,终是坐着的人缓缓站了起来:“你……”
“你的印记还是那么的鲜红夺目了……”
对于她突然不着边际的一句话,琴砚皱了皱眉,有些不明所以看着她,才短短的几天,她的变化竟如此之大?
这几天,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用猜测了,我没事,倒是有一句话,我想问你!”
眼睛一跳,他只道她是个不笨的人,却不知她的心思竟然细腻到如此的地步?自己以前是否对她关注的太少了?还是说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左支右绌是在所难免?
“你但说无妨!”
见他对她说话隐隐约约的带着股生疏之味,苦笑一声,她沉吟了片刻,终是开口道:“不知公子对上次灯笼上的那几句谜语,是否还记得?”
眼神一闪,他淡淡应了声:“琴某还记得!”
“是吗?那不知公子可有猜出谜题?”
轻轻的点了下头,他说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既然已经向陈家小姐提了亲,就断不会毁婚,你——还是走吧!”
“呵……是吗?它都已经过去的让你连提都不想提了吗?”
隐忍的吸了口气,她有些颤抖的抬起头直视着他:“琴砚,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从来都不曾后悔过,我如今来,也只是想听一句你的真心话,你当真要娶陈家小姐为妻吗?”
身子几不可闻的轻颤了下,移开和她对视的视线,他看向窗外。
“这个答案,我已经给过你了,不是吗?”
低头一笑,她说的很是小心:“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因为这一次的答案,我会永远……永远记得!”
“你非要如此执着吗?”
她非要把他逼到快失控的地步才甘心吗?
“这个你应该早就知道,再说执着没什么不好?它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干净利落,一但下了决心、作了决定,就是一辈子!反之也是一样,只要到了那个极限,便将会是另一番境地,就看有没有人能让我到达那个点……”
眼眸猛的眯紧,她这是在暗示他的话将会影响到她的一生吗?
要么因他而欢喜?要么因他而沉沦吗?
藏在袖子中的拳头已经捏的青筋暴突,可他的面上却是一片清和。
转过身,他面窗而立平了平心神,决然道:“抱歉,琴某欠你的,只能来生再还!”
话音刚落,突然听见一声咆哮:“不要跟我说什么来生?我幽云十六只有今生,没有来生,我也不想有来生!你若真的觉得有欠于我,那就用你的今生来还,若不觉得,你就尽管与你那天仙娘子成亲,只是……”
原本暗淡的眸子渐渐的变的阴冷,停了一下,她看向那个如皎月般的女子,突然一笑道:“只是,我本自私,要想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别人,我办不到,除非——你是踏过我的尸身来迎娶你美丽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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