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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逼与反逼
车外的人只望了他一眼后,眼光便落在了车窗里的那个人,而车里原本还在盯着灯笼的人,霍然心神一荡,像是从亘古的梦中蓦地清醒,伸手一掀。
车帘后,是那个她日思夜想而又不敢去用思念碰触的人,他就那样静驻一隅,风扬起他略显宽松的衣衫,原本精瘦的身体似乎更是嬴弱不堪。
他一句话也没说,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而光是这份凝望,就足已让她泪流满面。
“……公……子……”
仅仅两个字,似穿透了千年的时光般飘渺!
一步一顿的来到他的身边,看着他那就算是在晚上还依然泛着灰白的脸色,幽云不禁语带哽咽道:“公子……为何才短短的三日……你竟……让自己变成了……这番模样?”
手,想抚上那颧骨都已露出的消瘦脸颊,可踌躇了半晌,她终是没有那个勇气,只能仰起头,目光不停的在他脸上游荡。
看着她那泫然欲泣的眼神,原本一身寒气的琴砚在轻吁了一口气后,终究是放柔了语调,不忍对她严词厉色。
“十六,跟我回去吧!”
闻言,幽云心中一惊,随之就将目光投向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琴芜与琴音。
当看到琴芜脸上那一抹不自然的表情后,幽云心下便明白定是公子知道了这一切。
低下头,沉吟了半晌,稍后便见她再次抬起头来,牵强笑道:“公子,你再耐心的等九天,九天过后,十六就可以再回到你的身边了,好么……”
盯着她,凝视了她半晌,稍后才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因为麒麟角吗?如果是,我现在就可以将那半只麒麟角交还与他,你立刻跟我回去!”
笑容顿时敛去,她不禁提高了音量“什么?公子,你到现在还没有吃掉半只麒麟角?你……你该知道你的身体不能拖的,你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目眦欲裂的朝他旁边的琴芜喊道:“你是怎么做侍卫的?我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拿回来的东西,你怎么就不给公子吃?万一耽误了公子的毒期,你心里好受吗?你当初是怎么说我的?如今怎么放之公子的身体不管?”
被她骂的有些惭愧的琴芜,这时不但没了往日的嚣张,反而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她。
径直走到她身边,她干脆在她耳边狂轰乱炸。
“你说啊,你怎么就不说话啊,你也应该知道这麒麟角来之不易,这么白白的搁在旁边不用,不是浪费是什么?”
“这是我的意思,你无需怪琴芜!”
就算是在身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他还是气质雍容的让旁边的琴音拿出麒麟角,走到始终站在马车旁边的楼兰旁边。
“楼公子,半只麒麟角当场奉上,十六——我就带走了,这几日,唠叨楼公子了。”
随之他的眼神,琴音将半只麒麟角放到马车上。
只是还没待楼兰开口,刚放上去的麒麟角就被幽云旋风一样的抢回了手里。
“不行,这半只麒麟角是我的!不能给他!”
看了一眼她,琴砚目光淡淡“还给他!”
“不还,这半只麒麟角真的是我的,是陈家老爷答应给我的,他说只要我帮忙救下他的女儿,他就将这半只麒麟角赠于我,他手上的那半只才是陈老爷的!”
见他如鹰隼般的注视着自己,不怒也不疑,当下幽云的心里如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是……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琴芜!”
将目光轻移到身后的琴芜身上,在看到她轻轻的颔了下首过后,他这才低垂着头,好半晌还不见他言语,幽云刚刚才稍感安定的心又动荡了起来。
果不其然,片刻后,便听得他温和却不失坚定的开口:“十六,你可知道一卫向来不侍二主,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将你手中的那半只麒麟角还于陈家,你跟我回去;另一个就是你继续坚持你的选择,只是自此后,琴府便不再有你这个侍卫!”
牙关紧咬,面对他的温和,她头一次如此苦苦挣扎。
“公子,你何苦如此逼我?”
“我不是逼你,只是我生来便十分厌恶‘易主’这两个字,命可以不要,但有些原则绝对不能不顾!”
语气虽淡,但却蕴含着不可动摇的决绝之气!
那看向她的眼神如一桶雪水,从头浇到底之时,也渗透进了她的心。
将求助的眼神望向他身后的琴音,她整张脸都快皱在一起了。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选了前者就等于放弃了公子,可若是选择了后者,就等于放弃了自己,自此后,她跟公子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
不,她不想,她真的不想,师父已经走了,这世上能让她牵挂、不舍的就只有公子了,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有些人只要一眼就已是一辈子!
他,或许就是自己一辈子都不愿放手的人!
抬眼再次哀求的看了眼旁边的琴砚,但见他依然是一副不可商量的神情,幽云的心是彻底的冰凉了。
“不,公子,你不能这么逼十六,你明知道十六是不能放弃你的,你明知道的……为何还要这么的逼我?”
缓缓的移开眼,他不能再看她了,他怕他再看她一眼,他好不容易树立的决心就这么崩塌了。
他可以忍受让她去冒险,去夜探陈府,去盗麒麟角,但——这已是他的极限,如果再让她去做其他的事情,他办不到,尤其还是为了自己去当别人的小厮,易主——这是他一生的大忌!
沉痛的闭上眼,他似是累了的低语道:“还是那句话,命可以不要,但有些原则绝对不能不顾!”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沉吟了半晌,她盯着他字字苍凉:“好一个命可以不要!”
将半只麒麟角紧紧篡在手中,她看着他,泪一滚而下。
“公子,你可知,为了这难得的半只麒麟角,琴芜将她的一根手指留在那片草地上,至今连残骸都未找到,她是一个女子,女子最注重的就是容貌与身体,为了你,她如今已是残缺,公子可曾想过她以后的生活?还是说公子你根本就不会在乎我们这些下人用命拼来的东西?”
见他不语,幽云嘴角扯起了一个凄美的笑,语气渐渐黯然道:“公子只知一卫不可侍奉二主,请问是公子的自尊心在做怪还是那些害死人的封建礼仪?我只是暂时充当他的小厮,并没有弃公子于不顾,难道这点公子都不能接受?”
停顿了一下,她接着道:“或许公子认为既然选择做了别人的侍卫,对于身体不全,就该有所觉悟!是的,我们不怕身体受伤,更不怕生命不保,我们只想我们所做的一切可以得到公子的肯定,我们要的不多,只想公子一切安好,仅此而已!”
“难道连这么点小小的要求,公子都不愿意成全我们吗?”
如松的身体似是承受不了夜晚的风急,踉跄了几下,稍后才听的一声沉沉的叹息“十六,你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暗淡的眼在闻得这一句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慢慢变的雪亮,深吸了一口气,她道:“好,既然公子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我们这些做侍卫的,也断没有珍惜这份皮囊的必要!”
话音刚落,就见寒光一闪,匕首抽出之时,血带着飞沫溅在她的脸上,让她本是平凡的脸在夜色下恁是添了几分妖娆。
“公子若是一天不答应服下麒麟角,十六就一天伤己一刀!”
“你?!”见状。原本有些不稳的身体更是如风中残烛般飘荡不堪。
嘴角擒着笑,她看向他,笑的如夜中开的荼蘼的彼岸花。
“公子,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逼人!”
风,静静的吹,夜色如水,却没有凉意,在场的每个人,背后均是一番冷汗,远处的那些热闹与他们而言,仿佛就像是水底的人看着水岸上的一切般不真实、恍惚。
任凭血水湿透了自己的衣衫,幽云自马车上取下那个灯笼。
“公子,这是我第一次做的灯笼,谜题是‘天鹅湖边鸟飞绝,两两相望心上牵,付出尔失寸草心,石荒地老愿相见!公子……”
腹部的疼痛让她不禁倒吸了口气,缓了缓,她才道:“公子,你是那么的聪明,你能猜中这个谜底吗?”
接过沾染了她鲜血的灯笼把柄,他嚅了嚅嘴,刚想说些什么?忽被幽云伸手轻轻打断了。
“公子,暂时不要说,这个灯笼你且拿着,等到你想好了结果的那一天,就提着这灯笼来见我!只是——”微低了下头,她不忍将眼中的痛色表露在他的面前:“只是——不要太久,因为十六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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