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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小姐，你在看什么？”晓烙问。
趴在窗口的伊落转过身，指着窗外的正对面的那个院子：“晓烙，十七院子里住进新人了吧。”
晓烙瞧了瞧：“我前听兰姐儿说府主让收拾这个院子，想来应该就是为这事吧。”只是小姐从来不关注其他院子的事情，今天怎么忽然问起一个新人来。
“去打听下。”伊落下命令。
晓烙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低头道：“是。”
伊落跳下凳子，转到自己卧室里的大柜子里，开锁，翻了半天，只拣出一只小巧羊脂玉的铃铛觉得还算满意。然而拿着玉铃她又发愁了，十七院的那位如今应该才二岁多，虽说是记得事的，但是自己这么莽撞的把价值不菲的玉铃一送，怕是不仅不会让对方接纳自己的示好，还会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吧。
再说了，这地方素来是弱肉强食，自己这么费尽心思的去接近一个小孩，会不会被盯上呢。自己不过也是十二院，若是被姐姐们看出什么端倪来，岂不是自找苦吃。
想了想，她又把铃铛扔回了箱子，坐在盖子上叹气起来。虽然身体健康是很好，不过现在处境，也未免太危险了一点吧。
算了，想太多也没有用，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伊落走出卧房，外面的竹子生长的很茂密，打理的也不错，衬着周围的假山和鹅卵石的小路，看上去别有风致。不过倒了晚上，整个园子暗下来的时候，那大丛大丛的竹子就显得有些阴森恐怖，如果起风的话，叶子的影子会倒映在窗纸上，那种气氛，真是堪比凶铃，气煞咒怨。
伊落有些欲哭无泪，她能不能申请将这些竹子都砍了。
“十二，又来借书啊？”话是很好的一句话，但被阴阳怪调的人说出来，就未免有些刺耳。
伊落抱着两本书，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回头仰视了少女一眼道：“四姐姐好。”
四小姐笑了起来，正要说什么，伊落却已经把怀里的书又紧了紧，转身就离开。
不用回头她也能感觉到背后有人用眼睛在杀死她，只是既然自己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自然应该做好十一岁孩子的本分。
可惜伊落不知道，她刚刚用那张又白又嫩的小圆脸做出那种淡定的表情，实在，实在是很不和谐，让每一个看的人都觉得心里怪怪的。
看着自家小姐又靠在花园外的老树藤上翻着一本本和她年纪并不相称的书，晓烙也不禁叹息了了一声。
这园子外的侍子和护卫们，这、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是真是忠心于小姐的？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府中一般五岁的孩子都会开始习武，小姐七岁前倒还很多事情都肯听她的，但后来突然大病一场后，整个人都便得懒散下来。如今已经十一岁了，却没有任何计划或者打算。自己也劝说了好几次，可小姐都说十院以后就是炮灰的命，武功学的再好也没有用，依旧是懒洋洋的过日子。
虽然晓烙承认小姐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多一份力量就多一分安全，万一有个什么，小姐也能自己抵挡一下，可她总是笑着对自己说：“不是还有晓烙吗？”
好吧，不学武功也可以。虽然为数不多，琅嬛府历史上也确实出现过完全不会武功而上位的府主，但是人家虽然武的不行，其他方面却是顶呱呱，拉拢人心，谋划算计，让一堆人围着她团团转。可小姐整天就窝在家里，别说拉拢谁，就连资格院子里的人呢，她都懒得多说几句话。现在院子里的人见到小姐如此不求上进，已经是人心惶惶，其中难保不会有几个从别的院子收买的奸细。
伊落终于看完一本，眼睛斜斜的飘到身边的晓烙身上，微微翘起嘴唇：这个丫头，又开始纠结些老问题。既然十五年后十九院注定会被血洗，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她可没有这个魄力和胆子去和隔壁院子里那只小凤凰争什么，还不如想想如何早早脱身的好。
伊落知道自己的性子，如果要走，有些人必然不忍心丢下。但是这样一来脱身的难度就未免太大了。既然如此，她便刻意表现出无用和冷淡的一面，时间一长，伊落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能够让伊落放不下的，就只有晓烙一个。
“这次要些什么书？”
琅嬛福地的书阁大概是府里除她的院子外最冷清的地方了。大多数时间这里都没什么什么人，除了眼前的这个看守书阁的少年。
虽然少年的职责只是打扫和整理书阁，不过鉴于伊落是这里的常客，对着她的时候，少年的酷酷的脸偶尔也会变得柔和一些，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为伊落推荐几本书。
“梨染。”伊落转过身，守书少年清俊的脸入目而来，她笑着说，“每次来的时候，看见你总觉得生活很美好。”
梨染没有理会她这句近乎调戏的玩笑，无动于衷道：“是看见我觉得美好，还是看见书觉得美好？”
“都好不成吗？”伊落是嗜书成狂的毛病是尽人皆知。
梨染将伊落还来的书都放好，又拿起扫帚：“你今天话很多。”
伊落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石砖，脚尖在上面磨来磨去，过了好一会：“梨染，你在这里多少年了？”
梨染停住了手，疑问的看着她。
伊落继续道：“我七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如今已经四年了。那个时候你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化。”
梨染目光微微有些变化：“你想说什么？”
伊落露出一个顽皮的笑：“我在想梨染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梨染打量了她一会，又低头开始扫地：“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真是无情，难道他就以为她一定会利用这个秘密来要挟他什么。伊落有点生气，不过转念一想，她也确实有求于他。
“我想知道，琅嬛福地有没有通往外面的密道？”伊落坦然道。
梨染又停下手，仿佛不认识的目光看了伊落半晌，这次索性扔了扫帚，道：“你要离开？为什么？”
伊落敲敲书架，提醒他：“先回答我的问题！”
梨染想了想，道：“有。”
伊落不禁欣喜道：“果然有。我知道以前工匠们在修建大型工程的时候，害怕主人在完工后为保守建筑里的秘密而被杀死，总会偷偷给自己留下一条逃生的密道。就一直想琅嬛福地会不会有？”
梨染歪了歪脑袋：“你从书上看来的？也亏你联想得到。”
伊落有些吃惊的看着梨染也会做歪头这样感情鲜明的动作，心里涌起一丝奇妙的感觉。如果说平常的梨染是一块根雕，这个时候就变成了一副灵动的水墨画，让人忍不住觉得十分——惊艳？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词。
清咳一声，转移目光，心里有一丝不舍。伊落重新回到正题：“那密道这么走，有机关没有？”
听完这句话，梨染的表情又恢复了平常的霜冻：“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真的打算从这里离开吗？”
伊落注意到梨染没有用逃走，而是离开这个词。这是不是说明梨染并不觉得从琅嬛府脱离出来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么回想起来，梨染似乎对府主并不如同府中其他的人那样忠诚。
“梨染不喜欢府主吗？”伊落试探的问。
梨染这次居然露出厌恶的表情：“我为什么要喜欢那种只会暴力杀人，满手血腥的家伙？”
“梨染，这里是琅嬛府。”伊落提醒他，有些话不要说的这么直接。
梨染并没有听从伊落的警告，表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一种混合着激动、憎恨还有压抑的情绪。
“琅嬛福地，传说中天帝藏书的宝库。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当初筹备琅嬛府，是为了让天下的书籍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处，能够让更多的求知者、爱书人能够看到书。即使不能成为一代英杰，国之栋梁，至少也能惠及自身，安守家人。可如今呢，你看，这地方被这群渣滓变成了什么！她们只知道习武争斗，只知道谋权夺利，甚至不惜手段，丧尽天良，把好端端一个清雅干净的读书地变成了遍地腐尸和秃鹰的猎场！！”梨染一手拍上石壁，“我恨不得天上降下大火，把她们都统统烧成灰烬！！！”
原来是这个原因，书阁的守书人果然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感觉上更像是独立于其他地方存在，像比较松散的联盟，而不是从属於琅嬛府。说起来好笑，书阁在最开始，应该是琅嬛府最核心最精华的存在吧。梨染这样气愤，大概也是琅嬛府历代守书人的傲骨所在吧。
伊落抬眼，忽然看见梨染随意拍在石壁上的手，生生没入石壁近寸，不禁又吃了一惊：梨染竟然也是个高手。
“梨染，你很喜欢书吧？”伊落问。
梨染激动的情绪被伊落这么突然一打岔，慢慢平静下来：“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这府里有一个人能够保全这琅嬛府的书籍，并且甚至还能够找到另一个可以媲美书阁的藏书宝地，将琅嬛福地的规模扩大，并且让琅嬛福地存在的最初目的得到实现，你愿意不愿意答应我一个条件？”伊落小心翼翼的选择着词语，最大程度的引起梨染的兴趣。
梨染果然牢牢的盯着她：“你是说你吗？”
伊落连忙挥手：“不是我，不是我。”想了想，她索性说出来，“是十七院的那位。”
梨染一瞬不动的望着她：“十七？为什么是她，她才刚刚入府，还不到三岁。”
“梨染，你别问为什么好不好？”伊落继续道，“我的条件也不过分，我只希望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她。说起来，呵呵，你也是个高手，不是吗？”
梨染眼睛里立刻露出探究的光：“我不明白，你向来什么都不管的。第一次拉拢人，居然还是为别人。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伊落心道，她怎么想的，还不简单。她既然要离开这里，拥有再多的助力，也是浪费。而将来——她不过是想趁早，赶在很多人前面，卖一个大人情给十七院的那位。虽然那一位心狠手辣，却是个恩怨分明的主。她如此费心，也不过是给自己留下一封保命符。
只是怎么跟梨染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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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唠叨，看见没有，晓烙=小唠=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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