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遗香[楚留香同人]

　　“你想离开这里？”裴如海对耗子的想法倒有些吃惊。

　　耗子握着拳，坚定地点点头：“我想好了，等出去了，凭着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碎钱，在出去挣份活，也是能供得了自己的。”

　　裴如海冷笑：“你倒是想得好。这么多年，你何曾出过着山庄，哪里只道外面的情况。”说罢，他顿了顿，又续上一句：“不过，你还不算太傻，还知道给自己攒钱。”

　　耗子受了挫，仍不甘心：“你要是嫌我麻烦，就不用带我出去。既然你进得来尹家山庄，那必定知道来路，你只需把路告诉我就是了，剩下的，你都不需要管。”

　　裴如海听了，放声大笑，笑罢，嘲弄道：“我是凭着轻功跃进来的，你着小身板，别说连功夫，就是跑上几步也吃力，就算我带着你一起飞出去，扔在地上，也是一堆散骨头。”

　　耗子更来气，反驳道：“之前原姑娘带着我飞出客栈，稳稳当当落在地上，怎么不见你说得这样？”

　　说着，耗子还瞟几眼原入梦，以示证明。

　　裴如海好似没看及一般，只管说：“那是原妹心善，换做我，你早就摔成肉泥了。”

　　原入梦一边将长明花丸递给裴如海，一边劝道：“既然姑娘想出去，我们何不送这个人情，反正也不费事，你说是吧，裴哥。”

　　裴如海接过长明花丸，沉默一会儿，便顺了原入梦的人情，虽然语气还是不情愿：“你出口，我才肯让步的。”

　　耗子虽然不说话，但早就用眼神瞪死裴如海八百次了，这个人和楚香帅真是天壤之别，嘴巴坏到了骨子里。

　　裴如海服下长明花丸，盘腿正坐，凝气于腹，丹田下沉，静默了好一会儿。

　　原入梦打了个手势，招耗子出石洞。

　　耗子见了，忙忙跟着她走出去，边走边往回好奇地看几眼。

　　原入梦放低声音，解释道：“长明花丸能明人眼，你可曾知道？”

　　耗子只觉得惊奇：“那个人不是眼珠子都没了吗，还能再看见东西？”

　　原入梦浅浅笑道：“其他的，倒是万万不能的，可是长明花丸，我废了好大的劲从楚留香那里夺到，却是复明不二宝物。”

　　耗子点点头，望着原入梦，话锋一转，问道：“原姑娘，那天，你为什么要救我？”

　　原入梦想不起来，带着一点歉意问道：“这我还真是记不清了，姑娘恕罪，到底是哪天？”

　　耗子回她：“原姑娘不必如此，忘了倒也不算什么，就是很普通的一天，在尹家院子里，尹少爷腰打骂一个丫鬟。”

　　耗子内心悲叹道，果然，顶着一张没有任何记忆点的脸，做什么事都不如意。

　　原入梦笑道：“那到没什么，我随意逛逛，没想到就碰上了，既然帮了姑娘，就是有缘。”

　　她一边走，一边沉思着，忽然停下步子，向着耗子道：“姑娘如果真想出去，那就这个月下旬的第三天来后门处，像上次那样，推开后门，去山下客栈，我自会等你。”

　　耗子心中欢喜，连眼睛也放着光，笑问道：“姑娘，你真好。”可她一想到裴如海，不免皱着眉头，担忧问道：“可那个人哪里……”

　　原入梦笑道：“你只管放心好了，我会帮你说服他的。”

　　接下来的日子，耗子掰着指头，算着到下旬第三天的天数，减一天，便增一天的欢喜。

　　到了前一天晚上，耗子照例给裴如海送了吃食去，照例被嘲讽一顿。但她毫不在意，裴如海看着眼睛也要一天天好了，自己也马上要出去了，以后，大家各走一边，谁也碍不着谁，多好！再说，这些气忍忍就过去了，也许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忘得一干二净，清清爽爽开始新的生活，比烦这烦那的强多了。

　　她这样想着，踏着轻快的步子出了石洞，看着雪林旷野，白净无边，只觉得内心澄澈，脑子也轻飘飘的，整个人像一片羽毛似的，在空灵的天地中漂浮。

　　下一秒，尹少爷的出现打破了耗子的静谧。

　　“你是谁？”尹少爷盯着耗子，带着一种警惕的目光，冷冷问道。

　　耗子只觉得无奈，果然，平庸的脸蛋即使花上十几年，也没人记得住。

　　放在以前，耗子准会惶恐地低下头，双腿早就软下去，只能杵在原地，颤着声音报出自己的名字。

　　可这一次，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再像以前那样怂，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偏偏挺起胸膛，高高昂首，眼睛也瞪得老大了，显得拼尽全力的滑稽可笑。

　　也许事平生第一次勇敢，她鼓足勇气，反问道：“那你是谁？”

　　尹少爷好气又好笑，指着地，又指着耗子，带着不可置疑的傲慢与肯定：“这里，是我家！”

　　说罢，又走近几步，带着威胁的口气，抽出一把利剑，直指耗子：“你是哪里来的小贼？要么从实招来，要么受死。”

　　耗子胸膛里的心简直要跳出来了，她这个人，不仅长得拖后腿，还嘴笨脑袋傻，这时候逞什么强嘛，又没有武器武功傍身，偏偏遇上的还是自家不近人情的主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只听到尹少爷惨叫一声，那柄剑，飞速落在雪地上。

　　他的后背，多了一条血痕，在空中绽出一束血花来。

　　尹少爷看着壮实，奈何这一鞭太厉害，整个人支撑不住，直直向前倒在地上。

　　耗子望着尹少爷倒下的方向看去，他背后稍远之处，立着一个男人，黑衣光头，手持长长的白鞭，又逆着光，几乎看不清面容，但耗子却能从着凛冽的气质中感受到，除了裴如海，还能有谁。

　　裴如海听着尹少爷趴在地上，吃痛乱喊，又看见耗子呆呆站在原处，好像被吓傻了一般，便收回白边，向着耗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怎么，你这样的胆量，还敢声称出去能养活自己？”

　　耗子收回心思，正要怼一番裴如海，却看见他早已经不是一双血窟窿眼眶了，而是狭长凤目，嵌着两颗晶亮的眸子，盈盈如水，却又泛着粼粼的冷光，眼睑洒下翅睫深浓的阴影，又因为气血恢复的缘故，原本惨败的削颊竟有了几分浅红的人气。

　　裴如海见耗子仍是呆呆的，问道：“真傻了么？”

　　耗子气道：“你有了眼睛，却比没眼睛的还瞎。”

　　裴如海举起手中的鞭子，威胁道：“你不怕我抽你嘛？”

　　耗子昂首自信道：“你要是想抽我，那一鞭子，早就落在我身上了，而不是打在他身上。”

　　这一番话，耗子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自信，只觉得心潮涌动，什么胡话也说出来了。

　　裴如海自然当这是胡话，可这番胡话，难免不藏着真心。虽然不曾想过，但现在被耗子提起来，他倒真觉得，自己根本不会对她动手。

　　明明是天生的坏胚子，可做起事来，却是一股子拖泥带水的坏劲儿，不得好心好意，也不得罪大恶极，正巧卡在中间，说不出的难受劲。

　　裴如海略略沉默一会儿，又瞟一眼仍趴在地上苦苦哀嚎的尹少爷，将白鞭递给耗子，命令道：“去杀了他，我不仅带你出去，还帮你活在这世上。”

　　这一番话，极大出乎耗子的意料之外。

　　她是做过一些小偷小摸的事，不过从厨房偷拿馒头，过冬的时候悄悄翻进库房偷棉花塞进自己的袄子里。

　　杀人，她从没想过。

　　她不喜欢尹少爷，讨厌他，可也说不上恨，最恶毒的，不过是骂他几句可恶。

　　可要她亲手了解对方的性命，看着那双眼睛，带着恐惧而熄灭生命的火光，对她来说，简直难以想象。

　　耗子还在想，要是杀了他，会不会天天做噩梦。

　　裴如海见耗子犹豫不决，又加了筹码：“杀了他，我来养你，不杀他，你永远别想出去，不仅没法出去，我还会让尹桐花知道，他儿子是你杀的，一个贱婢杀的。你在这里，也活不下去。”

　　提到尹桐花，耗子不禁一阵胆寒，那个冷冰冰、阴森森的当家主母，自己只讲过一面，那就是尹少爷被抓取背书的时候，自己在打扫院子，没一会儿，尹少爷就被抬着出来了，身上全是伤痕，后来听一个丫鬟说，尹少爷没能答得上尹桐花的问题，就被打成这个样子了。

　　这个女人尚且怼自己的儿子如此狠心，更别说对自己这样一个牲畜一般的奴仆了。

　　耗子深深吐出一口气，看向裴如海，伸手去拿白鞭，明明轻巧如羽，在她手中却像重似千钧，一步一步，好不容易挪到了尹少爷身边，她才慢慢伸出手，将白鞭一圈一圈套到对方脖子上。

　　她整个人抖得不行，尤其是手，白鞭也从她手里落出好几次。

　　可就是那样静静得套着，她却不敢使力。

　　手上早就浸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泪水在眼眶里回旋。

　　裴如海见她磨磨蹭蹭的，又兼优柔寡断，便走上前，利落蹲下，从后面环抱住双手覆在她的手上，抓住，一使劲，地上的尹少爷便死命挣扎起来，喉咙里面不断发出怵人的呜咽声。

　　怀抱里的耗子更是颤个不停，眼泪直接飙出来，有的还溅到了裴如海的衣服上。

　　她的手湿濡，一片冰冷，又没有多少肉，单薄得可怜，眼底翻涌着挣扎。

　　裴如海看见了，心里好像被什么击碎了，手上的劲也慢慢放松了，此时的尹少爷，声儿也渐渐弱了。

　　耗子原来埋着头，颤抖转为了抽泣，眼泪一滴连着一滴往下落，等到裴如海快要松手了，不知怎么了，猛然扬起头，甩出满眼泪水，拼尽全身力气，死命拉紧白绳，像是在报复什么似的。

　　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耗子的力气也使完了，整个人散架一般跌下去。

　　裴如海见状，连忙接住耗子，抱在怀里。

　　她脸上慢慢还残留着泪痕，却忽然笑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狰狞。

　　裴如海看着这张平庸的脸，心中渐渐有了一阵特别的记忆。

　　以前，就算多看耗子几次，也记不住她，可现在，不需要去看她，就能记起她的模样，尤其是现在颠乱的样子。

　　等到了晚上，尹家山庄上上下下，已经沐浴在一片火光之中。

　　山下客栈，原入梦走到裴如海身边，轻轻道：“裴哥，方叔已经在尹家放了火，山庄大门也锁死了，他们逃不出来的。”

　　裴如海望着火光，满意点点头，又问道：“她呢？”

　　原入梦回答道：“情绪稳定了，吃了一碗粥，已经睡下了。”

　　她又张张嘴，似乎想问写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了嘴，只留下不咸不淡一句：“听说，六窗小师弟要回来了。”

　　裴如海点点头：“这次去了西域，已经真真正正出落成了一个菩萨。”

　　话毕，两人不语，仍静静望着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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