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遗香[楚留香同人]

　　楚留香刚走进房间，胡铁花看了他一眼，便叫住了他。

　　“老臭虫，你脖子上怎么也是红点？”胡铁花一边说，一边疾步向楚留香，停在他面前，掀起鬓发，抹开衣襟，手指捻上脖子上的红点，惊道，“这真是！你坐着别动，赶快封住穴道，我去给你拿药。”

　　胡铁花还没说完，便赶忙跑到柜子面前，拉柜捡药，速速拧开药瓶，将膏药倒在手心，胡乱抹开，伸手便要在楚留香脖子上擦。

　　楚留香听了胡铁花的话，伸出手指摸摸脖子。果然是那日胡铁花脖子上的红点，他一摸自己的脉搏，幸好，毒未过血脉。他不慌不忙，从容封住穴道，眼神不住地泼向胡铁花，从未离开。

　　见他动作着急处一种笨拙的姿态，楚留香又心疼，又怜爱，盯得胡铁花满面通红，浑身燥热。他实在受不了，便道：“你去看看红袖。”

　　楚留香瞟了一眼李红袖，有盯回胡铁花，眼神淌过他的一道剑眉，对上双眸，那对眸含着星星，明白楚留香是在撩拨他，偏偏不看他，只是向别处看，眼神躲得远远的，却仍旧被楚留香的眼神环伺着，逃不到哪儿去。

　　放过双眸，楚留香便瞧上了那张唇。双唇微弯，饱满成一道曲线，面上淋出一层薄透的水光，整个人都显得润起来。

　　虽然是个粗莽汉子，细看之下，却是个俏人儿。

　　楚留香盯了半晌，才道：“我看了，她好得很。”

　　红袖好得很，楚留香便能更好地看胡铁花。

　　胡铁花实在不自在，将剩下的药丢给楚留香，随便甩出一句话：“你自个擦去吧。”

　　楚留香接了药膏，一把捏住胡铁花的衣角，将他拉过身来，笑道：“胡大侠擦得好，要我自己擦，岂不是让我从天堂掉到了地狱么？”

　　胡铁花哪里不知道楚留香的心思，只是不敢去想。

　　他甩开楚留香的手，偏过身，掩了脸红，说道：“要我给你擦，便闭上你的眼睛，不准盯着我。”

　　楚留香见胡铁花转身躲开他，偏要移道胡铁花面前，正对着脑袋，死死盯着他，将脸上各处看了个遍，才收回目光，笑道：“闭不闭眼睛，效果都是那样。再说，我何时盯着你了？胡大侠喝酒天下第一强，脸皮也是天下第一厚。”

　　说别人脸皮厚的，往往自己的脸皮才是最厚的。

　　楚留香说起这话，脸不红心不跳，更不害臊，从容摇着扇子，脸上挂着笑，仍看着胡铁花。

　　胡铁花着实无奈，连连摆手：“算了，我怕了你。过来坐着，我给你擦药。若是你再不擦药，只怕我要去准备棺材了。”

　　楚留香知道，胡铁花心中不服气，仍是怼他。他也不放过胡铁花，笑意更甚：“好哇！既然我入了黄土，胡大侠也不远了。记得多准备一副，正好与我的一合，便成一对鸳鸯棺。”

　　胡铁花自然知道，楚留香要损他，但他没想到，眼前这人，脸皮当真是天下第一厚，完完全全将心思托在玩笑上，露得明明白白，清风一吹，明月一照，卷走几两甜言蜜语，剩下的，全是干干净净的痛快话。

　　痛快话，是“痛”字在前。

　　胡铁花知道，要受了他的情，须得担住多少的风言风语。

　　他和楚留香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好朋友，在江湖中，做了几十年的豪杰侠士、情谊兄弟。今日这番话，却是要将他们之间隐秘情愫一把撕开，丢到阳光下，只怕那烈日一照，真心，也存不了多少。

　　英雄不惧刀与血，独畏人言。

　　胡铁花忽然想起了裴如海的那句话，只愿留花蝴蝶人间绝响，终不见楚盗帅江湖遗香。

　　他绝不要这样的结局！

　　他怕，若是最后的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他们又担得起多少风言风语，他们周围的人，是否会因此抛弃他们。

　　江湖，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江湖，是一群人的江湖。

　　楚留香见胡铁花沉默许久，手里捻着扇柄，半晌，才笑道：“小胡，玩笑而已，何必当真。药擦好了，我走了，你快去休息吧。”

　　药明明就没有擦好！

　　楚留香这样做，只是想逃。他将胡铁花的心思摸得通透，见他如此沉默，略微一想，便能猜出几分。

　　楚留香只能暗暗叹气，心里百转千回。其实这样也好，两人只是在那里，静静地站立着，看天，摸风，捉莲，不说话，偶尔觑一眼对方，只需要一眼，就知道他心里拨响了哪个算盘。

　　就这样，永远隔着一层朦胧的薄膜，两个人已经将对方的心看得清清楚楚，却不能细细剖开，只能将话揉碎了，攮成一团，揉进心里，埋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挺好的。楚留香这样想着，摇着扇，一脚跨了出去。

　　时如奔驷，过了今夜，便是约定的第三天。

　　这天晚上，晚风微微拂过树梢，月明星繁，华光落在楚留香的酒杯中。

　　他倒是一点也不慌。坐在小院中，一口美酒，一眼明月，似要拿月光下酒一般。手里除了那把日常的白扇，还捏着一支长萧，通体绛紫，萧身盘踞一条赤红的凤凰，羽尾镶足了金。

　　老管家刚要敲楚留香小院的门，见了那萧，立刻停了手，探出头，眼睛不肯放过那萧，处处都看仔细了，才抬腿蹑脚，悄无声息地离开。

　　楚留香自然知道，有人想来拜访他，见了这萧，却不愿进来的。也罢，今晚只有他一人对月酣饮了。

　　老管家疾步冲到禅房，匆匆关了门，又闭上窗，撕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却也有些年纪了，下巴挂着一茬青皮，很是惹眼。他神色焦急，对着房间里的姑娘说道：“原妹，你可知，裴如海手上拿的是假的凤凰萧！”

　　原入梦面上一惊，又摇摇头，冷笑道：“怎么可能！楚留香去得了金光寺么？再说，裴哥从小就在金光寺长大，又怎会不认识凤凰萧？”

　　方如斯也摇摇头，仍是坚定自己的说法：“我虽然不在金光寺长大，但在江湖上也混过一段日子，辩名识物的本事，怕也不算弱。更何况，老裴给我看过凤凰萧，我不算熟得很，却也不曾忘，那萧该是什么模样，我也糊涂不了。”

　　原入梦低头咬唇，微微皱眉，只是不语。

　　方如斯看了原入梦的模样，见她仍不愿相信自己，只好叹口气，继续道：“楚留香去不了金光寺，那他可以拜托别人去啊。虽然金光寺高手如云，但楚留香也结识不少江湖豪杰，若是联合起来，盗出凤凰萧，也不算难事。就算是楚留香亲自去盗，也并非不可——‘盗帅’的名号，岂是糊弄出来的？”

　　原入梦微微点头：“不如让裴哥回来看一眼。你虽见过，记忆也不差，但记得完全，却是不容易的。我就更不必说了，也只是听过起死回生的传说罢了。”

　　方如斯话里带着一股子傲气，不愿别人压他，也不愿自己人拉低身份，便道：“我脑子好得很，你什么什么时候从家里逃出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灭了他们，我记得清清楚楚。你更不用损自己，什么起死回生，不过是吊人一口气罢了。”

　　原入梦不愿回忆往事，头埋得更低，声音也压了下去：“你别说了……我不想记起来。”

　　方如斯见状，连连暗骂自己多嘴，想去道歉，面子又薄，一绷再绷，看着原入梦痛苦的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了，语气里带着一股怪异的诚恳：“原妹妹，我……我下次再这样说，你就罚我！”

　　原入梦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脸上掩了笑意，试探道：“方叔纵横江湖多年，名声在外，我一个后辈，自是不敢。”

　　方如斯当然知道她在捉弄自己，立刻摆手，反驳道：“我不听旁人的话，只听原妹的话。”

　　原入梦实在绷不住，脸上溢出笑，一股子甜味荡进方如斯的心里。他也不自觉地笑，连眼角的皱纹都是多年不见的欢愉。

　　半晌，原入梦才收回笑意，将方如斯拉回正事：“那我便去通知裴哥，你继续在山庄打探消息吧。”

　　说罢，原入梦寻了纸笔，摊在桌上，便要写信。

　　方如斯抽出她的笔，又将桌上的信纸推开，直直摇头：“我看不必。裴玉则只剩那么一两口气了，裴如海就算是下得了阎王殿，也救不回她。”

　　原入梦夺回纸笔，照旧铺在桌上，一边写信，一边笑：“玉则都说了，她以后叫十九，你这样叫她，岂不是惹来她的一顿骂？”

　　方如斯两臂撑着桌子，看着原入梦一笔一划地写，字迹端庄秀丽。方如斯的心思却不在字上，余光留在原入梦的脸上。

　　他叹口气，缓缓道：“叫裴玉则不好吗？什么十八、十九！裴玉则还是老裴给她取的，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深意，不过，让人读不懂，也算一种深奥。”

　　方如斯似乎说服了自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道：“老裴像个捡破烂的。不过，他和别的捡破烂的不同，他爱捡姑娘。一个是你，一个是十九。”

　　原入梦摇摇头：“你倒说错了。我刚逃出来的时候，却是他帮了我，但后来，是我主动来找他的。”

　　方如斯见她神色严肃，不像玩笑，心里装满了疑惑，又怕惹起她的心事，不敢多问，只好道：“是求合作嘛。姑娘嘛，总要寻一个栖身之地。”

　　原入梦笑着反诘：“你也在这听风楼寻得了栖身之地，那么方如斯，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姑娘了。我以后便不叫你方叔，叫方孃孃。”

　　方如斯也还挂得住面子，回应道：“你叫什么都无所谓，只要高兴就好。我求你高兴之余，叫我一声方哥哥就好。”

　　原入梦被眼前这人摆了一道，不急也不恼，笑道：“方叔叔被蒙了心，而我却是不瞎的。”

　　叔叔两个字，拖得极长，喊得极重，压进方如斯心里。

　　他只好无奈摇摇头，换个话题：“你这信要写好了吧？”

　　原入梦勾好最后一个字，爽利收锋，点点头：“好了。这就寄给裴哥，希望他尽早知道，别用假的凤凰萧害了十九。”

　　方如斯倒是不担心，一脸无所谓：“他害了他自己，都不会伤十九半分。我们还是相信自己吧，他当时为了这个女人，杀了多少人？起初，我们不算正派，也不是恶人，现在为了他裴如海的人，竟然要背上江湖所有人的恶。”

　　原入梦脸上褪了笑容，坚定道：“他于我有恩，我答应了他的事，不曾反悔。”

　　方如斯点点头：“是也是也，我是动摇分子，是最恶的人。等哪天你愿意走了，我陪你一起走。”

　　原入梦捏着信封的手略停了一下，随即继续折信。她低下头，缓缓道：“方叔，你不用顾我。如果离开了听风楼，我想一个人过下去。”

　　方如斯换上了笑：“当然当然，咱们就住邻家，你当然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

　　原入梦忍不住笑：“你真是……无赖！”

　　这人算不得好，也称不上坏，纯属地痞无赖。

　　方如斯笑得更欢，大声道：“无赖自然有无赖的好！这么多年，原妹还不知道吗?”

　　两人寄了信，说着话，笑意溢满了禅房。东方刚刚破晓，原入梦才觉得疲乏，方如斯知趣地出了门，也不忘点上安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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