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传

　　姐妹俩正笑闹着，练完剑的周曳从后院走了出来，陆春风看见周曳，忙跑到他的身后躲避，陆冬雪却害羞的停下脚步，不再去追妹妹。
　　“周公子。”陆冬雪低着头，轻唤了一声，语气温婉软润。
　　“大小姐。”周曳回了一声，眼睛不安的四处飘着，不敢直视她。
　　陆春风藏在周曳身后等着姐姐的袭击，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于是探出一颗小脑袋观察情况。
　　“小丫头玩什么呢？”周曳一改生涩的语气，宠溺的摸着陆春风的头笑着说。
　　“种花。陪我去挖土吧。”陆春风抓住周曳的手扔开，胡乱拨弄了两下被他揉乱的头发，转眼看到姐姐失望的脸，以为冷落了她，忙又补了一句：“姐姐也一起来，人多力量大。”
　　陆冬雪听到妹妹的话眼睛顿时染上光彩，低着头也不答应，也不反对。
　　一行三人来到山脚，陆春风才想起来没有挖掘的工具，又转身跑回去拿。扔下陆冬雪和周曳两人尴尬的一阵沉默。
　　“大小姐住的还习惯么？”沉默了一阵后，周曳率先打破尴尬。
　　“此地虽是偏僻乡野，却也山美水美，别有一番景致，我很喜欢这里的宁静。”陆冬雪望着远处一片绿油油的田野柔声说。
　　“这里是很美。”周曳顺着陆冬雪的眼神望去，看见农田边陆春风蹦蹦跳跳的背影，脸上悄悄展开温柔的笑。
　　“你跟春风很亲近是么？”陆冬雪转身面对着周曳，发现他脸上的笑意。
　　“她救过我的命。”周曳想起路途上发生的事情，笑的更加温柔。
　　“春风是个心地善良，聪明机灵的孩子。”陆冬雪似乎把只大妹妹三岁的自己当成大人，以怜爱的口吻说着。
　　“是啊，聪明善良，坚强勇敢。”周曳内心的渴望更加浓重，如果她是那个人多好。
　　“不像我，什么也不会做，又懦弱。”陆冬雪的眼神暗淡下去。
　　“大小姐温柔美丽，知书达理。将来一定是个不可多得贤惠女子。”周曳没料到陆冬雪会这么自卑，忙称赞道。
　　陆冬雪听到周曳夸赞自己，脸上立刻布满红云，害羞的抬起头望着他。周曳被陆冬雪看的尴尬，想撇开眼睛又觉得不礼貌，眼神闪动着却更像含情脉脉。两人正各怀心思对视着，陆春风嘹亮的歌声从远处响起。
　　“白云俏艳阳照衬我逍遥调自由是我心里只记今朝的欢笑。”陆春风时而蹦跳，时而旋转，本来宛转悠扬的曲调被她唱的洒脱豪迈。周曳和陆冬雪被她感染，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明媚的阳光下，三人仿佛忘记了所有忧愁和烦恼，开怀笑闹着，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噩耗正从京城赶来。
　　经过这次深层的接触，陆冬雪很快与周曳熟络起来，虽然见面时脸上总带着羞涩，但对话和互动多了很多。
　　“你这就把土埋进去了？”外公下地回来，带着宽大的草帽，双手背在身后，盯着陆春风身前的花盆问。
　　“埋土，播种，浇水，然后开花。我知道步骤的。”陆春风头也不抬，只顾着往瓦盆里填土。
　　“种子不被虫子吃了就不错，还开花，芽都发不了。”姚老太爷说完背着手往自己房间走去。
　　“啊？那怎么办？”陆春风觉得外公说的有道理，抬起头冲着他的背影问。
　　“不告诉你。”姚老太爷摇晃着脑袋，心情奇好。
　　“不告诉我拉到，哼，我有办法。”陆春风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高温消毒。
　　晚饭时，姚老太爷使劲砸吧着酒，几乎没有动过盘里的饭菜。
　　“哎呦，今天的菜里怎么这么多沙子。”陆冬雪揉着脸颊，看着同样不动饭菜，只是闷着头喝汤的陆春风说。
　　“大概是锅没洗干净。”陆春风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说完猛喝了两口汤。
　　“土炒完了最好暴晒两天再用。”姚老太爷不紧不慢的夹起一片肉，细细观察了下，又放在汤里涮了涮才送进嘴里。
　　“哦，知道了。”陆春风听到外公突如其来的话，差点被汤呛到，咳嗽了两声才轻声回答。
　　姚老太爷眼角又浮现出那种不易察觉的笑，只是这次更深。陆冬雪看着爷孙俩怪异的表情，仿佛进入浓雾弥漫的山里，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几天后，陆春风终于在外公的讥讽下学会播种的必要条件，首先是种子掩埋的深度，要以花卉品种和种子的大小决定，种皮厚实，且体积比较大的要比种皮薄，颗粒细小的埋的深些，有些极其细小的种子，譬如牵牛种子完全不需要覆土，洒在土壤表面就行了。其次是湿度，种子在发芽阶段，土壤最好保持饱和湿度，这样有利于小芽冲破种皮，最后是温度，每种花都有自己的习性，温度要适当才能让种子苏醒萌发。在陆春风的精心照顾下，牵牛花芽成功萌发，细小的身体顶着两片肥厚的芽，笔直的站在土壤上，让她既兴奋又感慨，生命真奇妙。
　　“发芽了，发芽了。”陆春风抱着花盆见人就说，府里上下被她跑了个遍，丫鬟佣人个个都观赏过她的小芽。
　　“知道了，我都看了两次了。”厨娘一边忙活着刷锅，一边用疼爱的语气说。
　　“啊？嘿嘿，真奇妙，真奇妙。”陆春风意识到自己很弱智，但内心的喜悦让她觉得弱智有理。
　　“外公，外公，你看我的……”陆春风从厨房出来后看见外公站在一株火红的花前愣神，说了一半的话被忘在脑后。
　　“怎么了外公？”陆春风抱着花盆走到外公身边，发觉他脸色不对。
　　“漂亮吧？”外公指着那抹红艳，眉头微微拧着。
　　“很漂亮。”陆春风点点头，她从没见过这种花，细细的花瓣向外翻卷着，撑起中心比它稍微宽厚的花瓣，像是千万条丝线缠绕而成。
　　“这叫彼岸花，开在春彼岸或秋彼岸时期。又叫曼珠沙华，传说生长在黄泉路两边，指引往生人的灵魂。”姚老太爷缓缓说着，眼睛蒙上一层哀伤。
　　“什么叫春彼岸和秋彼岸。”陆春风听不太明白。
　　“就是春分前后三天和秋分前后三天。因为它总是开得很准时，所以叫彼岸花，可是现在离春分还有段时间。”姚老太爷扭头看着陆春风，难得没有讥讽她无知。
　　“也许温度到了，环境适合，它就开了呢？”陆春风想安慰外公，可心中莫名想起父亲和母亲。也许是最近过的太充实，她已经不像刚离家时那么思念父母。但在心里的某处，爹娘一直都在，某些夜里，思念会偷偷溜出来折磨她，但总被她强压下去，她不想那么脆弱，让爹娘担心。
　　“彼岸花，花叶永不相见。叶落花开，花落叶繁。喝过孟婆汤，度过奈何桥，前生的种种都留在彼岸。”姚老太爷越说越凄凉，弄得陆春风心头一阵揪紧。
　　“外公。”陆春风鼻子一酸，双眼顿时红了起来。
　　“哭什么，没出息。天大的事情都有化解的方法，着什么急难过。”姚老太爷看孙女要哭，语气一转，坚定地说。
　　“还不都是你招的。”陆春风被外公夸张的表情弄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责怪他。
　　“小丫头片子。”姚老太爷举起手佯装要打，可停在半空顷刻，落下时变成抚摸。
　　“我这就准备去京城，你帮我看着花。我房间里有种植方面的书，泰大发说你认识字，你就照着上边说的做吧。”姚老太爷说完向房间走去，临进屋前又转身对站在原地没动的孙女喊道： “要是把花弄死了，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就弄死。”陆春风冲外公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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