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

　　风魔鬼似的席卷整个县城，呼号着，鬼叫着。小小静静地听着风声，听着流淌在血管中的寂寞。
　　庆和长钱庄内。
　　“想不到你能做出这等丑事！”面对着王乃生的暴跳如雷，王少卿只有采取沉默的态度。
　　“你怎么不说话？”王乃生看着低头不语的王少卿，恨不得想打死这个儿子。
　　“爹，怎么办，还不是你说了算。”
　　“你……你怎么这么不成熟呢！”
　　“爹，你说得对，我不成熟，而且，我还是个大混蛋，最无耻的那种。”王少卿说这话的时候竟分外平静，很显然，对这个称谓，他是考虑已久。
　　王少卿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父亲竟然爽快的答应了他和褚君瑶的婚事，直到大婚当天小小出现在王家。
　　那时，他已经穿好了新装，带好了红花准备接亲，却不想迎面撞到了王小小。
　　“……你……怎么来了？”话一出口，王少卿便觉这话已伤到了小小。
　　“恭喜你。”小小莞尔一笑，翘起的嘴角一如她弯弯的睫毛。
　　“你……真的不生我气了？”王少卿试探着问。
　　“呵，怎么会呢？怎么会不记恨你呢？心里的伤痛，一辈子都无法抹去。”小小的眼神里有一丝寂寥，像一渠深潭。
　　王少卿哑口，他无言，他突然感到了一些惭愧，这种情愫，是之前没有的。
　　午时已到。
　　王少卿没有多说什么，便径直从小小身边走过。
　　这个男人已经不属于她了——从现在。小小想到。
　　丧礼的钱王乃生也出了一部分，他知道，这些终将无法补偿十几年来他所欠下的债，但他觉得，如果不这样做，连补偿的机会也没有了。婚礼是在丧礼后的一个月举行的，之所以选择一个月后才举行婚礼，第一，那是王乃生找人算好的日子——二月二十——和顺，适宜出行，娶亲；第二，考虑到小小，所以不能在丧礼后马上筹备婚事；第三，大户人家红白喜事连在一起，未免有些伤风败俗。
　　考虑到时局的动乱，所以，新娘没有坐着花轿环城一周，而是改成王少卿带着迎亲队伍去“大舞台”接新娘，沿途还有兵力保护。
　　“小小，爸爸替少卿感谢你。”王乃生悄悄站在一边，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小小没有说话，她想沉默。
　　“我知道，现在你还不能管我叫爹，因为你还需要适应。我也没有办法，一边是我的儿子，另一边是我失而复得的女儿，所以，爸爸只能告诉你，过去了，就变淡了。”
　　“您不用说了，我明白。我也不想让褚君瑶成为第二个母亲，你不知道一个女人守业有多难。”
　　小小的话令王乃生再一次感到了无地自容。
　　“小小，我会弥补的。”
　　像是做梦一样，眼前德高望重的老人竟然成了自己的父亲，并抛弃了她十几年；可笑的是，昔日的他们，现在却变成了亲兄妹。小小感受到了命运的捉弄。
　　长明胡同的房子，小小已经卖给了那对烟花母女，她一刻也不想在那呆下去。因为呆在那里，她只会伤心，一切不堪和哀怨就会占领她整个内心。小小理所应当地住进了王家——在娶亲那晚。
　　拜堂时辰到。
　　媒婆走到轿旁，掀起盖帘，将穿着红嫁衣的褚君瑶扶了出来；这时，钱庄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褚君瑶的心里除了紧张甜蜜之外，还掺杂着一丝不确定。
　　媒婆扶着褚君瑶，一路穿过店铺院落来到大堂。大堂内挤满了人，他们都伸长了脖子向门口望着。王少卿早已在大堂了，新郎官气宇轩昂，只是少了许多神气。
　　繁琐的婚礼程序开始进行。
　　先是祭拜神灵祖先。凤冠霞帔的褚君瑶的一个弯腰，让人们都想到了她在戏台上的一颦一笑。拜高堂时，褚君瑶的反应有些迟缓。拜完公婆就代表着她已经是王家的人，死后的牌位是要放在这个家族供奉的，这是她期待已久的。但交换的代价就是永远离开戏台。毕竟王家能娶她是很不错的了。虽然反应迟缓些，但她还是弯下了腰，她已决定好了一切。
　　夫妻对拜过后，褚君瑶便被送入了洞房，她将进行漫长的等待。
　　筵席开始了，院子已经摆好了酒席，王少卿向每一位道喜的客人敬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小小站在柱子后面静静地看，就像曾经他躲在这里呼唤她的姓名。
　　“祝小小——”
　　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
　　小小恍惚了，他与她像隔了几个世纪。
　　王少卿抬眼看到了小小，他赶紧低下了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掩饰了心中的慌乱，却也饮下了更多的内疚。
　　小小想转身离去，“等我好吗，你是我的未婚妻呀……”耳畔又想起了这样一句话，“你是我王少卿的未婚妻啊！”
　　小小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她想离开，却怎么也迈不动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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