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只想当吉祥物

　　程忘愚一惊，顿时睁开眼，与寻心镜的联系也就此断了下来。

　　……慕无恙居然是狼妖？

　　难怪他自称是异族人，这确实有够“异”了。

　　不过，程忘愚并不歧视排斥任何妖类，只要他们不随意伤人性命。

　　何况刚刚营救小五，慕无恙也有很大一份功劳。

　　虽然意外，但程忘愚还是很快接受了慕无恙这个身份。刚刚的感知让他大致弄明白了寻心镜如何使用，程忘愚定了定心神，重新开始感应。

　　这一次寻心镜很快有了强烈的反应，而它提示的目标，正是刚刚被程忘愚救下的小五。

　　程忘愚想起之前小五心事重重的模样，想起他说的“卖不出果子弟弟妹妹就会饿死”，直觉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程忘愚根据寻心镜指引，没多久就找到了镇子南边的太平巷。

　　小五的家在太平巷的最深处，一间又小又破破烂烂的平房。程忘愚还没走近，就闻到一阵混杂着酸臭的屎尿味，让他下意识憋住了呼吸。

　　屋子里传来小孩的哭声，还隐隐约约有女人的呜咽。程忘愚稍稍走近，正准备进去看看，忽然从屋里蹿出来一个小孩，迎面和他撞了个满怀。

　　“小五？”程忘愚惊讶地喊出声，“你怎么了？慌慌张张地，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五急得快要哭出来:“大哥哥，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了，阿娘肚子疼得不行，弟弟又一直在哭，我得赶紧去找大夫来瞧瞧。”

　　小五说完又准备拔腿往外跑，程忘愚一把稳住他道:“你先别急，大夫我去请。你娘在哪？我略通一些法术，可以先替她止疼。”

　　小五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将他往里引:“在这，大哥哥跟我来，我阿娘在里面。”

　　程忘愚跟着小五进了屋，越往里，那股又酸又臭的屎尿味就越发浓厚了。他尽量克制住，跟着小五到了他阿娘跟前，蹲下替她查看。

　　小五娘靠在角落里，肚子隆得老高，显然是怀了身孕。不仅如此，旁边还有两个约摸两岁的幼儿和三四岁的小女孩，看起来就是小五说的弟弟妹妹了。

　　程忘愚搭上小五娘的脉象，发现她不仅身体虚弱至极，还隐隐有些罕见的异相。他转过头对小五道:“你娘怀胎多少月了？”

　　小五支支吾吾:“大、大概十个月左右吧……”

　　“不对。”程忘愚冷静道，“从脉象上看，你娘应当至少怀胎一年半有余了。小五，你得跟我说实话，否则我没法帮你。”

　　小五急得不行，当即跪了下来，哭着道:“我说，我说。大哥哥，求你帮帮我阿娘！她怀宝宝已经快两年了，一直生不下来，我们找了好多大夫来看，都没有用，阿娘她、她快不行了！”

　　寻常妇人怀胎十月已是十分不易，不仅生活行动不便，还要忍受来自身体的疼痛，可小五的娘竟然一怀怀了快两年，程忘愚无法想象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程忘愚不懂产妇接生，但按照他的判断，小五娘也绝不能贸然催生。瓜熟蒂落是自然界的规律，小孩两年了还不出来，这其中必然有其他原因。

　　程忘愚想道，既然寻心镜指引他来此，说明这家人有需要他解决的问题，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先了解前因后果，方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程忘愚将小五娘扶正，一边为她传功输送灵力，一边温言道:“小五，我现在为你阿娘施法减轻她的疼痛，你需将你们家的情况告诉我，无论大小，事无巨细，不可有任何遗漏。”

　　小五点点头:“好，大哥哥，我全都告诉你。”

　　小五道:“我姓马，家里排行第五，所以叫马小五。我阿爹叫马阿牛，阿娘叫饶四娘，我还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大哥二哥和阿爹都被强征去了军营，二姐卖给了镇上一户有钱人家做丫鬟，四姐卖去当了童养媳。在我之后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阿娘身子不方便，阿爹和两个哥哥回来得少，平时家里就靠我卖果子挣钱。”

　　“近两年，征兵征得越发频繁，原本我也想去的，军营里虽然粮饷少，但总归有口饭吃，只可惜我太小了，军营里不要。”

　　“阿爹在家的时候不多，但每次回来没多久，阿娘就会怀上宝宝……阿爹常跟阿娘说，我们家之所以这么穷，就是因为她生得太少了，她要是再多生个十个八个，把我们都放出去做工挣钱，我们家也就不必住这样破烂的房子了……”

　　“近一两年，阿娘怀宝宝的间隔越来越短了，生完弟弟没多久后就怀上了现在这个。只是不知道她身体得了什么毛病，到了十个多月了宝宝还迟迟没有落地。阿爹他们送回来的钱都被请大夫花完了，可是看了那么多大夫也没人能治，我只能看着阿娘一日日的痛苦，一日日的憔悴……”

　　小五说着，“咚”的给程忘愚磕了几个响头:“大哥哥，情况就是这样了，小五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阿娘吧！”

　　“救？呵，我看，你该先救你自己。”

　　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突然自门口出现，程忘愚回过头，只见慕无恙冷着张脸从屋外走进来，后头还跟着那个扎了许多小辫子的洛子陵。

　　“慕公子？”程忘愚叫出口才发现自己竟下意识改了称呼，“你怎会在此？”

　　“我让子陵查的事有结果了，想着来看看小五，不想速度听到如此令人愤慨之事。”慕无恙冷哼一声，那张俊朗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生而不教不养，明明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却还不断生育，让儿女沦为赚钱工具，如此之人，怎配为人父母！”

　　小五闻言，眼中一黯，原本垂着的头低得更低了。

　　程忘愚虽然也赞同慕无恙的话，但现今状况如此，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劝道:“眼下不是讨论马家夫妇对错的时候，还是先解决小五娘的问题吧。”

　　慕无恙连看都懒得看躺在角落奄奄一息的女人，恨铁不成钢地道:“我要是你，我不会救她。人最怕自轻自贱，若为从夫命，甘愿糟蹋自己沦为生育工具，这样的人，你救来又有何用？”

　　“慕公子。”程忘愚转身看向慕无恙，神情严肃，“无论怎样，这毕竟是一条人命。我救她，是为小五和这两个孩子，也是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以后的人生要如何活，还得她醒来后自己决定。”

　　说完，他又对小五道:“小五，劳烦你去将你阿爹寻来，一会儿我会施法和你阿娘腹中孩子对话，他作为相公和父亲必须在场。有些事情，他们夫妇需要知道。”

　　小五点点头，一溜烟地跑出门去了。程忘愚沉默了一会儿，又对慕无恙道:“慕公子，我知道你很气愤，但如今人命关天，我需得去一趟医馆请大夫抓药，至于此处……能否先劳烦你代为照看？”

　　慕无恙道:“程公子如此仁心，难道就不怕我等你离开后做什么手脚？区区请大夫这种事还是不劳公子出马了，我让子陵跑一趟便是。”

　　说罢，不等程忘愚回话，他便对一旁的洛子陵道，“去医馆请个大夫过来看看，顺便让他抓几副调理身体的药。”

　　洛子陵领了命，也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屋里顿时只剩下程忘愚和慕无恙，以及一个晕过去的女人和两个哭闹的孩子。

　　此时若是有不明情况的人士上门，只怕会以为他俩是什么打家劫舍的穷凶极恶之徒。

　　这场面让程忘愚有些许尴尬，他主动找话题道:“慕公子，不知你可有带孩子的经验？饶四娘昏迷未醒，小六小七一直这么哭着也不是办法。”

　　慕无恙倚在门边，看着程忘愚似笑非笑，他道:“怎么不叫无恙兄了？这才半日不到，程公子与我就生疏至此，莫非……是看不上我、不愿与我相交了？”

　　“你别误会！”程忘愚急忙解释，“我承认，我之前确实无意得知了你的真实身份，不过我发誓，对此绝没有半分介怀。只是刚刚一下子信息量太大没来得及消化，又见你突然出现在此，一时意外，这才叫错了称呼。”

　　说完程忘愚站直身体，朝着慕无恙行了一礼，“若我先前言语不当，有让无恙兄不舒服的地方，忘愚在此先行赔罪了。”

　　慕无恙看着他，眼神有一瞬间锋利得似乎要将他穿透，但只是那么一瞬，那种锋利很快就又散去，重新变回幽深而冷冽的清潭。

　　慕无恙挪开视线，懒洋洋地道:“早就耳闻沧澜剑派不仅剑法超群，术法也是各类修仙门派中翘楚。今日一见小鱼少侠，方知此传闻半分不虚，不过短短一二时辰，便能看出我真身，当真令无恙佩服至极。”

　　慕无恙这话乍一听起来并不像佩服，反而颇有些打趣嘲讽之意，但程忘愚却也感受得到，慕无恙只是嘴上说说，但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眼下情况特殊，寻心镜的事也不是三两句可以说清，程忘愚索性不作解释，默认了慕无恙的“夸奖”。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坐了会儿，没过多久，洛子陵带着大夫回来了。

　　程忘愚原本想帮着大夫去熬药，却发现小五家根本没有熬药的工具，正思忖着要不要临时出去购置，只见慕无恙抬手一点，一个崭新的药罐便出现在桌上。

　　如今条件虽然简陋，总算工具是齐全了。程忘愚忙前忙后跟在大夫身后打杂，慕无恙则翘着二郎腿，悠悠地在一旁观看。

　　一副药下去，饶四娘仍未醒转，只是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了。程忘愚将大夫送出门，一回头刚好看见慕无恙在给饶四娘输送灵力。见他发现，慕无恙又好似没事人般悠哉悠哉收回手，恢复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程忘愚心中偷笑，这个人，虽然嘴上说着不该救、不会帮，实际上还是几次偷偷出手帮忙，善心至此，在妖类之中已数不凡。

　　大夫走后不久，小五也带着马阿牛回来了。

　　马阿牛满头大汗，嘴里仍在大声骂骂咧咧:“这不就是生个娃儿吗，又不是第一次了，多大个事？这血气冲天的，咋还非要我回来一趟？”

　　程忘愚被他话里的不耐烦和嫌弃激起了几分怒意，冷冷道:“她是你娘子，是为了你才弄到如今这个样子的，你若是还有几分良心，就不要说这些风凉话，拿出你男人应该有的担当。”

　　马阿牛显然是个吃软怕硬的主，他见程忘愚冷着张脸，旁边又站了个高出他一截、看起来还不太友好的慕无恙，以及他身后眼神冷得足以杀人的洛子陵，顿时气焰萎了下来，只得赔着笑连连说是。

　　这会儿人已到齐，也是时候该揭开真相。程忘愚第一次使用寻心镜进入意识，心中难免有些紧张，不禁暗自深吸了几口气。但为了不让马阿牛觉察出，面上又依旧一派镇定，看起来不慌不忙。

　　一切准备就绪，程忘愚催动寻心镜，进入了饶四娘腹中孩儿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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