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的怎么又回来了

　　可能已经忘了吧……
　　比赛结束前简一慢慢直起身，无心关心乔湛能跑第几，只想匆匆下楼掩饰自己内心深处那半分不爽和失落。
　　不像上来时那样三并两步，他一只腿甩着另一只腿吊儿郎当地走下来，慢悠悠得像只懒散的乌龟。
　　“小一……”
　　简一听到有人叫他，伴着喘息声。
　　他回过神来，恰好停在乔湛上两阶台阶。四目交接的一瞬，眼里的失落骤然消散。清透瞳孔的惊讶毫无保留地直指乔湛。简一抿了下薄唇，没说话。
　　乔湛笑了笑，单脚跨上一阶：“拍到了吗？”
　　和两年前一样的姿势、一样的问话，简一恍惚了一下，翻了翻眼睛轻傲地道：“没有啊，干嘛要拍？又没我帅。”
　　乔湛嘴角的笑容又扬上几分：“我可是拿了第一，还不帅么？”
　　“嘁……”简一甩着腿下了楼，两手往口袋里一插，昂着头活像一只古惑仔，“要换我跑这组，拿第一都不带喘气的好么？”
　　“那当然，一哥比我厉害。”乔湛站在古惑仔旁边，手肘轻轻互蹭了一下。
　　也许是刚刚运动过，乔湛的肌肤温度比简一略高了一些，却像被烫到一样，过了许久简一都觉得碰到的这一块还有余温。
　　程子洋、郑斌还有“双”威几个正撅着屁.股站在公示栏前看比赛成绩，只有班长韩可歆穿着米色的过膝裙站得笔直，和这几个臭小子形成鲜明对比。
　　“算出来了吗？”程子洋着急问，“怎么这么慢。”
　　韩可歆斜他一眼：“我是人又不是机器，口算心算不得花时间？你行你自己上啊。”
　　程子洋叹口气：“我这不是着急吗？”
　　郑斌拱他一下：“能不能对女生说话温柔一点？像你这样八辈子也找不到女朋友。”
　　“找不到女朋友就像乔湛找一哥那样，找个男朋友啊！”李威挤着头说。
　　“操！”程子洋笑骂一声，“找男的也行啊，找你，你给我做下边那个。”
　　“妈的！滚！”李威骂道。
　　简一站在他们身后听着这些调笑的话，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看完没，看完滚开。”
　　众人虎躯一震，立马挺起身给简一让出一条道。
　　韩可歆算到一半，被这冷空气影响，瞬间忘了刚刚的积分已经算到多少了。
　　简一一扫，淡道：“不用算了，目前第二。”
　　李威看简一脸色不对，伸手拽了程子洋救急。
　　明显简一听到了他们的话，程子洋哪儿敢再加把油，便扯开话题问：“啊……还差几分啊？”
　　韩可歆这会儿终于算出来了：“三分！”
　　乔湛说：“如果体育班最后三项比赛的成绩都不如我们，或者我们有一项远超他们的话，还有希望追回来。”
　　“操！”张威捶胸顿足，“那肯定没戏了啊！”
　　“不是还有跑酷么？有一哥和湛哥，说不定能力挽狂澜！”李威拍马屁说。
　　见过简一和乔湛跑酷的郑斌立即应和：“肯定没问题！一定没问题！”
　　“嘁……”简一哧了一声，抬脚就走。
　　剩下的人都巴巴地看着乔湛，可乔湛哪有工夫理会他们，跟着简一就走。
　　他知道简一这会儿心情不爽，换做是自己也不会高兴。刚刚他们的调笑虽然都是无心的，但字里行间都透着“简一是下面那个”的意味，简一是一只会争强好胜、会开屏的孔雀，听到那样的话，怎么可能高兴。
　　可是自己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难免会擦枪走火，到那时候谁在上谁在下？要是僵持不下谁也拉不开面子，岂不是很尴尬？
　　乔湛默默地跟着简一，看着他傲娇的后脑勺顿时释然——只要是和简一在一起，纠结那些根本没什么意义。
　　简一却并不这么想，无论是不是跟乔湛在一起，只要对象是个男的，他都不想做下面那个，更不想被别人认为自己是下面那个。
　　他想不通这帮人是怎么判断谁上谁下的？自己不过是个子比乔湛矮了点，这能说明什么？什么也不能！
　　“喂——”
　　简一一开口，乔湛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称呼直接降成“喂”，前面的努力白费一半。
　　他嘴角挂着的笑容有些无奈，身体却很狗腿地追上去与简一平肩。
　　简一顿了顿，开口问：“你觉得我很弱鸡吗？”
　　“当然不，一哥很A。”乔湛说。
　　简一又问：“个子高矮能决定一个人的地位？”
　　“当然不能，一哥气场强大，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奉你为老大。”乔湛说的是实话。
　　“真的？”简一挑了下眉头，上下瞄了乔湛一眼，“你也是这么想的？”
　　“啊……”乔湛应了一声，“只要能追到你，其他我都不在乎。”
　　简一狐疑地看了他几眼，确定乔湛说的是真心话后脸上僵硬的表情才松弛下来：“走啊，练跑酷去，就差三分，得追回来。”
　　乔湛立马黏上去：“一哥这是邀请我一起训练？”
　　“嘁……”简一傲娇地别过头，“咱们班还有别人能指望吗？”
　　“那就是在你心里，我比较有指望？”乔湛脸皮都不要了。
　　“……神经病！”简一轻骂一句，又哼哼唧唧道，“就算是吧。”
　　“那我以后可以每天陪你训练么？”
　　“操场那么大，你干什么干我屁事。”
　　“那我就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怎么？也想当体育生？”
　　“不想，但我想做体育生的男朋友。”
　　“……滚！”
　　这个“滚”字，是嘴角微扬着说的。
　　……
　　经过一整天的角逐，校运动会在激昂的乐声中落下帷幕。公告栏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名次分数，半壁江山都是体育班的人打下来的，还有半壁则写着简一和乔湛的名字。
　　早上的开幕式才表过白，这会儿紧紧挨着的名字就成了大家脑补谈论的对象。
　　“这是什么绝美爱情？就连比赛也要追着一哥，要是我就答应了。”某女说。
　　“就你？别痴人说梦了。”
　　“哎，我就打个比方嘛！再说了，谁不喜欢帅哥啊？”
　　“资源浪费啊！全校最帅的两个人搞一块儿去了，我们女生怎么办？”
　　“瞎说什么？一哥可还没答应呢，还有机会！”
　　公告栏前叽叽喳喳，简一只扫了一眼就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班上走。累了一天的学生们这会儿都像僵尸一样行进，半数可能今天剩下的晚修要以自习收尾。
　　简一参加的项目多，也不免觉得有些疲累，正合计着晚修要以什么姿势趴桌上补眠，程子洋就火急火燎地跑到了跟前：“一哥，体育班有个人找你！”
　　“谁？”简一问。
　　“是我。”
　　一个瘦高的大男孩从程子洋背后走了出来，他目光清冷地看了简一和乔湛一眼，随即自我介绍说：“我是体育班周京，老鹤让我来的。”
　　简一想起来了，这是今天长跑比赛第一的那个人，老鹤夸过他，也用他警示过自己。
　　看着他，简一顿悟老鹤的用意。
　　“让我跟你一起训练？”
　　周京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点点头，又说：“其他人不用来了。”
　　这个“其他人”指的便是乔湛。今天热闹的除了操场还有论坛，他们的事情被编成了N种故事，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几句。周京不反感早恋或是同性恋，但他不喜欢训练的时候腻腻歪歪。
　　乔湛心领神会，说：“你去吧，其他东西我来收拾，放学等你。”
　　程子洋巴巴看着没说话，在乔湛先行进了教室后才向简一打了个手势：“加油！”
　　乔湛在简一的座位上收拾着散了一抽屉的课本作业本，完全忽视全班投来的或了然或不解的目光。
　　他修长的手指在写着“简一”名字的本子上一一略过，然后在桌面上“咚咚”两声攒齐，最后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一股脑儿装进书包里。
　　有一半的女生都想不通，这么一丝不苟的学霸怎么就喜欢上吊儿郎当的简一了呢？虽然简一是很帅，也是个学霸，但气质上两人有着天差地别。
　　蒋晟歪在座位上从头看到尾，等乔湛将书包拉链拉起时问了一句：“要给一哥送过去吗？”
　　“不用，晚上回家给他就行。”乔湛这话一出，知道他们住对门的没觉得什么，其他人的理解便成了：他俩已经同居了！
　　趁着老师没来，个个又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在论坛上你一言我一语。
　　在老郭到达教室时，乔湛也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朝着简一空荡荡的座位扫了一眼，简一不在，他们都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的两个人目光短暂地交接了一下，乔湛光明正大没什么，老郭却说不上来的心梗感觉，仿佛做错事的是想要把这俩人活活掰开的自己。
　　可这样的感觉也只持续了两秒，他朝着教室每个角落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角落里的李威身上。
　　“你和乔湛换个位置。”老郭说。
　　李威受宠若惊，他老早就想坐简一周围，那样不仅方便和大哥“搭讪”，还能吸收学霸的“精华”——抄作业。
　　他的屁股刚从椅子上挪开，就听到乔湛嗓音清明地说：“我不想换。”
　　李威怔了一下，老郭也怔了一下。
　　全班这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是在看大戏。
　　老郭的脸黑了下来，说他俩早恋，也不算早恋，可不是早恋却又怕起了苗头，校长的嘱咐犹如在耳，好学生的薄面也不能不给，这算是骑虎难下。
　　他目光一转，又对李威说：“你和简一换个位子，现在就换。”
　　李威回头看着乔湛和他前面的空位子，支支吾吾地说：“郭老师……我觉得……我坐在这挺好的。”
　　老郭的肺都快气炸了。
　　此刻，在操场上晃膀子的当事人打了个喷嚏。下午出过汗，这会儿只穿着一件短袖的简一感觉有些回凉，一边在心里操着鬼天气的蛋，一边面对着眼前不熟的周京，两个人在空旷的操场上站了一会儿都没能破冰。
　　“要不要回去加件衣服？”周京先开了口。
　　简一顺势道：“不用，跑起来不冷……怎么练你来定。”
　　周京怔了一下，本以为有着桀骜名声的简一会对训练的事情按照他的想法指手画脚，没料到选择权这么轻易就到了自己手里。
　　他有些怀疑以前听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
　　“行，那就先做热身，然后直接练习长跑。”周京说，“今天比赛的时候我有留意，你的瞬间爆发能力很强，但不够持久，另外你跑步的时候没有计划随心所欲，浪费许多体力，才在冲刺阶段被人轻易追上。”
　　简一承认自己的这些问题，但一直没能改的过来。他笑笑，问：“那你觉得我改了之后有没有机会超过你？”
　　“没有。”周京回答得一点儿也不犹豫，“但追上第二还是有希望的……不过……”
　　周京顿了下，也不知道说这话合不合适。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望着简一漂亮的眼睛说：“不过……这是在谈恋爱不影响训练的前提下。”
　　“……”简一轻哼一声，转身上了跑道，“没谈恋爱。”
　　“可我看你们就像是在谈恋爱的样子。”周京也上了跑道。
　　简一别别嘴：“说的好像你和男的谈过恋爱一样。”
　　“是谈过。”
　　周京的话让简一怔了一下，然后听到他突然喊着“预备——跑！”身旁的人就宛若一阵风卷了出去。
　　周京故意放慢了速度和简一平行，一边教他调整呼吸和稳住节奏。
　　简一乘着晚风，借着前方教学楼星星点点的灯光看着周京，心跳“咚咚”地问：“那……和男的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周京边跑边说：“那得看你喜不喜欢他，喜欢就很快乐享受，不喜欢就很煎熬别扭。”
　　“那你们现在还在一起么？”简一又问。
　　“早不在了，”周京好像叹了口气，“这条路就像跑道一样，是个无限循环的圆，怎么也跑不到头。”
　　简一心底一沉，脚下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
　　没有终点的话，画条线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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