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氏钱庄

　　舒灵致第二天醒得很早，起来的时候头又痛得紧，元宝来伺候的时候见她一脸疲惫，心道是小姐昨晚应该是又失眠了。
　　“昨晚又没睡好？”元宝把绞净水的手帕递给舒灵致。
　　沾了水的手帕贴在脸上让舒灵致感到一阵清凉，她舒服得呼了口气。
　　“只是想了些事情，无碍。”舒灵致把手帕递了回去。
　　“总是失眠，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还是再看看大夫吧。”元宝担心道。
　　“回去再说吧，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完。”
　　舒灵致他们还是跟昨天一样，借着出门买东西的理由出了门，而今天余掌柜也确实也没再派人跟着，他们很快就来了胡家。
　　“大小姐，你们来了。”因为昨天已经约好了时间，胡家兄弟今天都没有出门。
　　“胡叔叔，我们的时间很紧，所以就只能长话短说了。”胡家兄弟听后点点头。
　　舒灵致接着说：“我昨天想了一夜，如果单单因为胡叔叔的事儿，我们找到证据，能去证明你的清白，可是如果官府依旧不肯受理的话，恐怕跟之前的结果一样。”
　　“那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没什么希望了？那你昨晚还说得那么热闹。”胡二郎听舒灵致这么说，以为舒灵致不想管了，出言讽刺道。
　　“二郎，你别着急，先听大小姐把话讲完。”胡掌柜劝道。
　　舒灵致并没有在意这些，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如果能找到余掌柜对舒氏不利的证据，这样我也好以舒氏的名义送他见官，因为我想他做了这么多谋划，肯定不单单是为了一个大掌柜的位置，如果有这方面的证据，再由我出面，胜算应该也算大一些。”
　　舒灵致想了一夜，如果仅凭胡掌柜的事儿，她无法出面，也不能给父亲解释，但是她只要找到余掌柜的问题，证明他在舒氏会损害舒氏的利益，这件事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众人听后确实觉得舒灵致的话有道理，纷纷点头，胡二郎也觉得刚刚自己话说重了，低着头不说话了。
　　舒灵致说着让元宝掏出临江县分铺的账本，递给胡掌柜，说道：“胡叔叔，临江县的账，您比我熟，麻烦您看看这账到底有没有问题。”舒灵致昨晚又看了一遍这些账，但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她想胡掌柜终究是熟悉临江县分铺的，如果他去看，应该是可以看出些蛛丝马迹的。
　　胡掌柜接过账的一瞬间，顿时心中五味杂陈，自从他被冤枉赶出舒氏，就没想过能再碰这些账本，连手都不自觉地发起抖来，可他看到舒灵致用信任的眼神看着他，他也知道自己绝不能辜负眼前这个尽心尽力帮助自己的人。
　　“二郎，去把我的算盘拿过来。”胡掌柜说着就坐在椅子上，把账本摊在桌子上，一页页地翻看起来，然后把二郎拿来的算盘摆在自己的左手边，用左手拨起来算盘，余掌柜不知道的是，像胡掌柜这种打小长在铺子里的学徒，左右手都是可以打算盘的，虽然荒废了两年，但也不输于自己的全盛时期。
　　看到胡掌柜这样，舒灵致也不禁心生佩服，随后她吩咐元宝和金浩出门。
　　胡掌柜从艳阳高照一直算到夕阳西下，期间连一口水，一粒米都未进，舒灵致和胡二郎也一直陪着他，也是滴水未进，待到他算到最后几页账，已是满头大汗，这时元宝和金浩也回来了。
　　“你们一直在这里算账，没吃过饭？”元宝听说他们一直没吃东西，惊讶地连嘴都合不上了，连忙掏出自己刚刚买的糕点，让大家垫垫肚子。
　　“怎么样？”舒灵致见胡掌柜终于停了手，上前问道。
　　“账没有问题。”胡掌柜说道。
　　得到这样的答案，舒灵致不禁有一些失望。
　　“但这绝对不是账本全部的内容。”胡掌柜坚定地说。
　　“什么意思？”舒灵致皱眉道。
　　胡掌柜接着说：“据我所知，从三年前临江县分铺跟各棉户签订的契约陆续由棉花改成了棉纱。”
　　“三年前？那时候你还在舒氏？”舒灵致才知道这种方式在三年前临江县就开始用了，可是之前为什么都不知道呢？
　　“对，我那时还在。”
　　“那这个方法是谁提出来的？余掌柜吗？”舒灵致隐隐觉得这其中应该还有她不知道的。
　　“当然是我哥。”胡二郎插言道。
　　“那为什么老掌柜没有跟我们提这些呢，我记得三年前我爹是来过的。”舒灵致问道。
　　“因为那次只是试行，还没到收货，所以东家查的是之前的账目，所以并未提及，而且”胡掌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掌柜的说他要退了，如果这法子不成，就他来背锅，但要是成了，就让我做大掌柜的时候跟东家汇报。”
　　说到这儿，舒灵致一切都明白了，“看来老掌柜是真的把你当亲生儿子般照顾。”
　　胡掌柜苦笑道：“但我让他失望了。”
　　“等还了你的清白，我会亲自向老掌柜说明，而且余掌柜鸠占鹊巢这么长时间，是该把位置还给你了。”舒灵致想到余掌柜之前跟他夸夸其谈的样子，眸子变得越来越冷，“胡叔叔麻烦您这边接着给我们讲这个账的问题。”
　　胡掌柜点点头，继续道：“临江县一开始是试行这种契约，所以先是跟五十家棉户签订了一年的契约，到年底共收上来五千左右的棉纱，整体计算下来比直接收棉花再找人纺纱便宜了三百两银子。”
　　“这么多啊，一户就省六两，这要是一千户，一万户，那得多少钱啊。”元宝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记得账本上跟舒氏签订契约的农户差不多有二百户了。”金浩回忆道。
　　“二百户，一户就按六两算的话，是一千二百两，这跟账本上的数是差不多对得上的。”舒灵致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如果是按照正常契约规定，这个数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是他竟然，竟然。”胡掌柜握紧了拳头，眼中似有怒火，看得这账本像是要把它一页页地烧干净。
　　“这事儿我知道。”二郎听了半天，也琢磨出来味儿了，见他哥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便替他接着说：“因为我哥的这个法子帮舒氏节省了成本，而且那五十户棉户也拿到了比棉花更多的钱，其他商户也纷纷跟舒氏签了十年的约，可万万没想到，签约的第一年，大家就都赔了个血本无归。”
　　“这时为什么呢？”舒灵致疑惑道。
　　“我哥当初拟定契约时，为了保证棉纱的质量，制定了三档棉纱，要由舒氏派专业的人去做验收，合格之后才拉货付款，可是不知道那余大□□做了什么手脚，经他手的棉纱，无一例外，皆一扯就断，这样他就以质量不合格的理由拒绝收棉户的棉纱，而且以对方不守契约的理由，要把对方送上衙门。”
　　“这也太不讲理了吧。”元宝怒道。
　　“有不服气的，去官府告状，但又被打了回来，我的腿就是那时候去帮忙被衙门的人生生打断的。”说到这儿，胡二郎用拳头狠狠砸了自己的腿，又接着说道：“大家看去讨说法的人不是被打，就是被抓，所以只好无奈地接受了余大□□把棉纱按照棉花的价格出售的条件，并且棉户的合同签了十年，未来九年，他们还要为余掌柜种‘棉纱’。”
　　“这还是人吗？竟然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招儿来。”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元宝此时后背也浸出了冷汗。
　　“所以胡叔叔你的意思是，他把正常按照契约履行的棉纱账本给我看，但实际上是有一本按棉花价格计算的棉纱账本？”舒灵致不敢相信余掌柜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如果被查出来，这绝不是赶出舒氏这么简单的，而是要吃牢饭的。
　　胡掌柜点点头。
　　“如果按这样算的话，至少每户要差十两的银子，那就是两千两！”金浩算出这个数字的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
　　“余掌柜这算盘真是打得响啊，当上大掌柜一年，单这项就净赚了两千两。”舒灵致暗暗咬牙道。
　　“所以我们应该回去找那本账，到时候人证物证聚在，也不怕余掌柜抵赖了。”金浩皱眉道。
　　“可是他会把这笔账记下来吗？”元宝觉得如果是她的话，是不会把证据留下来让人查的。
　　“他会记的。”舒灵致、金浩和胡掌柜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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