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人鱼前男友

　　“杀死……不太好吧？他跟你求爱，不喜欢的话，拒绝就好了。”费雪走近些，从柏林的大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温染的联系方式，费雪撕了纸条扔进垃圾桶，又为柏林整理了一下被温染抱过弄皱的袖口。

　　“小宝，你过来一下，说句话。”白思上站在楼梯口，对费雪唤道。
　　“小宝”是费雪的小名，白思上给他起的，警署的同事都跟着白思上这么喊。通常，白思上一喊他“小宝”，就表明很担心他、要给他做思想教育了。

　　费雪让柏林等一会儿，转身跟着白思上去了楼梯间。
　　“什么事啊？白总。”费雪没忍住叼了支烟，没点火。

　　白思上：“你别太溺爱这条鱼。”
　　费雪笑了：“没关系，他是鱼，溺不死。”
　　白思上：“我是怕你死啊，万一他惹你伤心怎么办？”

　　白思上把费雪唇间含着的那支烟拿下来，摸摸他脑袋：“小宝，他现在的恢复速度你看到了，一天一进化，语言功能和思维水平也飞速进步。你有没有想过，他很快就能独立出去生活了，如果他要走，你肯定会舍不得。”

　　费雪不以为意：“很正常啊，养宠物的人分开都会伤心，何况是他。”

　　白思上见他这么看得开，就放心了：“你别花费太多感情在他身上，有空不如对我好一点，好歹我是你上司，对吧？”

　　费雪被他逗得大笑，把烟抢回来，晃了晃：“白总，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打算戒烟了。”

　　“为了那个人鱼才决定戒的？”白思上一眼看穿，伸手用食指勾开费雪的后衣领，“这印记也是他给你弄的？小宝，不是我啰嗦，你这样很让人担心啊。”

　　费雪跳开半步，拽了拽衣领：“担心什么，我知道柏林跟普通人类不一样，他的情感非常淡漠，我都明白。”

　　白思上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一脸忧伤：“明白就好。你再休息两周就回警局正式上班吧。要知道，男人会让你一无所获，但犯罪分子不会。”

　　离开医院时，正赶上交通高峰期，车子被堵在高架桥上寸步难行。
　　费雪开启自动驾驶模式，打开实时广播，问坐在旁边的柏林：“想不想出去玩？过几天我假期就要结束了。”

　　柏林没回答，思索片刻，侧过头看着费雪，问：“我们现在的生活，算是普普通通的生活？

　　“怎么突然问这个？”费雪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算啊，我们现在就是普普通通的生活……或者说，比普通的生活更幸福一点。”

　　柏林：“你喜欢现在。”
　　“没错，”费雪笑了笑，“你很懂我啊。”

　　高架桥上的车越堵越长，旁边一辆轿车的车窗降下来，小孩子探出脑袋，好奇地前看后看。

　　柏林指着那个小孩，问费雪：“你从前是小孩子的时候，过得怎么样？”

　　费雪想了想：“那时候啊，比普通的生活要悲惨一点吧。”

　　柏林看一眼旁边轿车里的小孩，又回过头静静地看了看费雪。

　　拥堵路况稍稍缓解，费雪切换手动驾驶，在车流中穿行，今天打算带柏林去商圈逛逛，帮助他适应城市中的日常生活。

　　柏林的容貌过于出挑，尤其一头银白色长发，走在商场里都像模特在搞街拍，费雪尽量挑人少的路走。路上有人跟他们要联系方式，柏林的应对方式是冷漠，费雪会友好地笑着摆摆手婉拒。

　　逛街太久，费雪拉着柏林走进一家安静的咖啡厅，要了两份咖啡甜点和冰淇淋，终于没人来打扰。

　　“跟你走在一起，别人都当我是Omega，没办法啊，你气场确实太强了。”费雪已经习惯，所以没脾气了。

　　柏林皱眉，问道：“费雪，你还是喜欢Omega？”

　　“这……怎么说呢？我为了方便工作，注射了长效抑制剂，很久都没谈过恋爱了。”费雪耸耸肩，“现在，看到犯罪分子都比看到Omega要心动。”

　　柏林冷笑了一声。

　　费雪不知道哪句话又说错了，只好扯开话题：“你在内陆这些天，一点都不想念海洋？”

　　“讨厌海洋。”柏林毫不掩饰厌恶。

　　费雪难以理解，想了半天，委婉地问：“你不是有一半鱼类基因吗，鱼怎么会讨厌大海？难道你是淡水鱼？”

　　柏林毫不避讳，平静答道：“因为那曾经是你死亡的地方。”

　　“我什么时候死过……死在海里？”费雪彻底凌乱了，低头掐了自己手臂一下，疼啊，活的。

　　“为什么要掐自己？”柏林阻止他，摸了摸他苍白的脸，“费雪，你看看，你不仅忘了我，也忘了自己曾经死过。怎么办呢？”

　　费雪想让他别开这种玩笑，可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没开玩笑。

　　费雪浑浑噩噩，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在沙发上发呆许久，想给白思上打个电话，却没力气拨号。

　　他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了，做了个短暂的噩梦——梦里自己的身体处于幼儿时期，赤|身裸|体躺在一个透明培养舱内，周围连接众多仪器，偶尔有身穿无菌防护服的人来了又走。

　　他似乎在那个培养舱里很长时间，偶尔才会清醒，一旦被发现醒来，就会有人注射麻醉药物，令他继续昏睡。

　　就这样时睡时醒，他注意到，自己的身体逐渐从幼儿成长到现在的年纪。

　　直到某天，培养舱打开，一个穿防护服的人将他小心地抱出去，放在转运床上推到病房，费雪透过面罩看清了那个人的容貌——是白思上。

　　再一次醒来时，自己身上穿着平常的病号服，躺在特护病房里，医生说自己在任务中受重伤，昏迷了三个月。很快，白思上来探望他了，每天陪他说话，陪他复健，生活回到正轨……

　　费雪意识到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回忆。

　　费雪从沙发上醒来，用力揉了揉眉心，然后掀起衣摆，观察自己的身体——他虽然恢复能力强，但受重伤的情况下也会留疤，但现在身上几乎没有陈旧疤痕——这是一具崭新的身体。
　　或者说，是重造的身体。

　　这三年，活在新躯壳里的自己，从没起过疑心，因为整件事都太天马行空了。人类躯体的克隆、促生长技术一直被严格限制，给一个籍籍无名的警员制造一个新身体，是毫无意义、不可能被批准的。

　　费雪点了支烟，接受了自己确实死过一次的事实。

　　“柏林，你在哪？”费雪唰地站起来，开始不安地满屋子找柏林，“你走了吗？柏林！”

　　冲上露台，费雪撞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他没抬头，紧紧抱住对方，像抓一根救命稻草，他用力呼吸着混入玫瑰信息素气味的空气，如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擢取最后一口氧气。

　　“放慢呼吸，集中目光看着我，费雪。”柏林的指尖压在他颈间，引导他的呼吸频率，数着他的心跳，直到数值回归正常范围。

　　柏林垂眸以悲悯的姿态看着他：“要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人类的生命很脆弱。”

　　“那你呢？”费雪抓着他的手腕，哑着嗓子问，“你不一样，就像资料里写的，你永远不会死，对不对？”

　　柏林平静地答道：“是的，人鱼永生。”

　　费雪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他的手腕，低声道：“我身体是重造的，你说得没错，我是死过一次，但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了。”

　　“没关系，”柏林反握住他的手，“总会想起来的。”

　　“那你……是不是我前男友？”费雪忍不住问，“我总觉得不对，他们说我前男友死了……”

　　柏林想了很久，避开他目光，摇摇头：“我们当时，不是那种关系。”

　　费雪把头埋在手掌里，闷闷地“嗯”了声。不打算再在柏林面前提起这些了。

　　“你以前认识我，那能不能讲讲从前的事？”费雪请求道。

　　柏林不假思索拒绝了：“你必须依靠自己想起来，要耐心，这是恢复过程的一部分。”

　　“我不，我没耐心。”费雪试图无理取闹。

　　“恢复记忆的过程里，如果别人过度干预，你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柏林不近人情地说道，“说不定会变成小傻子。”

　　费雪被这个警告吓住了，等回过味儿来，又抓住柏林，问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都是白思上告诉我的。”柏林淡然地把原因推给了白思上。

　　费雪无所适从，陷入巨大的情绪低谷，柏林想方设法安抚他，却收效甚微，于是就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费雪从书房角落里翻出来一台旧电脑，他从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玩一些版本很古老的游戏，低像素、笨拙僵硬的人物动作会让他专注于游戏故事情节，老旧的游戏里总有大段生动的台词，费雪喜欢慢慢看那些台词。

　　柏林还是陪在他身边，费雪随手打开一个叫“异域镇魂曲”的游戏，读取存档很慢，等待期间，费雪转头对柏林说：“你知道吗？这个游戏里，有个人说过一句话——‘时间不是你的敌人，永恒才是。’”

　　柏林摸了摸他的脸。

　　费雪的手覆盖在他手背，脸靠在他掌心，望着他问：“永生是什么感觉？你变成了自己的敌人？”

　　“是所有人的敌人。”柏林答道。

　　“那不包括我。”费雪纠正他，“我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柏林看着他，低头靠在他肩上，灰蓝色眼眸里似乎有一丝难过。

　　费雪转过身，游戏读档已经完成，他闷头打了一会儿游戏，然后合上旧电脑，思考了一下，拿出手机打算给白思上发消息。

　　斟酌了一会儿措辞，费雪干脆放弃编写短信了，直接拨视频通话。

　　白思上很快接通，似乎刚洗完澡，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利落地套上浴袍，胸膛还有水珠。

　　费雪故意把脸怼到镜头跟前：“白总，我现在要截图，售卖你的艳|照！”

　　“那可怎么办？你会发财的。”白思上笑吟吟看着他。

　　费雪哈哈大笑，抛出一个猝不及防的问题：“我躺在培养舱里的时候，你来看过我几次？”

　　白思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一瞬间，眼圈有点儿红：“小宝，你想起来了啊。”

　　费雪慌了：“你别哭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是死了又活了而已。”

　　“谁让你突然袭击，我是吓哭的。”白思上当然没流泪，他点了支烟，深吸一口，“你家美人鱼在旁边？”

　　“他在呢，”费雪皱着眉头，“白总，你怎么会抽烟？还抽得很熟练？”

　　白思上冲他笑了下，顺便跟费雪身后的柏林打了个招呼。

　　白思上吸了几口烟就掐灭了：“小宝，你在培养舱里关了三个月，在促生长培养液的作用下，从胚胎到成年体，再生长到你死亡时候的年龄，时间把控得非常精准。这三个月你醒了19次，我每天都去看你，但每次我在的时候，你都没醒来过，所以有时候我很担心，你是不是特别恨我，重活一次都不愿意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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