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迟

　　门，轻轻拉开，小姑娘白净的圆脸盘露出来，安静看着来者。
　　这一幕，颇有点白雪公主与深山恶龙的意思。

　　恶龙指了指空车。
　　公主眨巴眨巴眼。

　　“我累死累活给你做那么多事不值得一根棒棒糖？”
　　“你自己不早点来。”小姑娘细声细气。
　　“我也要知道才能来啊，那帮人捂得严严实实！”
　　某人现在就是非常想要，非常。
　　可是小囡囡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真的没有了。”
　　程霆扭头就走：“以后别喊我。”
　　下一秒，被拉住了工作服。
　　那个小爪子不撒开，一直拉着他，把他衣服都扯变形了，他顺着力道半推半就进去，捂着胃坐下,很有脾气地背对着她，对上老太太带笑的眼睛。
　　这一刻，程霆心里有了预感。
　　他转头，看见怼到鼻尖的蛋糕。
　　确切来说，这是一个镜面巧克力生日蛋糕。
　　与外面那种谁都有的棒棒糖完全不是一路货色。

　　“酱酱酱酱！生日快乐哦，弟弟！”

　　忽略最后两个字的话，程霆是很满意的。
　　“你怎么知道？”他着急找勺子。
　　“问了阿汪叔。”她倒是诚实。
　　他握着勺子，仰头看她：“现在能吃么？”
　　她有些忐忑：“其实我没尝过，我以前也不做巧克力蛋糕。”
　　程霆看着那个块头不小的黑圆圈，更满意了。
　　“这是我第一次做。”
　　他就笑的有点张狂。

　　“你巧克力过敏？”他问。
　　女孩点点头：“我觉得你应该爱吃。”
　　巧克力的微苦与咖啡糖有些相似。
　　程霆看着她：“今天爆单还给我烤蛋糕啊？”
　　她的脚趾头抠着地板，看着他不说话……

　　他低头认认真真挖了一块，放进嘴里，闭上眼，很有诚意地品尝。他咀嚼的时候下颚角的线条变得更加锋利好看，嘴角有一点点奶油花，粉色的舌尖飞快舔掉——
　　乖囡捂着耳朵，耳朵快要烧起来。

　　程霆睁开眼，没有给出评价，但他的行动给出了最好的评价。
　　林葵就这么看着他，一次性挖掉了一整个八寸加高蛋糕。
　　她顿时很羡慕：“你都吃不胖的。”
　　程霆嘴里咬着新鲜樱桃，总算知道这家伙一天到晚买这么多水果干什么用了。
　　原来小姑娘们吃的蛋糕里会有各种各样的水果，还有水果熬的果酱。
　　不得不说，和柔软的蛋糕体搭配在一起，完美。
　　而最上面一层巧克力酱简直是神来之笔，略显厚重的微苦融合了水果的清甜和奶油的细腻，将整个层次拔高到不可思议的境界。

　　他低头，从宽大的制服里，靠近胃的位置，变魔术一般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树，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一个姜黄色的，用树叶贴成的小小圣诞树，上面甚至还挂了一圈小灯泡。
　　她小小地欢呼：“从哪来的？好可爱！！！”
　　他插着手：“不难。”
　　“现在哪里还有银杏叶啊？”女孩高兴地捧高小树。
　　“之前存了点。”恶龙吃饱喝足，很好说话。
　　女孩眼睛亮晶晶，“你好厉害！”
　　恶龙变得更好说话一点：“老板满意就行。”

　　他看着忙碌一天略显疲态却又很柔软的姑娘，目光一不留神停在人家嘴唇上，那张红润的嘴巴一张一合，他克制地挪开眼，有些毛躁地撸了把头发。
　　然后听见她笑着：“弟弟，你有美人尖啊！”
　　“林葵，再叫对你不客气了啊！”
　　她嘻嘻笑，老实了。
　　她问：“你说，现在哪里最热闹？”
　　“新天地。”
　　“你以前平安夜去那玩吗？”
　　程霆刷开手机，摇了摇头：“挤死了，我一般回家睡觉。”
　　林葵：“那我就不用羡慕你了。”
　　他顿了顿，忽然问：“你想出去看看吗？现在去。”
　　她慌张地摆摆手：“不要不要。”
　　他没有再问，朋友圈仅老汪可见地发了张照片，炫耀自己的专属蛋糕。
　　老汪：【你小子坏透了！呸！】

　　林葵抱着什么东西垫脚趴在猫眼看了又看，确定没有人，快快开门，把最后一袋棒棒糖倒在推车上，然后砰地关上门，仿佛外面有老虎。
　　程霆挑眉：“给谁？不是没了？”
　　“给小朋友，我每年都给，平安夜本来就要送糖的。”

　　程霆现在谁也不羡慕，顺手刷开林葵的小程序，摆弄一会儿问：“你这个有点单调，找谁弄的？”
　　小姑娘有些得意：“网上下单，网上什么都有！”
　　对于林葵来说，她经历了一个时代质的飞跃，大概不会有人比她还能体会这种飞跃带给某些特定人群的益处。
　　她可以足不出户就做很多事，便利的购买渠道让她在家也不会饿死，甚至，她还可以用自己的一点点特长在虚拟世界做生意，用劳动取得报酬，养活自己。

　　程霆问她弄这个小程序花了多少钱，她报了个数。
　　“被骗了吧。”
　　“已经很好了。”小姑娘不自觉地凑到他身边，“能用就行。”
　　“你是做生意，功能很重要。”程霆教她。
　　“可是这样都快忙不过来了。”
　　“难看。”
　　林葵：“……”
　　“我帮你重新弄下，密码多少？”

　　林葵老老实实交出密码，看小阿弟噼啪写代码，代码的每一个字母她都看得懂，但连在一起就成了天书。
　　只见他一个回车，很舒服地往后靠。
　　她捧着全新界面，震惊，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震惊。

　　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要挨骂啊？！！！那些人为什么不珍惜他？？？他就是个宝啊！全身上下哪里都能用并且非常好用的大宝贝啊！！！

　　程霆问她：“单调不？”
　　小姑娘连连点头。
　　“还是不是能用就行？”
　　小姑娘赶紧摇头。
　　“说谢谢。”
　　“谢谢！”
　　“林小葵，我刚刚许了个愿，你能帮我实现吗？”
　　“恩恩！”
　　“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这是林葵不愿意提起的话题。
　　但这又是程霆的生日愿望。
　　寿星公最大，善良的女孩安静了一会儿，低着头，蚊呐：“他们说我偷钱。”
　　又飞快地反驳：“我没有！”
　　程霆嗬了声，总算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要开豪车去接孙女回家。
　　“老师也觉得是我偷的……”
　　“老鼠一样的胆子能干这种事也算你有本事。”

　　小姑娘分不清他是夸是贬，哀怨地瞪他。
　　恶霸扯了下她的辫子：“还有呢？”
　　“他们在宿舍不跟我说话，我去哪都一个人。”
　　“还有呢？”
　　小姑娘委委屈屈瘪嘴：“你到底有几个心愿？”
　　“最后一个。”程霆低头看她，手指绕着人家辫子。

　　她想了想，挑最不难受的说：“其实我的钱也被偷了，我看到他们拿我的钱包和护肤品。”
　　程霆：“现在找得到人么？”
　　“你想干嘛？”她警惕。
　　他哦了声，能干嘛，随口问问。

　　女孩盯着他，确定他只是问一下，手指忽然指了指台子上唯一没有被快递小哥取走的包裹——
　　“这是他们跟我定蛋糕的第三年。”

　　程霆又找回了点这姑娘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死的震撼，以至于他一时没说话。

　　“虽然收件人没有写真名，但他们的手机都没换，所以我认得出来。他们不知道是我，我也没有拒单，这么做没有意义，我靠手艺吃饭，他们是客人。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我厉害一点，他们也欺负不了我。”

　　“被PUA了你？”他不怎么高兴听她说这番话。
　　给狗吃都不卖他们。
　　狗都不如的东西。

　　“我不在意了，我只是很想外婆。”小姑娘委屈地瘪了一下嘴巴，眼尾向下耷拉。

　　屋子里一时很安静，程霆盯着她，不忍打破她的思念，觉得她肯定要哭了，不知道该怎么哄，只好拉起袖子，预备备，要借给她擦眼泪。
　　面纱犬一样可爱的女孩子躲了躲，斯斯文文地：“我才没有要哭。”

　　“想哭就哭。”

　　她摇摇头：“不是哦，我不是哭包哦。”
　　吸吸鼻子，强调：“真的哦。”

　　程霆：“……”
　　他想了想，这姑娘好像是没怎么哭过。
　　她只会被人类吓得发抖。

　　这时，有人敲门，小姑娘果然抖了抖。
　　她推推他，让他帮忙转交那个精心准备的蛋糕，目光比往日更有力量。
　　他坐着不动，直到门铃响了三次才站起来，面无表情捧出去
　　闪送小哥默默倒抽一口冷气，好多年了，头一回看见这家有男人。

　　程霆关门前发现推车里的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被分光了。
　　并且卸掉了车轮子。
　　手法跟上次一模一样。

　　第二天，程霆将情况上报给老汪，老汪气得飚一串本地话，嘴巴快得很，很多词程霆听着都新鲜。
　　老汪振臂一呼，要搞个比武大会，找最强壮的勇士保护301公主，刘德立马响应，想弥补上次的失误，卷起袖子展示自己的肌肉。
　　老汪啪啪鼓掌：“阿德壮！”
　　程霆在旁边一直没做声，这时候走出来，撸下阿德袖管，轻飘飘：“费心，已经有人了。”
　　阿德虎头虎脑：“谁啊？”
　　“我。”

　　老汪第一个不同意：“你我不放心，万一你前前女友，前前前女友来，那还得了！”
　　程霆不鸟他，颇有点一锤定音的意思，溜达出去买早点。

　　十里洋场，东方明珠，甭管名号吹的多响，最好吃的总会是家门口多年屹立不倒的早餐摊。程霆排了好一会儿队，提着一套全家福走进来，径自掠过老汪，上楼。
　　301是个狗鼻子，门一开就笑了，乖兮兮问他：“是不是门口阿婆的杂粮煎饼？”
　　很有礼貌，不随便乱伸手，就是眼神过于渴望。
　　程霆问她：“你多久没吃了？”
　　小姑娘盯着他手里的袋子：“上次有拜托阿叔带，不过也不好一直麻烦人家，我这人平时已经够麻烦了。”
　　他递过去，听她咋咋呼呼：“甜面酱好香！你是不是有叮嘱阿婆多酱？”
　　“还想吃什么？”
　　“阿婆下午的葱油饼也好香！”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满怀希望，程霆垂眼看她脚尖，真是分毫不差，规规矩矩站在门框里。他突生反骨，嗤笑一声：“不给你带，馋死你。”
　　说完就走，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

　　·

　　楼上的公主并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很不好惹的贴身护卫，只是一日日的，开门看见他的次数多了点，其次，家里总是乱响的门铃少了点。
　　程霆逮着贼首的那天早晨，物业例行早会，他从老汪很大声的短视频软件上听说了国内某巨头手机公司老总在海外被逮捕的消息。
　　老汪：”哦哟不得了，怎么突然被抓嘞？泄密？泄什么密？“
　　事实上，此公司掌握了全球最先进的5G技术，并且拥有国内综合实力最强的芯片公司。
　　程霆听着网上评论员一通乱分析，觉得耳朵吵，抬脚出来了。

　　他的手机也在响，一些来不及退的群，尚保留联系的人都在找他。他无动于衷，直到遥遥看见一串小尾巴钻进了小楼。
　　今天是周末。
　　周末的小区是崽子们的最佳游乐园。

　　程霆抱臂靠在台阶上，准准堵着了肆无忌惮踹门踹推车的一帮熊孩子。为首是个小胖墩，傲娇地扭开脸，非常不服管教。
　　但不要紧，小孩不吃饭，饿几顿就好了。
　　不服管？
　　体罚就好了。

　　程霆对小胖墩说：“带着你的兄弟，下去跑圈，我不喊停不准停。”
　　熊孩子们不服气，程霆拿出手机，说要告家长。
　　那么一个个就乖了，其实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排队下楼跑圈。
　　程霆背着粉红色的小水杯蹲在绿化带边，一口一块小饼干配手冲美式，把崽子们看的眼冒怒火。偏他吃的极慢，非常残忍地勾起孩子们的馋虫。
　　这饼干的滋味，小区里的每一个孩子都知道。

　　终于，他朝小胖墩勾勾手，其他孩子见状，立马放弃哥们义气，散了个干净。
　　胖墩很没面子，涨红着脸，小南瓜似的肚皮起起伏伏，热得满头是汗，最终是忍不住冲程霆大喊：“那个阿姨是怪物！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们！她没有男朋友也没有爸爸妈妈！”

　　程霆笑了。
　　笑得像个十足的混混。
　　他轻轻抓住小胖墩的领子，十分和煦且有耐心：“这些话，再让我听到一次，嘴给你缝起来，我不讲究，粗针大线的，那你以后不仅胖，还很丑，没有女朋友……”
　　话还没说话，小孩哇一声哭了。
　　哭的那叫一个天崩地裂、不管不顾、毫无男子汉气概，要找妈妈。

　　程霆放他回家找娘，一点不怕事，没多久，家长领着孩子到物业要说法。
　　老汪其实心里很解气，可面上不敢露，想着各打二十大板这事就过了，但家长不依不饶，扬言老汪和稀泥就立马报警。
　　程霆点头同意：“报吧，谁是惯犯谁心虚。”
　　小胖墩的妈妈哽了哽，换打击点：“汪叔，你说话！”
　　老汪：“是胖了点，跑跑能减肥。”
　　小胖墩一听，哇又哭了。
　　胖墩妈妈：“一码归一码，这是两码事，你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小孩子懂什么了，不过是开个玩笑。”

　　物业办公室，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不明生物。
　　此人仗着一米九的身高，一个箭步蹿到胖墩妈妈面前，非常具有学术姿态地怼了怼酒瓶眼镜，张口道：“这位家长你说的不对，一是一二是二，但一加一不等于二，这涉及到伟大的哥德巴赫猜想，我国著名数学家陈景润先生在……”
　　程霆翻了个白眼：“闭嘴吧你。”
　　疯人院摇摇头：“阿道，你让我说完。”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成了此人的科普秀，把胖墩妈妈说的头昏脑涨，只能不断重复：“我们就是开了个玩笑，你先道歉！”
　　程霆：“我也开个玩笑。”
　　老汪：“对对，他没有真的要把小胖嘴巴缝起来哒！”
　　胖墩妈妈尖叫：“什么小胖！我们叫吴帅帅！！！”
　　程霆嗤地一声，笑得十分轻蔑。
　　而疯人院则找了精准目标，拉着小胖的手：“不帅帅同学，你也喜欢数学吗？我们来做数学题吧！”
　　可怜的孩子疯狂哭嚎：“我最讨厌数学题啦呜呜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呜呜……”

　　·

　　事情交给老汪善后，程霆带着从号称四大疯人院之首的数院跑出来的疯头头找了个清净的地方说话，其实他是有点意外的，这家伙常年不出数院，被人尊称为数院定海针，上一次踏出校园据程霆所知还是出国参加比赛。
　　“你也听说了？”程霆问。
　　疯人院点点头：“你的预判成真了。”
　　程霆沉默了几秒：“已经不重要了。”
　　他曾经想让同行人看清的真相，已经失去了意义。

　　“接下来还会更糟糕吗？”
　　程霆盯着脚边的野草：“EDA阉·割，IP被禁，国内芯片被迫降级，够不够糟糕。”
　　芯片被降级，是一个国家科技的倒退，是用这块芯片的各个行业之间的倒退。
　　在此之前，大家都不觉得这种情况会发生，在此之后，也无计可施。

　　疯人院劝：“你想继续这样吗？看着几个孩子？”
　　“少管我，拉黑你信不信。”
　　“你不能拉黑我，我微信只有你一个朋友。”
　　程霆不信，刷开他手机，这家伙果真只有他一个微信朋友。
　　相反，他的企鹅号很热闹，尊敬的教授一个群，带的研究生一个群，工作琐事一个群，甚至有食堂阿姨的群，喊他到点吃饭。
　　另外还有叮叮当当各种小群无数。
　　只用一种社交软件活到现在的人，十年如一日只穿格子衬衫，可以说是与世无争，也可以说是没有入世。

　　程霆保留了这个特别的微信好友，送他出去拦车，当他跨上车，程霆看着那抹刺眼的格子衬衫，突然喂了声。
　　“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别真疯了。”
　　上一个疯了的人，已经死了。

　　疯人院笑着：“我觉得数学真的很有趣，阿道，你还喜欢吗？”
　　程霆没有给出答案。

　　他一回头，看见三楼窗口冒出的小姑娘，小姑娘朝他招手，瞧着很不高兴。
　　等他进了门，她还是那样严肃的表情。
　　“都知道了？”
　　林葵点点头。
　　程霆说：“算了，那些糖喂都喂了，下次你就别——”
　　小姑娘蘑菇一样突然就长在他脚边，气鼓鼓：“他们为什么一直欺负你啊！”
　　程霆：“……”

　　“我都看到了！那个格子衬衫是不是也来凶你！”
　　程霆：“……”
　　小姑娘的眼睛炯炯有神：“你现在给他打电话！”
　　“……你确定？”
　　“快点！”
　　“哦。”程霆真的给在路上的疯人院打视频。
　　对方还很高兴，对着镜头喂喂喂，看着傻里傻气的。
　　然后，就挨骂了。

　　画面里，毛茸茸的小姑娘叉着腰质问：“你为什么欺负程霆！”

　　一米九的傻大个茫然看着后面的男人——
　　我此生没受过这种委屈QAQ

　　他尚算坚强着，这边的小乖囡倒是要哭了，鼻息咻咻地，跟疯人院大眼瞪小眼，脸越来越白。
　　程霆要把手机挪走，她不肯，抓住他手腕，手指很凉，很用力。他垂眼看着她，她把眼紧紧闭上，话说的很有条理——
　　“程霆说想待在这里，请你们尊重他！如果你们担心他，那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如果你们是想从他这里拿走一些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快乐，梦想，自由和健康。
　　那么我会保护他，直到我离开为止。”

　　话音刚落，程霆就切了视频。
　　气势很足的女孩，突然萎了下来，嘤一声，面对墙壁蹲在了角落里。
　　两小时都没缓过来。

　　期间，程霆先是一言不发看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没有错过她红扑扑的耳朵和连着耳朵的一点侧颜，肉嘟嘟的，像是小崽的婴儿肥，一点点涨红，再一点点白到发青，随着她一次次想起自己刚才的壮举，再次红成番茄。
　　这很有趣。
　　程霆控制不住地追问角落的重度社恐：“你要怎么保护我？”
　　那个女孩，天灵盖要冒烟了，颤悠悠地嘤了声，缩成更小一团。

　　然后程霆就不问了，他盘腿坐在她身边，两个小时后点了一份外卖。
　　那个霸道的味道，叫企图逃避现实的人从她用脚趾头抠出的宫殿里支棱起小脑袋，回头望了一眼。
　　看到打包带上的商标，咽了咽口水。
　　人，颤悠悠爬起来，默默坐到桌边，扒拉袋子，捧出一碗加料酸笋螺蛳粉，自我设置遗忘程序，默认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开始吸溜她得到的礼物。
　　有点感动，跟站在窗边的小阿弟说：“你这么挑剔肯定吃不了这个。”
　　“趁我没后悔，赶紧的。”
　　“臭吗？”她还挺美，想开罐冰可乐。
　　程霆的脸比粉臭，臭着脸给她拉可乐拉环，又站到窗边，狂吃咖啡糖。

　　林葵美滋滋吃完，后台狂加库存，她穿上围裙戴上包头巾，准备大干一场。
　　程霆没见过这么逃避现实的人，凑近了低头看她，他眼里有六角星星，亮的不得了，小姑娘推开他脸，嫌他烦。
　　他从工具箱拿了扳手，修好滴滴答答漏水的水龙头，还是觉得有趣，走的时候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他的手臂抬起，袖管中有风，带着男生清爽干净的味道，于资深独居少女来说，这是一种很新鲜的味道，不甜美，但很好闻。
　　她的脸上留着他手指的温度，一直不散，外婆的眼睛能看穿一切，她不好意思地对手指：“是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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