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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离别
学校北门看起来肮脏的小型商业街是学子们奢侈□□的第一选择,在每个月只有几百块的情况下指望一有空就去吃人均60以上的必胜客是不可能的。北门的小火锅两人去吃人均30,三个人以上比较划算,不超过25。
这时不考研的同学已经回家欢度春节去了,剩下的都是刚从战场下来的盟友,总共就十二三个人,凑一桌子人有的熟悉有的不熟悉,但是作为战友的亲切感还是很浓厚的。尤其是两杯黄汤下肚,人往往就会变得比平时热情好几倍。霍晓非敬了两巡酒,就有点踉跄,怎么看这地都是波涛状的。她惦着一只小杯子举到王佳面前:“来来,再喝一杯,这一次不知道是生是死,反正一起过来了。”
钟声在旁边死命拽她袖子,她也不理,王佳也醉眼朦胧了,豪气冲天地一口干了一杯,霍晓非也毫不示弱,这酒此刻喝在嘴里跟没味儿似的。宋小枝也嘻嘻笑着走过来,对霍晓非说:“平时看你也不怎么说话,我们宿舍都说你清高呢,后来一起复习之后才知道你这人挺逗的,什么都不说了,友谊长存。”谢云刘海燕就在一边起哄:“被她表象迷惑了,霍晓非就是懒,除了懒一个缺点之外,坏和贱都是优点。”
霍晓非眯着眼睛笑,一边打酒嗝一边说:“我哪里清高啊,笨嘴笨舌的罢了,友谊长存。”又是一口闷了。远的近的都轮着翻的敬酒,钟声原本还一边矜持地拿着腔调推诿,一边护着霍晓非,谁承想,每个来给他敬酒的都叫他准法硕,一口一个偶像,满嘴的崇拜敬佩,钟声立刻就缴械了,心花怒放地来者不拒。末了还狠狠的夸了几个长得也其貌不扬的女生秀外慧中云云。霍晓非此刻早就失去了判断能力,不然听了这些早就该找个地方吐哇去了。
这是大学四年里唯一的一次醉酒,也是霍晓非唯一的一次聚餐,事后她死活都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还有脑筋付钱,她和王佳日后的电话中总是在猜:“妈的,是哪个孙子藏着掖着居然还没倒?这么阴——”
结果就是霍晓非第二天早上在宿舍的床上醒来,揉着发痛的额头发现脸上多了一团干干的胶状物质,她扣了一团闻闻,呼出一口气,香的——什么味儿?玫瑰味儿,半分钟后霍晓非一拍大腿:“操,面膜,老子昨晚都喝成那样了居然还记得敷面膜。”
谢云的声音幽幽从床下传来:“晓非,你醒啦?”
“嗯,我脸上居然还有面膜,我操太神了。”她操起一缸水酒开始灌:“几点了谢云,我手机没电了。”
“刚七点多呢,头疼死了一晚上都没睡好,又渴又累……”谢云哼了哼:“海燕一大早就被她爸爸接回去了。”
“那就我们俩了?”霍晓非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下午走,朱红还在这呢,刚出去买早饭了。”顿了顿,谢云又懊丧地叹了口气:“这一身酒味儿,还没法洗澡回去给我爸妈闻出来可就死定了——昨天是谁提出要喝酒的呀?搞成这样……对了,昨儿谁付的钱呀?”
霍晓非歪了歪脑袋:“不知道,管它呢,等谁来要了再说吧,我一会还得去买票。”
“你还没买票啊?春运的票可难买了……你肯定买不着今天的了,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回家。”谢云不无惋惜。
“无所谓咯,明天就明天呗,反正有朱红在这……”正说着朱红拎着一包早点踢开门,一看见霍晓非醒了就激动起来:“霍晓非你们昨天都发疯啦,喝那么个样子回来?刘海燕还算好的,喝多了就傻笑一句话不说,你跟谢云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撒泡尿都在唱歌——后来我眼睁睁看着你艰难地爬上床,没一会又颤巍巍爬下来,拿着一罐面膜往脸上抹——抹完了又心满意足地爬上床睡觉了,我心里纳闷了莫非你没醉?再一想不对啊,你脸都没洗抹什么面膜啊?咋了那么兴奋?考得好吗?”
霍晓非刚想说点什么谢云立刻打断她:“别问了别问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忘记有考研这回事儿。”
霍晓非撇了撇嘴挪下床:“那就准备找工作吧。”
洗了洗脸,又顺手拿了朱红两个包子就接到钟声的电话来叫她一块去买票,她挂上电话套了件羽绒服就出了门,没两秒又把脑袋从窗外伸进来对谢云说:“我得先去买票了,回家的事儿最大,如果有人来要份子钱先帮我垫上,我赶得回来就还你,赶不回来只能寒假过了再还你了——你别忘了就成。”
谢云嗯了一声,突然嚷道:“哪还有寒假以后啊,我们不是过完寒假直接到实习单位报到嘛?霍晓非——那个钱——”霍晓非早就走远了。剩下朱红和她面面相觑。
师范院校安排的统一的实习单位就是各人家乡的中学执教,朱红留下就是因为不想去实习单位实习,因为她一来没有当教师的意愿,二来普通话过了四年虽说能够让熟人朋友轻易地听懂了,但是离二甲还有不小的距离,教师资格证是显然拿不到的。因此教育实习对于她来说就是浪费时间而没有成果的自杀行为,所以巴望着能在年前联系一家公司去实习,最好实习完能留下就万事大吉了。谢云对于就业还没有什么概念,准备考研的日子里虽说也没有怎么认真,但是好歹有个幌子在这障眼总觉得求职的事情还没那么急迫,眼下结界已破,现实没有丝毫延宕地向她扑过来,她只觉得一阵气闷,她原本就属于很没有主见的类型,听完了朱红这么有创意有想法的构思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团乱麻毫无头绪。不由觉得宿醉的脑袋更加疼痛:“天哪,我可怎么办……”
“天无绝人之路,放心吧,你好歹比我多条路呢。”朱红指的是教师资格证,谢云凭着她标准铿锵有力的普通话,以及声情并茂的说课顺利拿下。
“当老师啊?”谢云拖长了声音,对这些职业还没有什么明确的认识:“也不知道容易不?不过听我家里说教师还比较稳定,福利也还行……如果要是能留在溪州当老师就好,我出来这么久,都不想回去了。县里比起市里来还是差不少。”
“谁说不是呢,我们家虽说也是溪州的一个地级市,但是条件差太多了,就业机会少——而且在小地方人就变得不一样了,只是自己不觉得罢了。”朱红不由得想到了一些高中同学没有上大学而是在家乡找了份工作,只一年功夫,曾经的灵气和锐气都消失不见,虽说有些顺利结婚的,也嫁了当地的土财主,经济上挺过得去的,但是怎么看都觉得少了点什么。从表象上来说,不爱看书不爱听歌了,有时间就耗在麻将桌上或者几个妇女凑在一块聊家长里短的,从深层上来说,朱红将它总结为:不爱生活了,对于生命本身的种种新鲜和热爱在日复一日封闭而萧条的乡村生活中消磨。青春就这样不留痕迹的从生命中逝去,还没感受到它的到来就已经逝去……从来没有到来过一样的逝去……她从心里觉得担忧恐惧,毕竟她看见了这些变化,就不能够再无动于衷地看着它在自己身上发生。而对于谢云来说,自己并不是一个深刻的人,也不妄图深刻,她只是本能地抗拒着回到家乡那个尘土远远多过溪州的地方,或许因为许多当时考上不如她的学校的同学都留在了大城市,而此刻她如果回去了,脸该往哪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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