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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万年
“公子请回——”
“让开——”
外面的嘈杂远没有那两个简单的音符带给我的震憾大，心瞬间冻结，若不是怀中小白紧张的呼唤，只怕我早就慌得躲起来了，颤抖着抱紧怀中的孩子，我就如死囚静待最后的宣判。
“娘——”明显感受到我的恐惧，若若也一脸防备地望着门口。
“若若，小白，别怕，是爹爹来看你们了！”我这是在干什么？两个孩子脸上的担心让我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我怎么会让他们以为小二会伤害我们？“别怕，爹爹最温柔了，他——”随着门被推开，眼泪也顿时从我眼中滑落。
“爹爹——”若若兴奋的声音突然变为疑惑，小白也紧张地往我怀中又靠近了几分。
“琳——琅——”缥缈的哽咽声终于让我忍不住抬头望去，只一眼，却让我瞬间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滋味，枯瘦的脸，明显单薄许多的身子，一向清朗的眸子也深陷许多，还有鬓上如雪的发比——他怎么可以这样折磨自己？我心好痛，真的好痛——
“琳琅——你都不愿意跟我说话了么？”泪眼中只听耳边又传来艰涩的低颤，我几乎是立即便想像得到他脸上的种种脆弱——
心痛中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使劲摇头，直到感觉自己从背后被人小心翼翼拥入怀中。
“坏人——惹娘哭——”若若抗议的娇唤让我如五雷轰顶，震惊中抹去脸上的泪，我也重新在炕上坐定。
“若若——”拉过怀中的丫头面对着我坐下，我略有怒气道：“你刚才说什么？叫——爹爹——”
“不是爹爹——”小丫头脸上也憋着一股子倔劲。
“若若，娘哭是因为高兴，见到爹爹太高兴了——”平复心里最初的惊怒，我也耐心劝哄自家的小丫头：“若若听话，叫爹爹——别惹娘难过了，好不好？”
只可惜这次任我再怎么劝，小丫头只是睁大眼睛望着我和旁边的小二一句话也不说。
“琳琅——”小心翼翼坐到两个孩子身边，小二语气中明显有着颤抖和激动，“不急，他们——还小——”
“小白，听娘的话，叫爹爹——”瞥了小丫头一眼，我抱起另一边的小白轻声诱哄道，“小白最乖了，听话，叫声爹爹——娘和爹爹一起疼小白了——”
“爹爹——”在我的不断诱哄下，小白终于怯怯地开口了，看到小二眼中重新溢出的水光，我便觉得值了，小二，此刻你是幸福的吧！
“爹爹——我要爹爹——”之前受了我的白眼，现在又被人完全“忽略”，一向不容人忽视自己的若若终于发作了，最后发展到哭闹不休，极度委屈地唤着“爹爹”。不过我们都知道她现在要的“爹爹”是谁！
“不许哭——”心里一痛，大喝声中我扬起的手在看到小丫头脸上的惊惧脸时终于无奈放下。
“哇——呜——”这次真是捅了马蜂窝了，静默几秒，小丫头的哭声又高了几个分贝，瞬间就让人有种六月飞雪的感觉，千古奇冤哪！
小二这次却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将小白塞到我怀中，他满是心疼激动地抚上小丫头的头，“若——若——乖，别哭了，是——爹爹——不好——你别惹你娘生气了，好不好？”见小丫头没有抗拒，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之前还一脸委屈的小丫头竟也慢慢安静下来。看到这一幕，我除了流泪只能流泪！若是时间能就此停留，我愿意用一年的生命换取这样一分一秒的幸福！
次日一大早，简单吃了些东西，我们便又去村头的墓地做了简单的祭祀，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对着两个孩子做了一番回忆录，我要他们像我一样也一直记得白露。中午回了村子，待孩子们都睡着，静静望着身边的小二片刻，我突然走向院中的石桌，“去那里坐坐吧！”
“琳琅——我去屋里陪着孩子——”身后的人突然有些局促地开口，“我——”
“小二，你就不想知道这两年我到底经历了什么？”逃避下去不是办法，绝情的话也只有现在说得出口，再拖下去，我怕是再也没了勇气开口。
“无论你经历过什么——你还是我心中所认识的琳琅——”
“不是了——早就不是了——”在软弱之前我抢先喊了出来，甚至有些气极败坏，“我知道你很伟大，从来不会记恨别人，一向只会怪自己——”
想到他昨天晚上的自责之语，我突然极为愤恨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可是我不一样，我学不会原谅，发生过的事我也不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即便杨夫人的抛弃，是我咎由自取，为了你——我认了；可是白露的死，我绝不能原谅宋室朝廷。你知道吗？如果他们死在辽人之手，心痛归心痛，我也认了，可是偏偏——”
“琳琅——我都知道，是杨家欠你太多，是大宋奸臣当道，害死白露他们，是我无能，累他们惨死——”
“看吧，又开始怪罪自己了！”自相见后第一次抚上他苍白无色的脸，指下冰凉的触感让我心里的怨恨也在无形中消散，“小二，别说你愿意代白露去死，那样——我会疯掉——别动，就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制止住他想要抓住我双手的急切，望着他颤抖不已的唇，我也早已泪如雨下，“小二，我这一生欠白露最多，现在也不想再辜负别人，因为欠债是要还的！以后——只有苦了你——若遇上合适的女子，让她陪你——”
“不要不要——我谁也不要，琳琅——除了你，我谁也不要——”狠狠将我纳入怀中，耳边也传来他绝望的悲鸣，“琳琅——不要走——不要走——”
“小二，自由诚宝贵，爱情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二者皆可抛。还记得吗？自与你相识相爱，我心底最大的期望便是你能平安，如今愿望达成，我也付出了代价——今后请你为我和孩子们好好活着好不好？十六年后看着他们嫁的嫁，娶的娶，各自幸福——”瘦削的背上银灿灿的发丝又一次灼痛了我的心，握住那一缕银发，我又忍不住呢喃：“相思无用，唯别而已，别期若有定，千般煎熬又何如，莫道黯然销魂，何处柳暗花明。小二，让小白陪着你——他很乖巧，不会像我一样让你愁白了发——你带着他去看大漠长河落日，去看苍山洱海，去看江南水乡西湖景——”如果我当初没有固执地离开代州，今天我们的诺言是不是真的就能实现？
“琳琅——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你——琳琅——你等了我七年，这次换我等你，十七年——二十七年——”
“不要——小二，”心里大恸，急切捂住他的话，我怎么能让他真的痴等下去？“不要活得这么累——小二，求你——”
“不累不累，真的，琳琅——只要想着你，知道你还好好活着，我就知足了！”扶住我的肩，眼前的人似乎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只是眼中的悲伤却丝毫未减，“琳琅，比起收到你落崖的消息，现在我真的很幸福——琳琅，我知道人要知足，我就带着小白在这里陪白露，在你想他们的时候就回来看看，我也能再看到你就够了——琳琅，别赶我离开！”
“好——”望进那双满含柔情的黑眸，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的恳求，我们之间，虽已隔着大宋和其他，却早已注定这辈子要纠缠不清了！
在村子里逗留了近三个月，两个孩子也终于接受了小二，陪他们过完第二个生日，次日，我便在他们的睡梦中抱着若若上了马车，想着去年萧凛挞冒着两场大雪快马加鞭回到上京只为赶上他们的生日，我心里便有些愧疚。可是再想到被抛下的小白和小二，满腹心绪便只化为悲凉和无奈。若水说我是自我折磨，她还真说对了，小二该享受为人父的喜悦，我痛苦也是我应得的，唯一无辜的就是小白，想我的时候他肯定会哭，不过——小二会很有耐心陪着他，珠儿晨霜也是熟悉的人，狐狸和花花也会帮着照顾好他，星月卫的叔叔们更会保护他，等过上一段时间他便会适应新的环境，新的亲人朋友，也许下次见面他都会认不出我这个娘亲——都是我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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