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欢

　　皇帝有些心烦意乱，桌上一堆折子，虽说没什么紧急的军国大事，但今天应该批下来送交部议的还是不少。
　　但他只是慢慢的踱着步，没有叫平时帮忙的几个臣子共议。早朝时就心绪不宁，心中似有个极重要的事忘记了，又不太想记起。却怎么都不能平静下来。平时极好的隐忍和批改政事时的静坐功夫都不翼而飞。
　　脚下的步子愈来愈快，他努力调整着呼吸，一直到实在耐不住了，倏地停下，眼光一扫悄立在一旁的梁九功。梁九功会意，急走几步出去，想了想，亲自打一个小明瓦的灯笼，来到江雪住的小跨院。
　　只见窗上印出一个人影，却是从不在晚上写字的江雪伏案疾书。右厢房小太监满脸笑容的迎出来，还未开口已被他制止。轻敲几下房门，人影一惊，打开门。
　　江雪笑道：“梁公公，晚上好啊!有事吗？进来说吧？”
　　“姑娘好。姑娘客气了。”梁九功陪笑道：“皇上昨儿收集到一棵老树的苦丁茶，奇的是，虽是老树，味儿却比新的还好。老奴已叫小太监去打新运来的玉泉山的水，准备洗手烹茶，请姑娘赏脸去尝尝？”
　　江雪轻笑了声，回身往屋里走。
　　梁九功急道：“姑娘。。。”
　　“别急，梁公公，我也正要去见皇上，拿个东西就走。”听此话，梁九功这才放心下来，原来还以为她会赌气拿乔，心中不禁又赞许几分。
　　掀帘子进殿，看到皇帝坐在榻上，拿着一本书，好像公事不很忙，挺悠闲的样子，心里挺高兴的。脱下披风，站了一会，也不知他今天心情如何，不知怎样开头，有些忐忑。毕竟是这样一个谁都难以接受的事实。
　　不见她过来，僵持了一会，皇帝只好向她望过来，见她低着头玩儿着手指出神，终于见到人的满足中带着渴望，忍不住命令道：“过来！”
　　她抬头，眼神闪动，轻启双唇。他好像都能听到那细细的引人靠近的呼吸声。他把盘着的双腿从床榻落到脚踏上，强忍住不站起身。半晌不见动静，只好又叫：“不过来吗？”
　　声音急切中不自禁的带了恳求的意味。好像生了病似地鼻音中带着点软弱，却震动了她的神经，看着他的眼睛，她缓步上前。
　　一步一步，从沉重到轻快。走到他身边，心中已经镇定下来。慢慢的跪坐在他的脚边，手轻轻抬起，手背碰触到他的脸颊，还有些羞怯。眼睛却坚定地注视他的，始终不曾转开。
　　他被她的奇怪举动蛊惑了，心中百味杂陈，但毋庸置疑的是，内心里满是欣喜和不满足。片刻温存，看她似要退走，他一把握住那细腻微凉的手腕，锢住它在自己的脸颊唇边，不由的笑容满面。
　　她有些不自在的挣动了一下，但随即轻轻的笑了。他唇上的胡须扎住了她的手腕，她手指动了动，他却把唇埋在了她的手心，模糊不清的呼唤声；“雪，江雪，。。。朕的雪”低沉磁性的男声像把爱意从胸腔中直接溢出，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抽出手，他不由一惊，抬头皱眉。她温柔的笑了笑，却用两只柔软的手紧握住他的，漫声道：“我有一个小表侄，和我相差了十岁。她的妈妈常年在外地工作，爸爸和奶奶带他。有一阵子他很黏我。”
　　她低下头，有些伤感：“那是我十三岁生日那天，他送给我一个脏兮兮的枕巾做生日礼物。我不好说什么，就随手扔在一旁。有一天他兴冲冲的来看我，一问到被洗净的那条枕巾，嚎啕大哭，怎么都劝不住，一直到哭累了睡去。后来她的奶奶告诉我，那是他妈妈的用过枕巾，在那些可怕的离别的日子里，他把它想象成妈妈，走到哪里都带着，去幼儿园也带着，不让任何人碰它、洗它，甚至妈妈回来也不行，不能动。那是他最珍贵的东西。”她顿住，有些出神。
　　忽然被轻触脸旁的发丝，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抓住他的大手，拉回原处。望着那过分专注的目光，她睫毛快速的闪动，却无处躲藏，真想蒙住那双闪着光的迫人的眼睛。张开嘴深吸气，轻舔了下有些发干的下唇。
　　突然手中的大手猛的一紧，握的她有些疼，她急忙安慰的笑了笑,接着讲道：“后来，不管我怎样道歉、解释、弥补都无济于事。一直到他大了些。虽然是无心之失，我也不能算是认真做错了什么，但我无法想象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在我生日前的那晚经过了怎样的痛苦，煎熬。最后才决定把那条枕巾送给我。”说完，看着他。
　　他沉思，疑惑。双目炯炯的仔细观察她，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突然问道：“你要什么？”
　　她突然无比快乐的笑了，甜蜜的笑容让他心动无比。看着她白白的小牙，独自跳舞的小酒窝，他咬紧齿关克制着渴望。太阳穴上的青筋跳动，呼吸炙热的打在她脸上。
　　她却扶膝站起，一转身，到了炕桌的那一面，与他相对坐好，从袖袋中拿出两张纸，边展开边道：“我一直都不太会与人交往。从前的我也一直没什么朋友。欲望很少，也没有什么虚荣心。实在很平凡。但我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又，”
　　她顿住，勇敢的抬起了眼睛直视着他：“爱上了你。你不知道，像我这样一直都很平凡平淡的人，这样的感情一开始就吓住了我。我分析来分析去，克制又克制。现在我决定告诉你，我，爱你！那天在宴会上被逼唱了那首歌，一时失控，我失礼又失态了。很抱歉。这是我那天唱的歌，最后的几句就是我要说的。”她把纸展开转过去正对着他，从桌上推过去。
　　Without You 没有了你
　　No I can't forget this evening 我无法忘记今晚，
　　Or you face as you were leaving 当你离去时脸上的表情。
　　But I guess that's just the way The story goes 但我想，那就是故事结束的方式吧。
　　You always smile but in your eyes 即使你保持着微笑，但在你的眼里
　　Your sorrow shows 透露出丝丝悲哀，
　　Yes it shows 是的，透露出丝丝悲哀。
　　No I can't forget tomorrow 我无法忘记明天，
　　When I think of all my sorrow 当我想这一切的悲哀，
　　When I had you there 是当我拥有了你，
　　But then I let you go 却又不得不让你走！
　　And now it's only fair 现在一切变得公平，
　　That I should let you know 而我只想让你知道，
　　What you should know 你应该知道的一件事！
　　I can't live 我不能活下去！
　　If living is without you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I can't live 我无法生活下去，
　　I can't live anymore 再也不能活下去！
　　I can't live 我不能活下去，
　　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如果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I can't give 我也不会再给予！
　　I can't give anymore 再也不会付出！
　　他低头一扫间，就被深深地震撼了。翻译过来的词，直白、强烈、热情而忧伤。但，抬起眼睛，看向对面。那个正襟危坐的，唇角勾起一脸自嘲的人儿却是冷淡、平静的。
　　她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道：“是的，你根本就不能了解。这样的感情与我是多么古怪和不可思议。也许我会一直的惊奇下去。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改变。但是，现在，我就是这样感觉。所以，”
　　皇帝打断她的话，不满的问：“爱上朕是古怪和不可思议的事？”
　　她耸耸肩，笑着看他，貌似很轻松：“是的。在我就是这样！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接着说道：“还记得我刚才的故事吗？不管怎样，在你不愿回应的时候，我的爱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而你，如果你愿意回应这份爱，就不要自己为难自己。你可以直接问我要什么---像刚才那样。也许，我要的东西在你，根本就不值一提。我们都有拒绝的自由。这就是我的想法，请你认真的想一想，你要回应我的爱吗？”
　　说完，她低头一笑：“感情的事就讨论到这里。下面请看这个。”
　　展手一推，只见纸上大大的楷书写着：唐--宋--元---明---清---中华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她，那张严肃的带着哀伤的小脸满是同情：“我知道这很残酷。但我想，这能解答你所有的疑问。我也无法藏着这个秘密来爱你，我做不到。而且，这可能也正是你想要的，我也只能给你的-------真实。历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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