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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本里的日记
五十七
回来有些日子了,为了尽可能不见靖远,春荷躲得挺辛苦,就是两人单独在宅子里碰到她也赶忙找借口离开,后来只要靖远回山上,春荷索性就跟着朗赫下山,在商会里住着,顺便学习和帮忙。朗赫发现春荷的变化,也不多言语,只是更照顾春荷,平时早早忙完就回到酒店,尽量不让她一个人呆着。
这天春荷一个人去看了一下酒坊的进度,回到酒店打电话去商会,对方说朗少爷正在开会,今天可能会晚些回去,春荷说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这几天朗赫带着春荷到处逛,有时候也去拜访一下商会的老人们,还算充实,现在她一个人留在酒店里着实有点无聊。在房间里无所事事的踱了几个来回,春荷灵光一现,拿上提包快步走下楼。
“去落穹峡。”春荷对司机一招手,汽车稳稳的向深山里开去。
又来到这里,湖面还是碧绿透彻,甚至净透的发出幽幽蓝光。碧鸳桥横亘在湖中,还是像屏风一样美,这是第二次来这儿,可是春荷觉得自己的心境居然与上一次完全不同了。第一次来的很久以后,她都能在梦中对这里魂牵梦绕,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喜欢这里并不只是源于这里风景的美,而是心里无法割舍那个带他来到这里的男子。而这落穹峡就像她和靖远之间一样,无论喜欢与否都不属于自己,如此留恋的风景,天天梦见,这不也只是才来了第二次吗?而这次,真实的站在这里,居然有隐隐的失望,好像自己的梦中只是夸大了对这里的爱,心里期盼很久的这一刻,竟然一点也不激动。
在碧鸳桥上站了一会儿,春荷有点累了,顺势靠在桥栏上休息,四周望去,在湖的南岸隐隐约约有一条小径,上次怎么没发现?春荷快走几步,到了跟前,才发现这个路应该许久都没人走过,有的地方已经被长起来的植物掩埋住了。从下向上,有一排窄窄的石阶,春荷拾级而上,不一会儿穿着皮鞋的脚就已经开始疼了。看着继续往上好像还是看不到顶的样子,她决定还是歇一会儿再走,就不信这山都快到顶了往上还能有多高,一定要爬上去!坐下来把皮鞋脱了揉揉脚,春荷扭着头四下乱看,目光忽然顿住,直直的盯着侧面远处的一棵树下。如果没看错,应该是一个皮面的账务本儿,虽然只露出一半儿但春荷还是很确定那是个只有各铺掌柜才能用的账本儿。穿好鞋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低头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皮面本儿春荷这才拿起来。这个本子应该是被包起来埋在树根处的,不知道是因为下雨淋散了泥土还是山体有点滑坡,总之这个本子上面的掩土基本上都被冲掉了,但拿起来时外边原先的包裹物已经烂掉了,稀稀拉拉的缠在本子上,有点恶心。春荷用手帕抹掉外面的碎物和泥土,翻开来看,第一页夹了一缕用细棉绳系起来的头发,旁边几个娟秀的蝇头小楷:
善藏青丝,早结白头。
看来这个本子根本不是拿来记账用的。春荷往下翻,第二页是短短一篇用钢笔写的小字,有些地方模糊不清,但春荷还是细细往下读:
小狼,今天先生要你讲《中庸》的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你不正面回答,而是讲起了三达德五达道。你可看见先生哭笑不得的脸?你好聪明,这些先生讲的时候都无法如此深刻,你却诠释的头头是道,你不仅惊着了先生,也惊着了我们,三三都已奉你为神明,每次都讲的这么好,我很欣慰,小狼现在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少爷了!
可是你知道我有多牵挂你?哪怕你在我面前,我还是牵挂你,为什么我会如此想你?
春荷嘴角微微上翘,原来这个本子里是一个年轻姑娘的感情日记啊。春荷又从后面随意翻起一页,读起来:
小狼,今日见你身体已经大好,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你生病期间父亲不允许我前去探望,一是怕惊扰了你,二是自知我们身份有别,就算自小亲昵也不可僭越。可你是否知道我有多想你?你这一病半月之久,吃饭时候没有你,读书时候没有你,玩闹时候没有你,只有我和三三两人,心里全是空虚。三三讲起半月前你答应带他去山下买风筝,可是还没实现你就病了,现在的风不比半月前合适风筝,你好了以后可是要赔他的。不过看你今天表现好,就不罚你了,待到来年一定要陪我们放风筝啊。
小狼,我想你,今天你只见了我们一个时辰,太少了,我还没来得及看你,你就又离开了,你怎么瘦了那么多?难道我交给翠妈的药膳你都没有喝吗?还是就像他们说的,你吃下去的也全呕出来,根本食不下咽?我的心很痛,为什么这么多不幸都发生在你身上?如果可以我愿为你分担,宁可支撑着不那么完整的身体,也不要看着你受罪。小狼,我想你,但愿明日你能出来久一点。
春荷摇摇头,继续翻,这时湖边传来司机的叫声,一声一声的高喊少奶奶。春荷赶紧把本子卷进提包,走下去。
“什么事?”
“少奶奶您去哪了?少爷在山下等您。”
“他忙完了?自己怎么不上来?”
“这个就不知道了,咱们还是先下去吧。”春荷点头跟着司机下山,老远就看见朗赫慢腾腾的往山上挪。
“我还以为你不下来了呢!”刚说完,朗赫就看见春荷一脸不情愿的跟在司机屁股后头,又闭嘴了。
“你怎么不上来?我才呆了一会儿就把人家催下来了。”
“我听秘书说你打过电话来就赶紧下班了,难道我早了?”
“这样啊,那反正我一个人在上面也没意思,要不你陪我上去?”
春荷过来就拉朗赫的胳膊,下意识的,朗赫把手用力甩开:“不!”
春荷诧异的看着自己还悬在空中的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尴尬的放下,“对不起,我……”春荷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总之是他排斥了她,是因为她太莽撞吧?
朗赫甩开手才意识到自己反映有些过激了,两个司机都在跟前,当着他们的面这样,春荷已经满脸通红不知所错了。
朗赫赶紧上前拉住春荷亲昵的笑着说:“啊呀!你最近都胖了,我刚才胳膊一抡都快抽筋了。”
春荷有种噎住了大的感觉,这个人,变化太快了吧?但看着那张笑脸和司机偷笑的样子,春荷还是不好意思的打了朗赫一下,娇嗔着骂他:“你真讨厌!”
朗赫顺势赶紧挽住春荷把她往车里牵,一边说:“饿了吧?我叫云姐炖了雪心燕窝,你最喜欢的。”
美食!春荷立刻眉开眼笑,暂时忘记刚才一瞬的尴尬,随着朗赫上了回嫠州城的车。但她心里一直隐隐对刚才朗赫不寻常的反映和刻意的掩饰猜测不已。看着朗赫线条完美的侧面,春荷不动声色的捏了捏自己的提包,本子的质感还在,朗家的秘密也许就在这本日记中。
五十八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小狼,你离开环灵山才几天而已,我却感觉度日如年,你会想我吗?昨天我爹说到我的婚事,我很害怕,我是那么想和你在一起不分离,宁愿不嫁,这样就能留在环灵山日日看到你。我不奢求你娶我爱我,可我不愿你像看妹妹一样看我的眼神,没有一点点杂质。我明白,你一点都看不出来我有多爱你,不仅仅是身份的隔阂和我的伪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心里早就装下了另一个女子。你从来不说,但是我知道,每个月十五以后的几天你都是去看她的,这几天,就是。她是怎样的女子能够得到你的怜爱?你们的渊源甚至连三三都说不清楚,他可是和你亲到几乎同床而眠的兄弟啊!但我们都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能让你读书时走神,安静时发呆,难过时陷入绝望,兴致勃勃时吟颂相思的诗。多么久了,从我们少不更事,你就已藏了一个妙曼的身影在你心里,又怎能容下其身为奴的我?但我依然快乐,只要能看到你。有时候我羡慕她又嫉妒她,但我从不恨她,谁都能看出来,几年前遇到她以后,你居然慢慢开朗了,现在的你才像一个真正的人,只要能使你开怀起来,不再沉溺,她就是整个家族的恩人,也是我的。
小狼,也许我的心情就像你这些年一样,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合上这一张,春荷心里很沉重,原来这个本子的主人是单相思啊。这样的女人最可怜,春荷微微叹息。眼看快到五月中旬了,朗赫看春荷在商会已经住了大半个月了,便劝春荷回山上去,说朗老夫人整天不见儿子媳妇儿感觉寂寞,又是打电话,又是差人来叫的,商会这边的传统是要忙到十五以后,所以朗赫就得再留一阵,春荷先回去稳住老太太再说。靖远也在月中最忙,所以和春荷只是打个照面就匆匆下山了。春荷回来三四天,平时家里没太多人,刚好让她有时间研究这个本子。
回来的第一天,春荷就去账房看账本,几年来账房的账本样式变了两次,这个就应该是是十年前的样子。这个本子居然在那种地方保存了至少十年,春荷啧啧惊叹,十年前朗赫才差不多16岁而已。
因为时间太久,本子上的线断了不少,纸页也很糟糕,稍微力道大一点纸就碎了,春荷回来后仔细的给每页的边都用材料围住,重新用线装订一遍,以至于翻页的时候不会把本页拉掉。每天春荷都会在最安静的清晨看上一两页,细细体味写这些话的人那时的心境,几天以后,春荷才知道什么是感情的悲哀,比起她,自己那点儿事儿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按靖远原来的说法,落穹峡是朗老夫人为他们和一个叫岭南的好友建的,那里去的人也不多,难道写这个的就是靖远喜欢的那个岭南?春荷一开始大致翻过这个本子,里面的称呼,没有一个她对的上的,没有真名实姓,都是就像孩子似的叫法。她大感头疼,到底写这个的是不是岭南?那个小狼是谁?真的是朗赫他们,还是这本日记只是环灵山上一个普通殷实户家里的姑娘藏起来的?
这个本子很厚,是用棉线将几个账本连在一起的,春荷每天看一点,仔细的寻找关于环灵山上奇怪事情的蛛丝马迹。
正在为本子的主人担心,紫草这会儿又惊慌失措的冲进书房。
“小姐!不好了!少爷他……他又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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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最近爱上仓央嘉措了!
那个多情和尚的诗……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