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汉

　　一片混沌……
　　她的耳中充斥着厮杀、马蹄、以及兵器相搏的撞击声，眼睛却看不清所有，只是影影幢幢的人影，遍布周围。
　　她拼命挥舞着长剑，却不知在砍向什么，一切的动作都成了机械化，毫无目标的……
　　突然她看到一个人，他站在那里，被重重的敌兵困在中间，却又仿佛就是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那里……
　　看到她，她的心中一阵惊喜，想也不想直冲了过去。
　　一只利箭射来，她看见却仿佛未见，她只想快些冲到他的身边。
　　但是他却看见了，他挥剑过来，挡开那只冷箭，再伸出一只手，向她……
　　她笑了，开心地伸手过去……
　　他也笑，但忽然一下子笑容便凝结……她低头，看见刺透他胸腔的长戟，腥红的血开始蔓延。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被刺中一次又一次，他没有力气再把手多向她多伸出一寸；她拼尽全力去抓他的手，可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却向后拖着她，她使劲挣脱，但却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继续在那里站着，红色布满全身，他却还在对她微笑，那只手，还在向她的方向伸展着……

　　“不！”她大叫着坐起来。
　　立即有人扶住的了她，“佩玉，你怎么了？”
　　那个人擦着她额头的汗，“是不是做恶梦了？别怕别怕，不过是场梦。”
　　不过是场梦……佩玉冷汗涔涔，湿透了被子。
　　她看着邓禹，啊，不过是场梦！但是她再也忍不住，她扑向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
　　“真好，真好，不过是场梦，我以为你死了，我看到你浑身的血，我以为你死了……”她泣不成声，浑身战栗，梦境太可怕了，她真的害怕他会死。
　　邓禹被佩玉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听到她的喃喃，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亦颤抖着抱住她，“别怕别怕，我不在这里吗，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
　　佩玉趴在他的肩头呜咽，手臂却圈得越来越紧。

　　“佩玉，你好些…….”吴霖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走了进来。
　　抱着的两人赶紧放开对方。
　　佩玉不敢看他，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吴霖呆呆地看着他们。
　　忽然他却笑了。
　　佩玉和邓禹都担心地看着他。
　　吴霖继续笑，边笑边说，“我明白了，我早就该明白了，哈哈……”
　　他笑着走了出去。佩玉忽然感到一阵担忧，“吴霖！”她大喊。但没有回应。

　　邓禹拍拍她的手。
　　“我们做错事了。”她喃喃地说。
　　邓禹却不语，半晌，他低语道：“时间总是爱开玩笑。”
　　佩玉看着他嘴角的苦笑，是啊，时间总是跟他开玩笑。他成了家，汐羽便来了，他的身份束缚不住他对她的爱意；汐羽走了，他以为他所有的爱情便也被带走了，可是她又出现了。他以为自己对爱情那么执着那么专一，却原来，他也是会变的，在旁人看来，他简直可以作为一个活脱脱的薄情郎典范。
　　仿佛总是爱上不该爱的人。他叹口气，可不管爱上的是谁，他都永远没有资格去拥有。

　　吴霖走了。
　　佩玉想也许这样是最好。她不属于这个年代，他也不属于这个地方，他们都是走错了路的孩子，如果他能再回到原始的地点，也算是改正了错误。
　　而她自己，她觉得累了，她摸摸“梭机”，想了想还是放到一边，她想自己应该好好地睡一觉了。

　　吴霖策马奔出城门，又忍不住停下回头望。
　　他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感到心中的涌动，但他明白，自己又怎么能够同大汉的女子交往呢。虽然他亦有一半是汉人血统，虽然他喜欢大汉，可是他终归是应该属于草原的。后来还是忍不住，去了她们的店铺，不，并不因为惊尘是太傅，他只是想看她……
　　她救了他两次，又助他的家族退了外敌，她对他表示了好感，他以为一切是有希望的。
　　一切是有希望的，他笑了，她能够开心不就是很好吗？如果，她能够一直地开心，永远永远。
　　他转过头，挥动马鞭，继续向前。
　　不是往北，是向着西方。
　　我要她幸福快乐地活下去！他知道自己内心的希望。

　　邓禹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个背影。他知道吴霖不会就这样离去，爱一个人会怎样，他很清楚。

　　汐羽也一样的清楚。
　　所以当她看到贾复时，她所有的疑虑都被打消了，她终究还是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的。
　　可是……为什么心底还是有着一丝丝的不快乐？但是她立即甩甩头，抛开了这些感觉，终于见到他了，她该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刘秀却自己紧皱着眉在房间里踱步。
　　刚才邓禹的话还萦绕在耳际，他说时候到了，建议他竖旗称帝！
　　他自己又何尝不想，这么久了，从做这所有事情的一开始，他就在等着这么一天，等着这么成功的一天。哥哥的惨死，加剧了他的决心，他更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是现在应该是这成功的一天吗？他兵马多了，可到底是无法与朝廷相比，将才不少，可仅有几个是彻底忠心？从这里打回去，那需要多久多艰难……

　　房门忽然被撞开，刘秀下意识地握剑在手，却见是耿弇直闯而入。
　　刘秀诧异，他怎么干如此无礼？！
　　耿弇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司马，请恕臣无礼，但臣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看着耿弇坚决的神情，刘秀叹口气，“你说吧。”他已经猜到他要讲什么。
　　果然，耿弇朗声道：“请问大司马，您率领我们力克黄河以北这诸多城池，清理王郎这种趁着乱世浑水摸鱼的狂妄之徒，到底目的何在？”
　　刘秀再叹口气，刚想开口，耿弇却又接着道：“大司马别对我讲什么这都是身为臣子的本分，您可知我们为何赤诚地追随大司马于左右？我们不是希冀得到朝廷赏封的一官半职，我们希望做的是为大司马开疆辟土，拥护大司马为……”
　　“住嘴！”刘秀止住他将要说出口的那两个字。
　　“你可知道你讲的这些话都是大逆不道，该判死罪的吗？”
　　耿弇冷哼一声，“大司马如果要我的脑袋，只管拿去就是，这样也算我耿弇到死都是为大司马而死。”
　　刘秀叹出他的第三口气，“耿将军觉得这样就是死得其所了吗？”
　　“大司马，有这种想法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外面那么些将士，您觉得他们会满足于朝廷封的那小小官位？”
　　刘秀气都叹不出来了，“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耿将军应该也清楚，这是一场豪赌，拿你们已经得到手的去赌未知的，也许还是输掉性命。”
　　“我没有在赌，我今日来跟大司马讲这肺腑之言，不是因为我渴望开国将领的荣耀；我跟随大司马，是因为我敬重大司马的为人，大司马明明是君主之相，也有君主之才。现在长安的那群庸才，如何能被指望着治理好天下？”
　　刘秀看着耿弇，眼里抑制不住的激动，“我刘秀能有耿将军这样的良才辅佐，真乃不幸中之大幸！”
　　他将耿弇轻轻扶起，“我怎会制将军的罪，我刘秀看人的能耐，还是有几分的。”
　　耿弇大喜，“那大司马的意思是……”
　　正当此时，忽然外面来报，长安信使有令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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