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沉香

　　皓月
　　# 1
　　我只是想要证明，我来到过并生活过，这件事而已。

　　蓝染惣右介死了。
　　说起来不过是那么简单的几个字，却是一场实实在在的危机暴风骤雨般的过了。
　　十三番的队长背叛了三个，剩下的九个在大战中无一幸免的重伤，副队长们也是堪堪跨过了死亡的重伤，但还是逃不了集体养伤的结果。
　　余下来的漫长日子又会变得如以前一样的细水流长吧，日番谷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就觉得人生萧瑟如窗外流落的秋叶，这样除了战斗还是战斗的日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雏森因为受不了蓝染死去的事实而在四番队接受静养，听说山本老头有意把她副队长的职务撤销，日番谷听着松本乱菊在面前小心翼翼的报告时意外的没有一丝的悲伤遗憾，仿佛当年对于蓝染的怨恨和对雏森的爱切入骨都随着这一切的过去而转瞬成灰。
　　其实早就知道人命的脆弱，但是亲手将市丸银斩于冰轮丸剑下时，他却想到了自己副队在得知是自己下的手时会有如何的感想。
　　明明做的都没有错，却有着负罪感，有着那样痛彻心扉的感觉。
　　原来死亡真的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因为那份死亡的沉重从来就不是死去的人所有背负的东西。他们只要潇洒的离开就好，或许还要留下一派远行的背影，连再见也不会留下，生怕会遗留了谁的思念。
　　真是一群残忍的人。
　　日番谷并不是忽然之间的悲春伤秋，只是在一起同事几十年，说没有一丝顾忌是假的。
　　有个男人曾经为他庆祝生日，当年依稀美丽的璀璨硝烟下是他温婉的笑脸；也有个男人曾经为他唱一首歌，当年他微醺时苍凉的声线仿佛仍会在夜深人静时悠悠回荡；还有个男人曾经与他因着那些尸魂界里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道德伦理随意谈开，当年他沉静却哲理的短语依旧会在某个时间于脑海一隅蓦然回响。
　　那都是些微微酸涩的回忆，有时候当日番谷皱着年少老成的眉梢不期然的回忆这些时，都会忍不住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棵沧桑百年的老树，在尸魂界的苍狗白云里苍老了几个世纪。
　　当生理和心理不成对比的矛盾成了他的特质时，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习惯了，但有一日他却在蓦然的回首里发现，原来早已经没有人还会记得他最初为何。
　　应该失去的不过是尸魂界里的三个叛徒，日番谷却在大战后恍惚了，似乎他失去了的，却是整个自己。
　　他自己，最初到底为何。
　　所以在时光轮转到九月天的时候，毫无理由的，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失踪了。
　　山本元柳斎重国接到了松本乱菊慌乱的报告时只是静静的阖上了疲惫的双眼，筋脉纠结的双手微微交叉于桌上，开口的声线依旧沉稳威严，【没关系的，不必搜查。就把日番谷队长的情况当成休假中吧。】
　　【可是……！】身边的浮竹十四郎听见了，忍不住就反驳起来，山本元柳斎重国只是轻轻敲了下桌面，【老夫认为，在大战中表现出那份力量的日番谷队长不可能在毫无先兆的状况下被任何人带走。】
　　所以，这是那孩子自己的旅行。
　　寻找自己的旅行。
　　浮竹十四郎听见了，微微愣怔间便明白了山本元柳斎重国的意思，便淡淡的叹了口气，嘴角却禁不住勾出了温柔的笑容。
　　寻找自己吗……
　　是一件好事呢。

　　【没有任何预兆就跑了出来呢，主人。】林荫道上慢慢走来了一对搭配奇特的人，有着一头幽绿长发的修长男子微微落后于银发少年半个身子，用一种沉冷的声线里满是恭敬的语气说话。
　　【我不是说了别叫我主人吗！】银发少年有些气急败坏的回身皱紧眉叫了起来，【这在现世会显得我们很奇怪的！冰轮丸……不，冰轮！】匆忙间改了口，日番谷雪白的脸上微微掠过一线绯红，为着那自己也顺口而出的称呼。
　　【是。】冰轮丸的声音里隐隐含了一丝笑意，他不慎习惯的折叠了一下过长的衣袖，现世的衣服不像尸魂界里那般可以随意用灵子制造出来，而自己想要穿的的和服也因为冬狮郎说太显眼而不被允许。只好套上了一件还看得上眼的浅紫薄衫，却因为第一次接触这种衣服而没有很好的选择了贴切的号码，袖子显得过长了。
　　【冰轮……你啊……】日番谷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走到冰轮丸的面前，抬手接过那被他用不太熟悉的手势弄得乱七八杂的衣袖耐心的折叠起来。
　　柔软的衣袖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摺叠而上，冰轮丸静静的看着眼前少年那耐心细致的颜容不知道为什么就愉快起来，等到日番谷抬起头的时候他淡淡的笑着说了声谢谢，日番谷看着他温柔了棱角的模样怔了下，别扭的转过头低声的说不用，脸上已经浮现了淡红霓彩。
　　【我们要怎么办呢？】冰轮丸轻描淡写的转过了话题，日番谷恢复了一贯的沉着静静的回了声，【先去找房子吧。】
　　日番谷虽然没有多少生活在现世的经验，但是他也在任务中来过现世几次，还好有着一个对现世超级熟悉而且又堪称是尸魂界第一挖人秘密的记者副队（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个职业其实应该叫做狗仔队），所以他还是懂得将自己在尸魂界的所有资产换成现世的货币才逃跑出来，就是不知道浦原喜助这家伙究竟把他的资本暗中抽走了多少。
　　慢慢的和冰轮丸行走在路上，两人都是安静的主，一个慢慢的走，一个缓缓的跟，竟是没有一丝的交流。但是彼此的气息又熟悉的过分，仿佛一言一语都不必多说，只要一个手势就异常明白对方的意思，只要一个步伐的停顿就知道那些隐秘的感觉。
　　由吵闹的都市一直走到安静的郊外，两人才在一家略显破旧的公寓里安家落户。
　　管理员是位年轻的女子，据说真正的管理员这两天回到家乡里探访亲友去了，所以便由她暂代她的职位。
　　年轻的女子叫做玫子，她有着明媚的眼睛，青春芳华的眸光和以前的雏森异样的相似，看着两人不成年龄对比的居住在一起，日番谷还没有开口解释她就已经自发自动的将他们归类为离家出逃的富家公子兄弟，日番谷看着她巧笑嫣然而且微微纯真猜测着的模样，尴尬的笑笑了之。
　　【你们没有行李吗？】管理员奇怪的问，日番谷点了点头，【我们不习惯带着行李，等下会去购置的。】他婉拒了对方让他住在附带家具的房子的好意，毕竟他的资产来之不易，而且也不知道要住几年还是几十年，虽然几年之内或许不会搬迁，但是五年要换一个地方倒是肯定的。也不知道现世的钱是如何的计算，还是充实了一下知识再做他想吧。
　　先不说冰轮丸作为斩魄刀是永不改变的模样，他自己就算穿上了义骸，内里仍是死神的存在，他也不想隔几年就要浦原喜助帮自己换个义骸，而要保持现状的话他的姿容就算会略显改变和成长那也是动辄几十年的问题，他还不想被人当成妖怪。
　　所以现在的钱是用一点少一点，还是先省着吧。
　　房子空荡荡的，除了一个厨房和一个小小的房间外就只要一个比房间宽敞了一些的厅子。主要的厨具和床桌还是有的，不过那冷冷苍白的色调还是让冰轮丸微微的皱了眉，习惯了十番队那虽然显得沉冷肃穆但还是书香墨色的氛围，骤然来到这种狭窄冷清的空间还真的让他不怎么喜欢。
　　【你不喜欢吗？冰轮。】渐渐习惯了那比较适合现世称呼的孩子敏感的察觉到了他微敛的眉梢。冰轮丸一怔，没想到他居然会那么轻易就读懂了自己的思想，毕竟在斩魄刀的世界当中还真的没有人能在那么些微的动作内轻易读懂它。
　　【怎么了？你真的不喜欢我们就换一间吧。钱还是有不少的。】日番谷以为冰轮丸真的不喜欢了，便准备走出去跟玫子谈谈。难得冰轮丸自愿化为人型陪着他让他逃离尸魂界的职责时不会后悔和寂寞，他自然要将冰轮丸照顾得好好的，至少也不能让他住在不喜欢的地方。
　　【不是。】冰轮丸伸手拉住了少年的臂弯，日番谷疑惑的回头望他，冰轮丸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担心只有一张床而已。】他朝那细小的房间望了过去，主人不想浪费钱财的心理他自己懂得，所以就随便的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没想到日番谷一怔，无所谓的回答，【没关系，就一起睡好了。就像你还是斩魄刀形状的时候一样啊。】然后他顿了顿，【或者你想自己一间房间？】
　　冰轮丸听见他的话微微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关系，那就一起吧，我只是担心主人你不习惯而已。】
　　【别叫我主人！】日番谷皱紧了眉，【都说了多少次了！】
　　【好好，那我叫冬狮郎吧？反正玫子小姐也说我们是兄弟。】冰轮丸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毕竟直呼名字对主人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上次千本樱就不小心的直呼他主人的名字然后听说被丢在庭院的池塘里被鱼群当食粮咬了一个星期，在斩魄刀的世界里那件事可是他出了名的耻辱啊。所以后来千本樱能化成人型时才和朽木白哉那般的拼命。
　　【恩。】没想到日番谷点点头毫不意外的应承下来，他是从自己的灵魂中诞生出来的斩魄刀，就算唤名字也没关系啊！而且……他也想抛弃日番谷队长这个名字。
　　冰轮丸忍不住又是一愣，主人……你可知在斩魄刀的世界我是怎样冰冷的存在？没有任何人愿意接近，也不可能接近。
　　除了袖白雪有时候可以勉力靠近一叙近况，别的斩魄刀都承受不了那凄寒灵压而仓皇逃离，只有你说即使与我一同入眠也不会有所担忧；没有任何一个主人愿意让自己的斩魄刀窥视内心所有，亲密如你我，只有你说哪怕直呼名字也无妨的亲昵如亲人。
　　我的主人，我的冬狮郎。
　　终究只有你，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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