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初长夜

作者:钟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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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思蚀骨


      一场简单的婚礼,记不清次数、对腰力比较高的运动,将我的重感冒彻底治愈。所以,Next station,大清朝第二尊贵人,太子殿下。不过太子的病比我严重多了,还反反复复,有时候明明看着好得差不多了,却又发起烧来,天天有无数的太医在毓庆宫进进出出,皇上赏下来以及各宫各府送来的药材源源不断,可我们伟大的太子殿下就是坚决地、顽强地继续病。据太医说,是“郁结于心”,郁个屁啊,你坐在那么尊贵的位子上,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你还郁结于心?
      咳咳,我忏悔,说粗话了。
      得了康熙的令,去看看太子,一进屋就是满屋子的中药,以及各种混杂的浑浊的味道,熏得我的鼻子都痛了:“怎么不开窗呢?屋子里这么闷,没病也给熏出病来。”
      旁边太子的贴身太监张大年躬身道:“这不是太子爷病了吗?太医交待了不能见风,奴才也不敢擅自做主。”
      我捂着鼻子:“那太医也是个糊涂的,这里每天那么多人出入,也不怕殿下给腌臜气味熏着了。先把殿下床前那些帐幔什么的都放下来,把窗子全开了,过小半个时辰,等屋子里气味散散再关上,然后再打开帐幔。又不让你们主子吹风,也不至于熏着,你看可好?”
      张大年犹豫道:“这……”
      我挥挥手:“行了,我进去看看太子爷。每天就开小半个时辰的窗,不会吹着的,要是风大就少开会儿不就成了?”说着一边向里走,一边解柱子两旁的帷幔,身旁的小宫女急忙上来接过。
      打开床帐一看,顿时鼻子发酸:“二哥……”窝在被子里的人瘦骨嶙峋,眼窝青黑,胡子拉碴,哪里还是咸安宫里那个云淡风轻的美大叔模样?

      “夜儿来了啊……”床上的人艰难地睁开眼,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是我。戒空那老贼秃不知道又滚哪儿逍遥去了,要是他在,你也不至于病成这样。”我使劲眨眼,想把眼泪眨回去。
      “不关太医的事,那些药……我都没吃。若就这么去了,一了百了,不是也很好?”他闭起眼,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在枕头上开出一朵暗黄色的小花。
      “你怎么会这么想?什么事会让你觉得生无可恋?你若是这么想,可就白费了当年仁孝皇后舍命生下你的苦心了。”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想管了……什么也不想管了……这身份,这名号,竟是桎梏,不要了,统统不想要……你走吧,以后也不必来看我,横竖我是不会好的了……”更多的眼泪涌出来,枕头上的小花怒放,延伸出更多的暗黄。

      走到门口,却听到背后飘来一句若有似无、梦呓般的诗:“梦魂不到关山难……”

      难道,他竟是为了这个?

      “太子病情如何?”康熙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焦灼。
      “回皇上,太子乃是五内郁结,是心病,心病不痊,药石罔效……”丹陛之下的太医偷偷抹汗。
      回应他的是一声“哐啷”:“区区风寒,也拖了这么久,还敢说是心病,看来朕真是白养你们这群蠢物了!”康熙大怒,将茶碗重重墩在龙案上。
      “皇上息怒……臣罪该万死……”太医双腿一软,声音里已带着哭腔。
      别说是他,就是我,也没见过老康发这么大火:“启禀皇上,奴婢倒是有个主意。”
      康熙面上犹自带着五分怒色:“说!”
      我低下头:“之前太子抱恙,是叫了杜云峰进宫,不如……”

      话虽至此,却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只觉四周似有无数刀枪剑戟蜂拥而至,杀气泠然,气压极低,竟喘不过气来。

      难道……他知道了?

      良久,杀气渐渐消弭,一声长叹:“也罢。你去带他进宫来吧。儿女,可不就是来讨债的?”最后一句,似喜似悲,似叹非叹。
      我望着他的背影,有几道银光闪过,刺痛了我的眼睛。
      他有白发了。

      杜云峰进宫后第三日,太子好转,过得几日,竟可以自己下地。紫禁城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毓庆宫的宫人进进出出都带着几分喜色,康熙却日渐消瘦,晚间睡得也不甚安稳。

      我心下惴惴。

      新年又至,宫里依旧热闹非凡,朝贺的文武百官,内命妇外命妇像往年一样,络绎不绝,乾清宫众人依旧收赏赐收得手软,这就是老板身边人的好处啊。

      上元佳节。
      有辛弃疾词《青玉案》为证:“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说的是,上元节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偏自己独自一人,便生出那无限的寂寞,满街的衣香鬓影,火树银花之间,忽有一人,虽是不经意的一瞥,却铭心刻骨,难以忘怀。

      可是,我回了那么多次头,灯火阑珊处,为什么没有他的踪影?

      街上的人流已渐渐散去,卖花灯的小贩也开始收摊子,一把热情的女声叫住了我:“哎姑娘,看看我家的花灯不?不是我自夸,我家男人扎灯笼的手艺可是一等一的,也就卖剩下这几盏精致的了,反正我们要收摊了,要不,便宜点儿给你?”
      我怔怔地回头,一个胖胖的大婶满脸喜庆,背后的架子上挂着几盏甚是精致的花灯,有一盏,绘着“喜上眉梢”(就是喜鹊站在梅花枝上),想起那天他怀里抱着的梅花,低头看到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已经痛得没了感觉:“好,一共多少钱?我都要了。”说着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也没看是多大的,递了过去。

      “哎呦,哪里用得着这么多,总共只一两银子,姑娘给块小点的银子吧,我们这么个小摊,没那么多钱找啊。”大婶忙推辞道。

      “孩儿他娘,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你跑哪儿去了?眼看着收摊了,偏你不见了,再不回来我就去报官了!”大婶嗔道,脸上却无一丝不悦,明明生得极为普通,这一嗔,眼角眉梢,竟有无限的风情。

      “我这不是上街去看看么,跟着我这么些年,年年陪着我糊灯笼,连年也不曾好生过得,今年生意好,我就寻思着给你、给孩子买点啥。这个簪子给你,绒花给妞的,拨浪鼓是给小子的,镯子给娘。娘在家带孩子也辛苦,所以……”男人挠了挠头,结巴道。

      “知道知道,那是你亲娘,我的婆母,给什么都是应该的。你自己呢?你自己什么都没买?”胖大婶问。

      男人嘿嘿地笑:“我一个大男人,吃得饱,穿得暖,还缺什么吖?”
      胖大婶拍了他一把:“你呀……”满面春色。

      男人依旧嘿嘿地笑,将一支模样普通,手工粗糙的钗簪在胖大婶发间,搓搓手,直乐:“真好看……”

      胖大婶满面通红,忽然想起我来:“哎呀姑娘,真是对不住,竟把你忘了。要不,换个碎银子?”

      我呆呆地摇头:“不用了,剩下的也不用找了,给你家孩子买糖吃吧。”说完接过喜上眉梢的花灯,掉头就走。玲玲和珰珰接过胖大婶递来的几盏花灯,拿满了两手,急急跟上。

      茫茫然走了几步,回头,那夫妻二人正有说有笑,一起收拾家伙什,远远地听不真切说什么,只见男人忽然停下来,帮女人抿了抿鬓角,女人笑盈盈地看着他。

      忽然觉得眼睛好痛,一定是今晚看了太多灯,是的,一定是用眼过度,要不然为什么会有湿湿的东西从眼里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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