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初长夜

　　在慈宁宫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忽然发现一件事，慈宁宫的宫女嬷嬷有很多人都打了六个耳洞。看来这就不是钟惠的母亲潮不潮的问题了。后来问了云影才知道，原来满族的女孩子都是一耳三钳，就是一边耳朵三个耳洞。“我”居然是满人？老爷选我做他的接班人应该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吧。

　　刺客事件之后的第三天，老康下了一道圣旨，说因为我救驾有功，特封为正六品女官，随侍君侧。我不知道正六品到底有多大权力，但是来道贺的宫女太监还真的不少。老康对我的纵容有目共睹。但是做人嘛，还是要低调一点，我这棵小树还是经不起台风滴。所以我和乾清宫其他女官一样排班，轮值，乖乖地完成李德全派下来的任务。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照料老康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活不重，偶尔要跑腿，也要特别细心。老康这个人还算是是够意思，有什么好吃的都不忘留一份给我，因为我这个人比较狗腿，有些很小的细节都会留意，也从来不仗着自己是乾清宫的六品女官作威作福，见到哪个宫的人都是一张笑脸，嘴巴又甜，所以老康和太后对我也越发地放心。

　　我在新房间来来回回地走。这件事不对，真的是太奇怪了。一回头，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吓得我差点叫出来。看清来人模样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安抚惊吓过度有心脏病先兆的弱小心灵。

　　“我说姐姐，你下次出现的时候先弄点动静给我提个醒，行不？”我抱怨着。刚进宫那天晚上也是，半夜朦朦胧胧看到床前多了一个人，吓醒之后才知道她是云影，玲珑阁的，现任乾清宫的扫地宫女。从此被她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功吓到N次。
　　“小姐恕罪，已经有头绪了。”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按玲珑阁的规矩她应该叫我“主人”，但是她一叫我主人我就立马想起某部电视剧里那个形容猥琐的哮天犬。所以还是换个称呼比较好。
　　“说说看。”我有点期待。
　　刺客事件之后我忽然发现这件事有几点很值得怀疑。第一，刺客。我只练过几个月跆拳道，现在又是个小孩子，最多力气和反应比一般小孩大一点，快一点。他那么轻易被我打倒，证明他武功不怎么样。可是守卫森严的皇宫他是怎么进来的？如果他是高手所以进得了皇宫，那为什么又故意输给我？想死也不用这么麻烦吧？第二，皇上。那个刺客拔剑刺向他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躲开的，因为他布库骑射都是很好的，反应应该很快才对，为什么他一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所以新上任的钟阁主发布的天字第一号阁主令就是调查这件事。
　　云影的效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那个刺客其实是宫里的侍卫，所以才可以在宫中来去自如。他会输给你是因为皇上的命令要你毫发无伤。皇上坐着不躲是因为有十成十的把握不会有事。小姐不出手我们暗处的影子侍卫也会出手。”云影面无表情地说。这个姑娘哪里都好，就是一天到晚冷着一张脸，刚从冰箱里捞出来似的。
　　“所以你的结论呢？”脑子乱哄哄的，还没理出头绪。
　　“整件事是由皇上一手策划的，目的是测试您的忠心程度以及让您名正言顺地留在宫里又不用被人说闲话。”云影的声音就像手机里的电脑合成声，一丝波澜也无。
　　我没有再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康也太用心良苦了。可是，为什么每次都用假刺客呢？真是没创意。

　　做女官就是好，上班时间短，工资又比较高。下了班就跟玉荷来花园走走，顺便认认路。在慈宁宫的时候老是要学规矩，不能到处走，据说长得很帅的一众阿哥一个也没见着。现在终于解放了，耶！
　　花园中间的亭子里坐了一个人。还没看清楚模样就已经看到一片醒目的明黄。我心下了然。普天之下敢穿这种颜色的就只有两个人，那个老的还在睡午觉。此人必是太子无疑。我走上前，施了一礼：“参见太子殿下。”心里七上八下，传说中的太子可不是个好东西。
　　太子抬起头来：“你是哪个宫的？怎么看着面生啊？”
　　我没敢抬头：“回太子殿下，奴婢是新近入宫的，现在乾清宫当差。”
　　身边的玉荷笑眯眯地施礼：“太子爷吉祥。她就是钟长夜。”
　　太子好像很感兴趣：“哦？抬起头来。“
　　我的心就快跳出来了。你丫的不是连我这么个未成年的小丫头也想搞吧，你的荒淫可是出了名的。抬起头，对上一双好奇的眼。我的心顿时又放回到肚子里。太子并没有我想象中色迷迷的眼，满脸的残暴之色，相反，他的眼睛似乎有点忧郁，可能是因为从小失去母亲的关系。父亲再疼爱，下人再尽心，始终代替不了母亲在孩子心目中的地位。忽然觉得他还是挺可怜的。一出生就没了母亲，从小到大一定被人暗算过很多次。还要两次被废，最后圈禁到死。

　　“你一定比较像你母亲。”我脱口而出。因为他的眉目之间并没有老康志在必得的英气，反而有一抹忧伤的温柔。
　　他笑得有些勉强：“皇阿玛也这么说过。”
　　玉荷拉拉我的衣襟，我忽然醒悟过来，跪下：“奴婢该死，请太子爷恕罪。”
　　他依旧是苍白的笑：“起来吧，你有什么罪呢。对了，在宫里还习惯吗？”
　　真好，没有架子：“很好啊，太后和皇上对奴婢都很好，玉荷他们也教我很多东西。还有太子爷这么和善又亲切。”我忍不住对他微笑。
　　他也笑起来：“这是我所听过最真诚的赞美了。以后在我面前也不要太拘谨，毕竟我已经担了‘和善亲切’的美名了。”
　　气氛似乎变得很融洽。太子笑着说：“怪不得皇阿玛说你有意思，果然，果然。以后多去我那毓庆宫走动走动，我那一屋子女人都闷得快发霉了。”说完起身向外走去。
　　玉荷又忙不迭地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我也赶紧蹲下去，起身之时太子已走远。这个太子和野史里说的不太一样。似乎没有那么坏。至少，我不讨厌他。难道是继位的雍正嫉妒他抢了康熙的疼爱所以故意抹黑他？

　　“不用再看了，他已经走远了。”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玉荷又蹲下去：“四爷吉祥。”神色竟有些瑟缩。
　　我回过身。这就是未来的雍正皇帝？清史上争议最多的皇帝？发明血滴子的变态？专一深情的四四？弑父戮弟的杀人狂？抑或是整治贪官的好皇帝？
　　他很高，有一米七八。不是肌肉男，但似乎很结实。棱角分明的唇，适合……接吻。高高的鼻梁，深黑色看不出喜怒哀乐的眼睛里盛满嘲弄：“怎么？刚搭上太子爷就得意忘形了？还不向本贝勒行礼？”
　　我忍着咬牙切齿的欲望蹲下去：“四贝勒吉祥。如果四贝勒没有其他吩咐，那奴婢就告退了。”
　　过了很久，头顶才有声音：“起来吧。”
　　我按着已经僵掉的膝盖慢慢直起身：“谢贝勒爷。”说完拉着玉荷转身就走。
　　我并不擅长骂人，也不想刚进宫就给康大叔添麻烦，更不想连累无辜的玉荷，所以虽然我很不爽，很想把他揍成猪头，也依然只停留在“想想而已”的阶段。长夜报仇，十年不晚！我跟你的仇结定了！！

　　农历的十六，天气又晴朗，最难得的是古代的空气好，所以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洗了澡洗了头发就穿着一件中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这个小院子是专门给女官住的，每人一间房，总共有六间，暂时只有我和玉荷两个人住。玉荷今晚当值，一个人的院子特别的清净。墙根下某个角落有蛐蛐在合唱。院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是康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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