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眼烟行

作者:雪落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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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
      很多次,和影卿在念馆面对面喝咖啡时,素妍都会云淡风轻地说起:“如果萧升突然出现在这里,你是开心还是尴尬?”
      影卿忽然被奶茶烫住,嘴里热辣辣的痛,直接滚到心里去,她低头微笑:“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他可是你丈夫。”
      “哦。”素妍眯着眼笑,总有心事却无端笃定的模样,“原来我真的已经结婚了,看来要戒掉矫情。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办好事,如意郎君又在哪里?我们都快三十岁,难不成你真要做灭绝师太?”
      转眼看对面的影卿,一杯麦斯威尔下肚,唇膏掉了些,她急忙掏出支玫瑰红的限量版Guerlain,边抹边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记得这话是你告诉我的。难道你情愿我变成光鲜亮丽的尸体?”
      眼角一遛弯瞄过来,一副无所谓,我冷眼旁观态度。
      两个女人果真貌合神离,据说多年前是闺蜜,后成了情敌,最后,依然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聊天。女人心海底针,不止针对男人。
      “我先走了。”素妍不痛快,眉头微蹙,提包就走,待影卿回过神来,只剩光洁的玻璃门在左右摇晃。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结了婚的女子是一具具的尸体?影卿行云流水惯了的,说话不懂避忌,她倒不是有心刺伤素妍,生怕她郁郁寡欢,于是立马追出去,发觉她并没有走远,优雅温柔的女子,连生气也是润物细无声的。她站在近处的路灯下,月光把身影拉的好长,立在朦胧里下如一只小妖。
      “对不起。”影卿在她耳边小心翼翼的叹气。
      认识十多年来,她始终怕她,素妍有钱有势,从小就是滴水不露的女人,手段多多且极少失手,要做的事从来不会做不到,就如同几年前将萧升抢了去,不动声色的,影卿败得心服口服,再多眼泪都烂在肚子里,婚礼照样参加,祝福的话语铺天盖地,她到底恨不恨她?
      素妍有双如鹿般美丽的眼睛,但此刻似乎坚定如狼,她抬头问她,“影卿,你说我像不像一具尸体?”
      “啊,你。”影卿大惊,有些为难。
      素妍自顾自说下去:“曾经我以为结了婚便是幸福的开始,每天有人等待,有人陪伴,吃饭睡觉都在一起,戴名贵的首饰,花用不完的金钱,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乏味。是不是太容易满足的,人人都会厌倦。”
      “不要这样想。”影卿劝她,“爱情过后,余下生活,你不知多少人在羡慕你。”
      “是么?”素妍斜眼看她,无边寂寞的风华,“包括你?”
      “是。”影卿幽幽叹息,“你可以当做我在嫉妒你,不需要再生气。”
      “我在生自己的气。”素妍笑了,牵了牵唇,所谓魅眼烟行,大概如此了,“我从小就是玻璃心肝儿,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终究还是落了俗套,明知婚姻是坟墓,却还一头栽进去。痴缠怨怼与相敬如宾,原来每一种都是无趣。”
      “和萧升在一起不快乐?”影卿睁大眼睛。
      “快乐,当然快乐。”素妍淡淡地看着她,“只是,我腻了。”
      影卿目瞪口呆,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女人,才结婚三年就想离婚,她到底懂不懂得爱情?抢去了又不珍惜,想起自己深爱的萧升,影卿狠狠地握了拳头,指甲嵌到肉里也不觉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影卿冷冷地说,“我肯大方告诉你,早就替你想好了一切。”
      影卿摇摇头,突然有些可怜她,至情至性的女人,折磨别人同时也折磨自己,她语调带着劝慰:“素妍,为什么总要有这样偏激的想法,你以为,你还是年少轻狂?”
      悲哀,影卿太伤心,这么多年了,当初那么恨,原来自己还可以心平气和的安慰她。
      “有时我不愿接受现实,并不代表我不喜欢说实话。”素妍自言自语起来,眼里看不到的浓墨深深,“也许,我并不爱他。”
      两人并肩而行,喃喃地说着各自的心事,似乎又回到年少时的放学模样,天真烂漫的纯情少女,配上清爽的马尾刘海,那时,尤觉得婚姻遥遥不可及,此刻,卷发浓妆配上淡淡胭脂香,已在感慨婚姻的艰辛与疲惫。
      “有事找你帮忙。”素妍突然停住脚步,广场上空已有烟花凌空绽放,四周还有欢呼的叽叽喳喳,烟花过于耀眼,她扭头看着影卿,眼神黑幽幽地闪着光,“我要和他离婚。”
      “什么?”影卿吃不准,难以置信这句话会从素妍口里说出,还以为自己听错,可是,怎么会错?
      素妍点点头,原来脸色一直略带苍白,想必思考许久以致心力憔悴:“明天我去澳洲,一个月。”
      “我可以不答应么?”影卿,张唇成了结巴。
      “你不会拒绝的。”素妍漠然看她一眼,便走散在人群里。

      2、
      萧升在中昌国际大厦上班,整幢楼都是他名下的财产,保安殷勤地送他上车,他放了听一首贾斯丁比伯的新歌,听到动情处忍不住耸了耸肩。前些天刚过了三十二岁生日,多么潇洒、俊朗、多金的文艺男子。
      回家时在车库意外碰到影卿。
      她穿得相当惹火,玫红色露肩背心,两臂雪白滋润,短短的香奈儿褶皱裙,像是服装店里的模特,笑一笑,傍晚的风情。
      她是故意等在这里,与其花心思偶遇,不如单刀直入找上门。
      她眉一挑,眼里裹着温柔:“升,好久不见。”
      这应该算是诱惑了?萧升这样想着,也照例还以微笑,笑得意味深长:“什么时候回来的?看来碧绿眼珠的异国男人无法让你喜欢。”
      有钱有势的富家子弟,哪个不曾在年少轻狂时邂逅寻人搭客的流莺?过了今晚,又待明夜,吃过夜宵,又品下午茶。此刻只是重遇旧爱,该如何去做?
      “我喜欢谁你是知道的。”影卿目秋水。
      “以前知道,现在不知道。”萧升已关上车门。
      “不请我吃个饭么?”她缓缓走过来,把手肘往车顶一托,抿嘴,明艳艳的美,抱怨这么快锁车做什么。
      他愣了一下,回神打开车门,客客气气:“晚上我有事,可以先送你回家。”
      “那好。”影卿不客气,知道他会拒绝,拉开车门就坐进去。事情是一步步来的,只要他肯让她靠近,便总有机会。
      “回来多久了?”他问,车子无声息的,前进着。
      “才一个多月。”
      “你还是住在龙囍路的公寓里?”他盯着前面的路,声音里没有感情。
      “是的。”影卿点头:“并不是所有事都在改变。”
      他不搭话,有些女人总喜欢莫名其妙地说些煽情细腻的话,好像在感慨岁月流逝时光无情,其实都有目的。
      两厢沉默,空调嘶嘶冒着冷气,影卿觉得自己无异于搭乘一趟免费的计程车,司机古板呆滞,一句话也说不出。
      街边的景物一排排地向后退去,当初也是坐计程车去的机场,那日眼泪忍不住地哗哗落下来,没有人送她,只觉得建筑物与人群大片大片地模糊着,她甚至记不得许多,如果时光也能够倒退,是否会稍稍幸福些?
      “上去坐坐吧。”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我带了你爱吃的枫糖。”
      “我有事,真的不好意思。”他将车稳稳停在小区门卫处,撇过头,大有“快点下车,从我视线中消失”之意。
      她叹口气,下了车。
      她站在原地看他掉头转弯,她习惯性的挥手说再见,其实他并没有听到,是不是男人成了家都会变成这样,还是萧升确实深爱着素妍,从此死心塌地?
      傍晚的余晖是这般刺眼。

      3、
      准备好第二日的会议资料,已过晚上十点,萧升刚刚躺下,耳边便有铃声急促响起,是个本市的陌生电话。
      “喂。”焦躁的中年妇女,“是萧升先生么?”
      “我是。”
      “我是许小姐的邻居,她不小心被开水烫到了,坚持不肯去医院,你能不能过来看下?”
      这个女人!萧升忍不住摇头。
      还没说什么,对方已挂了线。他没有理会,关了灯就睡,然而枕边手表的滴答声分外刺耳,他居然徘徊不定起来,心里不知有什么东西在走动,这几年都不会有这样的犹豫,难道自己心里还是有她的?诶,做人怎可太绝?他起身套上衬衣,没有惊动佣人,下楼了。
      赶到时,邻居已走,门是虚掩着的,似乎主人连关门的力气都没有,他还是迈了进去,三室一厅,卧室里一面墙深紫,客厅里一面墙鲜碧。深紫卧室是影卿的房间,一推门,便看见欧式铸铁床架别有情趣,靠枕处缚着一截黑丝袜。才一侧目,又瞟见茶几下翻出角女子石青色丝巾,皱巴巴不知是某人在某天的东西。瞬间想起许多年前他也经常来这里,那时候影卿懒散,他总帮着收拾东西,突然他有些尴尬,有些心酸,屋内一股温热的水汽,蒸得他冒汗,影卿正躺在席梦思大床上,知道他来了,便坐起微笑。
      温柔的,像一滩秋水。
      他视线看下去,床上女子脚踝处已缠了厚厚的绷带,倒像是真的受了伤。
      又看了一圈,应该是洗澡时调错了温度,虽然有些不愉快,但他还是关心地询问感觉如何。
      “阿升。”影卿笑,侧了侧头,“我真的很喜欢看到现在的你,为了我,匆匆跑过来,连头发也是乱的。”
      “你很得意?”他声音冰冷。
      “坐吧。”她还是笑,拍拍床垫,“我知道这几天素妍出差。”
      “不了。”他沉下脸,“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明天我派人送药过来。”
      “怎么可能会没事呢?”她有些幽怨,抬头看他,“你以为只要缠了绷带,一切伤口就会自动恢复?升,你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简单。”
      曾经他们是情侣,他也算爱过她,她最大的魅力是如丝如缕呢喃的语调,顺着耳朵可以淌进心里去。
      “别这样。”他无奈,纵然他什么都忘得差不多,却记得她曾有过刻骨的伤口,他感怀身受,立在那里,声音放柔了许多,“所有事情都在改变,现在已经尘埃落定,再多重复都是多余。”
      “可是我忘不掉。”她泪如雨下,“有人说忘记一个人的周期是三年,我出去三年,却越来越爱你。”
      她坐在床上,乖乖的像只受伤的小猫,继续说:“我知道的,你并没有完全将我忘记,你只是安于现状,可是,婚姻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你怎可这般无情?”
      无可救药,萧升很无奈,他没有心情。
      “我走了。”男人要学会在最泛情的时候克制住自己,他拉开门,便听后面有重物轰然落地。
      影卿整个人扑到在地上,脚上使不出力,女人的眼泪用在适当的时候是种武器,这个时候,应该是最适当的,所以影卿挣扎着哭了。
      “好痛。”她闭上眼,一行行泪落到衣襟上,萧升有点鼻酸,终于过去抱起她,宽袍睡衣一股玫瑰香,她瘦了。
      往事幕幕而来,求知园的热吻,十字路口相视而笑,巴黎春天婚纱店的柔情依偎。
      曾经两人有多甜蜜?曾经他把她捧手心里,几乎是认定了的女人,却因为素妍的出现,一切曾经变得只能是曾经。
      两个女人都没有错,错的是自己薄情寡义。
      “哪里痛?”鬼使神差的,他温柔起来。
      而她呢,握着他的手,一点点移到心口,哽咽道:“这里。”
      ……
      醒来后枕边的影卿不见踪影,隐约听见厨房里有细微声响。
      他唤了一声,影卿垫着脚走出来,手里多了一碗饺子,脸上是幸福的微笑:“我这里没别的东西,只有饺子。”
      “哦。”萧升用力揉了揉额头,以为看见的是素妍,但想想总不太可能,素妍从不下厨,更不会比他早起。周末她总爱赖床,非得让他掀被子才肯起,并且好大一股床气,把头枕在棉被里作小兽状,极其可爱天真,萧升情不自禁笑起来。
      影卿误解这种神情,跳过来扑到他身上,两团肉脯压在他肋骨上,触肤柔软,她娇嗔:“今天非要去上班么?不如陪我逛街。”
      他没有推开,伸手抚上她的发:“黄秘书的电话打来好几个了,早上有股东会议,必须要去。”
      “嗯,我等你。”她像一只八角章鱼,牢牢吸附在他身上。

      4、
      萧升这几日过得浑浊且迷茫,幸好他还是清楚的记得素妍回来的日子,于是早早叫佣人做好了她最爱的东坡肉、红烧牛排、丝瓜蛋汤、摆上75年的红酒,点几星烛光,在他看来,是小别胜新婚的甜蜜。
      这顿饭吃的别有味道,素妍心情大好,嘴上始终浅浅的微笑,还拿出从阿德莱德特意买的领带送给他,她涂了玫紫的唇彩,眼上暗紫色闪晶晶的影粉,长睫挺触,细骨的手腕上银镯嵌大颗绿松石。接过时,他有些心虚。
      “有没有想我?”她假装没看到,俏皮一笑。
      “除了工作,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他还之一笑。
      夜里,他抱着她睡,忍不住问:“素妍,我们什么时候生个孩子?”
      “啊?”她轻笑,“再饶我几年吧,我还年轻。”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已被她的嫩指捂住,“孩子是婚姻的累赘,等我快老了,再生吧。”
      “你就不怕我另觅新欢?”他试探着问她。
      她银铃般地笑起来:“我不会为了这样的你而改变自己。”
      屋子里开了一盏床头灯,鹅黄色的灯光斜斜地照过来,只露出她半张脸,忽明忽暗地那一种神秘,她侧了个身,又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萧升面对面搂着她,虽然不快,依然不忍呵斥她。他爱她,爱到可以不生孩子。
      而她是聪明的,已将头深深埋在他怀里:“升,许多事情,你我都做不了主。”
      ……
      周末,素妍并没有去和那群富太太逛街,竟跑来阳台陪萧升喝咖啡。平时他喜欢坐在三楼阳光充足的大阳台上,燃起一支烟,泡上咖啡,摆上果盘,让素妍陪他共坐聊天。正对着楼下爬满蔷薇花枝的院子。
      阳光不是很烈,就像人的心情,舒缓温润,一切可以慢慢来,慢慢说。
      “升。”素妍坐在躺椅上,笑容温柔婉约,你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爱情专家说,一个女人大半的魅力来自于她的神秘。萧升沉溺的,便是她那种独特的美貌,莹光灿灿,温润如玉,如同她的声音,悦耳舒畅,不缓不急。。
      “你怎么来了?”他笑,看到素妍总是能眼前一亮,为她倒了杯摩卡,轻轻拿汤匙搅了搅,阳光下他真的是很英俊,棱角分明,素妍也是爱过他的。
      “你爱我么?”她突然问他,不冷不热,探究,并带着一丝丝玩味。
      “当然。”他不假思索,“你们女人总是喜欢问这个问题。”
      “会一直爱下去么?”她这样问。
      “是的。”他很肯定,伸手触到她的脸,“怎么今天有这么奇怪的问题?”
      她别过头:“可是,你也曾爱过别人。
      “那是曾经。”他突然有点惶恐,他怕她每次这样冷漠的语气,就好像下一刻就能拍桌子走人了。。
      “我们离婚吧。”素妍看了他一眼,不带任何感情。
      萧升不知发生何事,脑子里劈过一道闪电,素妍你在说什么?
      素妍从包里里掏出一叠照片,甩在三角桌上,唇红齿白:“你和影卿的事我知道了,如果你觉得这些照片不算什么,我可以叫她本人来当面对质。”
      原来不再爱一个男人,便是如此的简单。连开场白都不需要准备,什么循序渐进,什么迂回婉转,素妍根本从来不考虑太直接是否会伤了他的心,离婚就是离婚,没有其他的词汇可以粉饰。
      “我…”萧升愣住,前一刻还在喜悦自己妻子的温情,后一秒便听到离婚二字,照片是影卿烫伤那晚两人的缠绵,不堪入目的悱恻淋漓,阳光下他看得恶心,更搞不懂是怎么回事,隐约觉得事有蹊跷,只好说,“你听我解释。”
      “不用了。”素妍回绝,“我不想听了。”
      萧升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女人轮番给他猝不及防,纵然他在口齿伶俐,到了素妍面前,总会词穷。
      “明早我会给你看离婚协议书的。”她说着下了楼,萧升来不及追上,怔怔站在阳台看她离去,瞥见那杯摩卡上印了她浅粉的唇印,不然会误以为是午后的一个短休小梦。
      于是立刻给影卿打电话,“嘟嘟嘟”,真漫长,却一直不通,去龙囍路的房子找她,依然人去楼空。
      他跑来跑去,从素妍公司到她父母家里,找到半夜,不见踪影。
      累,真的是累,躺在床上,他觉得百骸具疲,曾分不清两个女人自己究竟要选哪一个,现在,哪一个女人都在他的世界里退出了。

      5、
      第二天,素妍的律师如约送来离婚协议书。
      “萧先生。”王律师西装笔挺,在沙发上等他,掏出纸笔,放在茶几上,恭恭敬敬,“请您仔细过目,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字。”
      “我太太呢?”萧升看也不想看,脾气很不好,“在看这份协议书之前,我想和我太太再谈一谈。”
      王律师笑得和和气气:“萧先生,林小姐好像昨日就去了伦敦,可能要过一两年才会回来,我想我帮不上你。”
      “不见到她我是不会签字的。”萧升心里闷火,为何连个解释都不听。
      “萧先生。”王律师急忙劝,“你这又是何必呢?林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明白的。”
      脑子里有回声,全是这句话,对呀,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会不明白?当初爱她,便是爱她这一份决绝和果断。
      “关于婚后的财产状况,我已致电您的私人助理。”
      萧升不想再说话,也说不出什么了,不容他多想,他伤心得无法多想。
      他飞去伦敦找她,她不肯见他;给她发E-mail,她从来不回;打电话给她,她也不肯接。
      曾是自己的妻子,他们有过太多太多的幸福,然而一夜之间,竟可以全部抹去,离了婚,拿了钱,再也不出现。
      就如同当年他抹去与影卿的一切。
      这世上的女子呀,萧升忍不住感慨,铁石心肠,也能令男人千回百转。
      有段日子,他每日坐在泰晤士河边的酒馆里,王律师说她住这附近,咖啡一杯接着一杯的换,他想,总会遇到她,只要自己一直等。
      伦敦的天气很阴沉,空气里有难以名状的湿冷,美丽高挑的服务员偶尔走过来,微笑:“Excuse me,sir,Are you waiting for somebody?”
      “yes。”他点头。
      尚存绮念。
      后来他终于打通电话。
      “素妍,你是不是不在乎我了?大半个月了,你连个电话也没有。”
      她的声音冰冷如雨滴:“对不起,我们结束了。”
      然后电话那里挂了线,像素妍的话正穿越时空,需要经过长长电缆通道几千光年。
      ……
      索然无味至归来,便有秘书告知许影卿小姐约了他好几次。
      定在“晚风酒吧”,是家新开的店,在易安路拐角的小弄里,陌生的氛围,车子开不进去,他徒步走去。
      在吧台和服务生聊得正欢,穿得一次比一次性感,那男人频频挑逗,影卿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看她的脸,苍白如一座雕像,胭脂被映成蓝紫,面无表情,像是下面蕴含着千言万语,但,琐碎至说明不清。
      他走过去,招手一杯“杜松子”,很烈的酒,问面前的女子:“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什么解释”影卿将“琥珀之梦”一饮而尽,狂笑,“几滴眼泪就可将你收得服服帖帖。萧升,我要看到的,就是你这样的结局。”
      他眯起眼睛:“你满意了?”
      “很满意。”她微笑,“非常满意。”
      他怒火冲天地砸了手里的杯子:“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影卿乐了,怔怔道,“三年前失去你,已经是我最大的代价,你以为,我还是活色生香的一个女人?”
      萧升已经收住怒气,和这样的疯女人说话,根本挽回不了什么。
      “她多幸福,咦,”影卿疑惑,咯咯笑出声来,醉了的人就应该如此,生气和开心都是一个表情,“你好像不生气了?”
      “无意义。”他笑,有些无奈,“我不过在为自己的一夜情买单。就算我忠于自己的爱情,我依然会为不相干的人动心。”
      他吞吐烟圈,自顾自感怀。
      不相干的人?这句话说得影卿心被揉碎般,他一定很恨她,可是,她也是受害者。
      “你想的真明白。”影卿笑得更欢,“素妍也真是,那么相信我,瞧瞧她错过了多好的一个男人。”
      “说明我根本不是个好丈夫。”他轻轻叹了口气,言语里心如死灰。
      影卿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犯傻,看着看着,有些心疼起来。
      酒保觉得这两人忒得奇怪,看上去情侣模样,谈的却是另一个女人,这个男人未免太煞风情。
      “其实我早就明白。”她凝视他,鼻尖泛酸,“我还能指望什么呢,连我这个人站在你面前,也不过是场露水情缘。”
      那日在他车上,她就知道他不再爱自己,死皮赖脸继续勾引不过为了素妍离婚的目的,好在结局如素妍所愿。
      影卿又想起那晚在逸美时光闲聊,是素妍出国前的最后一次,她给了她很多酬劳,一栋别墅,一部车,而素妍也明显瘦了很多,仿佛大病过后,又忧郁许久,黑色的连衣裙下身躯纤细,手里缓缓搅着卡布奇诺,她又何尝不对萧升动过真感情,只是被婚姻的琐碎而累,毅然放手,此生不再重拾。
      影卿看过去,发觉她眼角隐约有纹路,此时十七八岁的小学妹定会感慨美人迟暮?可素妍那股气势,早已是种沉鱼落雁。
      素妍曾说:“我很想结束婚姻,然后跑去英国念书,生命中最美最真的便是学生时代,复古式的学院里有复兴时期的油画,缨络垂帘,精致的百叶窗,耳畔鸽子的咕咕低语,美得能令世上最放荡不羁的浪子留下眼泪……”
      可笑,自己又败给了她。她想得到就得到,想失去就失去,怎会有这么幸运的女子?
      耳边,萧升慢慢地恢复神色,强迫自己努力的微笑:“就算素妍离开我,我亦不会回头找你,这是我唯一能确定的事。”
      “叮咚”,影卿仿佛听到近处有物体碎裂的声音,需轻轻按了胸口才能出声,她说:“你打算怎么办?”
      “一直等下去。”
      影卿苦笑,端起高脚杯放在唇边,勉强把那汹涌而出的泪咽下去,嘴里的声音已经陌生的自己都听不出来:“我该承认,世上有一种女子,生来就是要让男人去等的。”

      6、
      之后的许多年,萧升都是单身一个人,别人眼里腰缠万贯的钻石王老五,他却觉得孤单,颓废。
      生活依然精致玲珑,却无法全心全意。就仿佛华丽的水晶缺了一角,细细观赏,总是美中不足。
      旁人猜应该与林素妍有关,这个美艳冷漠的女人,他一直爱着,如约等着,连家都没有换。
      计程车停在松雅湖畔108号门口,上面下来一个女子,她穿着棕黄长风衣,一头酒红色微卷长发,长得是极其美丽,看不出到底多少岁了,然而立在大门口,旁人一看,竟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身边有路人走过,她微笑的点点头。
      108号院子很干净,蔷薇花开得正盛,一大片郁郁的紫色,连浪漫都是触目惊心,她走近了几步,竟情不自禁探手触上这冰冷的门牌,心里一动,陈年往事翻滚而来,尘世中人,终逃不过回忆。
      她拿出手机给他发短信:“这几年你还好么?”
      他马上回过来:“不太好。”
      紧接着他发来第二条:“总是想你,悄没声就老了。”
      她突然想打个电话给他,那一瞬间大门却开了,他捧着手机走出来,岁月匆匆,原本以为他会发福,却消瘦了。
      阳光下,隔着铁门,他分明在落泪。
      他们容颜都没有改变,一如既往对方心里最初的模样。
      她含笑的看他,觉得此刻应该更加温柔,她说:“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去民政局。”他拉起她,一路跑出很远,“把离婚证撕了。”
      ……
      “升,这些年你都没有遇到心动的人?”
      “我说过,你是我最后爱的人。”
      “假如我没有回来呢?”
      “人生没有假如。”
      她贴着他笑,这一刻,她笑得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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