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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 我的天下（下）
遥远的星空里，防护结界依旧像是一只吸血蛭毫不怜惜地透支着麟昭的精力和生命。当麟昭发现自己随时随地会毫无知觉地昏睡过去的时候，他不由得开始担心了起来。
虚耗灵力的后遗症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他还有多少时间呢？
莫不是自己也要像母亲一样要走到所有的行动力都慢慢消失，所有的身体机能都慢慢耗损到尽头的地步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昭，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迷？”舞灵从背后环上他的腰，把他从隐隐的担忧里拉了出来。熟悉的气息，让麟昭觉得很安心很安心。
“我在想，几天不见，你今天会作什么东西补偿我啊？”
“作杏仁糊怎么样？”
“呃呃呃……不要吧，你知道我对那个味道没辙的……”转身将舞灵拥在怀里，笑眯眯地逗弄着她的鼻尖，麟昭浅浅地勾着动人心魄的微笑。
“拜托，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电晕了我谁给你做饭？”
“那就不要做了……我们可以去做点别的？”
“去去去……色迷迷地，不乖啦。沙发上休息去，我去做你最喜欢吃的干贝炒明虾。”红着脸蛋推开麟昭，舞灵施施然地钻进厨房里去。
一年了，维持着这种一个月一次，穿过其他结界来这里照顾他的生活，她有时候甚至会有种心满意足的倦怠。纵使相思绵长，纵使不能日夜不分地相依相偎，他们还是可以握住彼此的双手，将彼此好好地印在眼底。即使只能这样继续下去，其实也很幸福，不是么？
还没有摆弄好食物和工具，舞灵却又调皮地想偷看一下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男子到底有没有乖乖听话，于是笑眯眯地从转角晃个脑袋出来偷看，结果只是这一回眸便吓得她魂飞魄散。
熟悉的背影在她的视线里只是那么轻轻一颤便毫无预兆地轰然倾倒。
“麟昭！”
飞奔过去想要抱住那个消瘦的身影，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又一次濒临消失。
不对，时间不对。平时没有这么快就要离开的，怎么回事？
我还有好多话好多话想要跟他说，饭菜还没有做好，房间还没有收拾好，我怎么可以离开！
不，我不要这样！
看着自己透明的双手从麟昭倾倒的身躯中穿过，看着紧捂着胸口闭眼昏厥过去的男子，舞灵在那一瞬间却再也忍不住眼泪的喷发。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她也触碰不到那个已然昏迷的男子，无论她怎么努力嘶喊，她的声音他也听不到。至此一瞬间，舞灵所有的坚强便被打破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会是这样……
麟昭，我为什么连想要拥抱你都做不到了。
为什么……
不要啊，我不要这样，老天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他。他病了，他需要别人的照顾，拜托你不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他，不要连这么短暂地时间都不给他好吗？
拜托谁来救救他吧，不要让他一个人留在这个空洞的地方，不要让他一个人躺在这冰冷的地板上，不要让他再继续受伤了……拜托谁能来帮帮我救救他啊……
舞灵绝望而无声的哭喊最后也不过散化成一堆消失的数据。被留下的那个人，依旧在冰冷的地板上沉沦……
回到研究室，舞灵整个崩溃地坐在地板上，任由脸上的泪水不断地滑落，却没有发现周围的情况和平日里大不相同。
钰洁跑过来将这个泪人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却没有往日里的轻声安慰，而是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密密麻麻的警卫队。鸿季云将伊承欢拉到身后，举步挡在她们两个女生面前，靛姬漂浮着身形凝定在半空，湩钦和伊辰死死地护住传送器，所有的人都剑拔弩张地准备着。
不错……密室被发现了。他们进行的秘密研究也给长老会的人所察觉，故此，竟然首次公开地派遣了一个军团前来缴毁，严酷得连一丝挪转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伊辰才会被迫赶紧先把舞灵调了回来，以防后续的发展会伤到仪器，伤到她。
“玄天阁乃天帝之居，外人不得打扰，尔等居然屡次进犯，更甚者竟然试图研究出分解天帝灵力之源的方法，此灭世罪已成，证据确凿，现行绝杀。”
一个执行官似的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宣读了一遍罪名，算是给予他们一个最终的判定，一个简单的过场，而后，下一秒所有的灵子分解枪便对准了他们几个人。
这个结局不是早就预料到的了吗？
伊辰不在意，鸿季云也不在意，湩钦更无所谓，其他人更是笑着看着彼此沉默不言。在这个计划开启前，他们就知道总有一天会瞒不过长老会的情报系统的。只是他们希望这一切能在救回麟昭之后再发生，现在虽然是有些不尽人意，但结果也差不多么。能不能逃得掉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一旦机器被破坏，研究结果被夺，他们实在是不清楚他们还赶不赶地急在麟昭撑不下去之前，在他们彻底忘记麟昭之前，找到救他的方法。
所以，他们不逃！
“你们……有没有谁能去救救他……”一直失神的舞灵幽幽地念着，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缓缓地起身。“他病了，需要人照顾的。不要让他再睡在冰冷的地板上，不要让他再一个人承受这些，不要让他再痛苦下去了，好吗？”轻声的说着这些，带着极度渴求的目光扫过在场满目的雄兵。
然后，绝望地闭上眼睛，苦笑道：“不，你们也不行的。你们都是倚重他生存的人，所以也一样救不了他。”
天地唯君，万民敬仰，那不是伟大，而是悲哀。
舞灵悠然清绝的几句话说得在场的人心神激荡，他们都是知道详情的人，这也是他们长老会一直维持着的生存规则和信仰，为了成千上百的人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上自己渴望的平凡生活，他们没有选择！如果天帝真的被眼前这几个人带走了，世界只有毁灭。
一个人的幸福和千千万万的人们的幸福比起来，孰轻孰重？
这不是很简单的计算么？
所以，纵使再不得已，他们都只能这么做！
不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枪支对准眼前的目标，不去想应不应该，只去相信自己的信仰。
一切为了天下。
然而在他们扣上扳机，而伊辰、湩钦等人突然暴起准备背水一战的时候，一道燎原的火焰就在军队的人海里爆裂开来。在所有人的惊呼中，瞬间爆起的绝杀，让所有人手中的枪支都化为钢水。
红色的地狱之莲在地面上绽放开来，形成一道道分散而捉摸不透的燎原红焰扑向所有的兵器，夹带着汹涌的怒火和气势撩人的杀意。
溶蚀的灼烫水滴点在军人的衣着上，却让原本防御性能很强的衣服迅速侵蚀出空洞来。可想而知如果是滴在人身上，那可必定是肉骨无存的。
天帝之怒，孰能相抗。
一个沉稳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息砰然而发。
“今天留你们一命，不想死就全部给我滚！回去告诉苎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如果再打这几个人的主意，我就把这个天下毁给他们看！如果他们几个过得不快活，我也不介意时不时偷偷懒。不要觉得不满，因为你们没资格！我是你们的天帝，却也只是他们的神。所以你们只能选择服从或者……去死！”
没有给任何商量的余地，一道红光闪过，所有士兵都已经被这个光束带走了，也许此时正被丢在哪个山谷的小角落里哼哼，不过此间已经没有人再去注意这些了。看着眼前凝淡出来的虚幻影子，红色的长袍，修长的手指，乌黑过颈的短发，细碎的刘海，还有苍白的脸色，明亮地眼眸，微翘的唇角，舞灵轻捂着嘴巴，任由眼泪细细簌簌地流下。
“我听见你在叫我，便来了。”
仿若在解释什么，麟昭的虚影缓缓地伸出手，抚向舞灵的脸颊，却又在虚空中停下。他终究还是学不会这个术法，没法让自己的虚影实体化，所以他还是碰不到她的。无奈地笑了笑，将视线看向周围他熟悉的那些人。他那边不过过了7个月，此间已是七年。承欢个头猛蹿，不过10岁的年龄已经超过他的身高的三分之二了。钰洁已为人妻，不复当初的骄横跋扈，却依旧神采飞扬。靛姬绝美的容貌下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单纯。再看看伊辰嘴角的一丝胡渣，湩钦依旧健壮的臂弯，鸿季云刺目的白发，他突然很感慨地笑出声来。
“辰、湩钦、云，你们怎么都略显老态了啊……恩恩……果然就我依旧风华绝代的年轻啊。”
“屁，是你自己太妖怪了好不好，何况，白发老妖是我身边这个，才不是我呢！哼……”话还没说完，湩钦正准备指一指鸿季云那一头银色的长发，便被鸿季云死死地敲了一下脑袋，看着他用一种示意的眼神指了指麟昭那边。
果不其然，湩钦一转眼就看见麟昭猛然涌起愧意的双眸，还微低着头习惯性地抿了抿嘴唇，一脸懊悔的样子。
本想说点什么，对上麟昭那般愧欠的眼神，鸿季云却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云说你不用介意的，这叫流行时尚。小姬听见云心里如是说。”
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怔得大家暮然回首，原来竟是鸿季云身边的靛姬把话接了下去。
听着靛姬又一次习惯性地把自己心里的话读出来，鸿季云窘迫地赶紧把靛姬捂住嘴巴拉走，羞赧的神色激得在场的人都不自主地扬起了笑颜。
自从伊辰把她修好后，不知为何，她就再也没有叫过鸿季云一声“主人”，反倒是跟着大家喊他的名字，但是这样的称呼，却让鸿季云非常受用。只是每句话的句尾那段倒是死活没改掉，为此鸿季云每次对上伊辰那一脸无知的狡诈时都不由得回想，这是不是他故意导致的结果。
“麟昭，放心吧，我们已经找到了破解你的囚禁禁忌的方法了，而且我们也想到方法可以把你的灵力分散开来，然后让多几个人一起分担释放灵力的负担，这样就可以在不伤害这个地球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减弱释放灵力对施术者的负担了。等这一期研究成果出来，你就可以回来了。”看着微扬笑容的麟昭，伊辰缓缓地替大家将一直隐瞒的计划说与他听，然后用坚定地眼神看着麟昭一直浅笑的脸庞，深怕在上面看到一丝拒绝或者不相信。
“好啊……你既然想揽活上身我也就不阻止啦。累死了，我可不会给下葬费的哦。”淡淡的笑意里还有一股暖暖的温柔。
“知道你小气，不用强调。”伊辰满意地看着麟昭没有拒绝大家的帮助，会心一笑。却意外的发现眼前的虚影散了散，好不容易才又重聚在一起。
把自己握得发白的手指放在身后，麟昭继续努力营造着自己微笑着的虚影，却不知自己苍白得可怕的脸色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环顾了其他人一眼，对着伊辰欢耳提面命地念了一阵，又对钰洁和靛姬这两位名义嫂子评头论足了一番，麟昭才揉揉眉心，把目光转向那哭到难以自己的女子身上。
虚空的影像里，他的手抚过她的眉宇，拭过她的泪水，撩过她的长发，最后空荡荡地将她拥在怀里。即便是那触摸不到的温暖，他依旧觉得满足了。
“其实不用求别人的。你，就是我的解药。”
没有太多的灵力继续支撑下去，麟昭的虚影化作一道红烟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界里，仿佛从此退开不再回来，只留下那湾动人心魄的笑容深深地印在了彼此的心底。
我答应你们，我会努力到最后，也会为你们守护到最后。
因为，你们便是我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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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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