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E.S.P

　　夜晚。
　　云无法入睡，站在阳台的栏杆边抽烟。絮的事情，一下让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明明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来到，明明知道他们都在努力让絮恢复正常，但是当结局来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软弱。
　　说好无论是哪一个絮都会勇敢地爱下去的，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千百遍的，她们是同一个人，只是同一个人的两个性格而已，但是为何要他面对的时候他是这样地排斥，排斥到伤害了絮呢？她的那些眼泪，仿佛是重击在自己心里一般，渍得他疼痛不已。
　　“云……”不知什么时候，竺站在了他身后。云回过身去，意外地发现她穿戴整齐。
　　“要去哪儿吗？”
　　“马上有一个凌晨通告要录。”
　　“这么辛苦……”
　　“这没什么，工作而已。”竺摇摇头，“你和小絮的谈话……我听到了……”她的眉间有担心。
　　“啊……对不起……”云低下头，“你那么信任我，我却伤害了她。”
　　“没有……谁也不会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常不在家，也不能关心她，不知道她的心境是如何变化。大概，她也一直苦闷着吧……那个乖巧的絮，她一定是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何出现，所以才……”
　　“我爱的那个絮，真的是衍生出来的吗？”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竺。
　　“话也不能这样说，絮小的时候，性格里就有沉着冷静的一面。她很勇敢，不轻易地掉眼泪，遇到什么事也从来不慌张。这样说来，后来你看到的絮会出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说白了，那个性格只是小絮的一小部分而已。而现在，我想她自己也很混乱，因为慢慢地变回从前那个她，没有分裂的她，所有的性格重新融合在一起，她也一定很辛苦。除此之外，我还很担心，回到从前的她是否也会完整地想起爸爸妈妈的事，即使她能够有勇气面对，也会背着沉重的自责与负担。”
　　云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往下沉了沉。竺说的这些他都没有想过，他只是自私地想着自己喜欢的那一个会不会回来，却没有想过絮在这些日子或许受尽了煎熬。也许这么长的时间里，并不是自己所想的，她在模仿那个安静的性格的一切行为，而是真的因为痛苦而沉静下来……
　　竺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门口，云在楼上看着她上了面包车缓缓驶去。一个转身，他回到客厅，站在絮的门前。门缝里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云想她大概还是没有睡。看看墙上的钟，刚过12点，他“突突”敲响了絮的房门。
　　没有人开门。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从刚才谈话出来，絮没有离开过房间半步，一直安静地呆在房间里好几个小时。
　　“絮……”他试探着唤她。悄无声息。
　　不知为什么，云心里不安起来。他稍稍用力再次敲了下，房里却依然什么动静都没有。
　　“絮，你在里面吗？”伸出手转动门把，轻易地就开了。云小心地探头进去，只见絮毫无声息地坐在镜子前。
　　“絮，我敲门干吗不答应？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他松了口气，走到镜子前，却发现絮毫无神采的眼睛。
　　“怎么……”还没有把话讲完，云就感到一阵眩晕。他熟悉那个感觉，絮的幻境，果然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就来到了那幢熟悉的白色房子前。
　　云慢慢地走进房子里，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只是他的注意力忽然被楼上重重的撞击声吸引过去。
　　“开门！！你给我开门！快开门！！！”是絮的声音，急促而愤怒。
　　云慌忙跑上楼去，只见絮站在卫生间门口，用力地撞击着门，她的手指和手肘已经因此而渗出鲜血，不过她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
　　虽然知道这是幻境，云还是因为她受伤而感到心疼，一把抱住那个瘦弱的身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停下来！镇静点！”
　　转过脸来发现是云，絮露出震惊的表情。不过下一秒，她的眼神就黯淡下来，声音也随之冷冰：“你来干什么？”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谁在里面？”云小心地握起絮出血的手，“你受伤了……”
　　却被一把甩开：“反正对你来说我是假的，反正这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我帮你把她找回来，她就在这里，就在这扇门里。”
　　“她在这里……”云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光彩，他的直勾勾地盯着紧闭的门。
　　絮的心里，却是更深的绝望。她已经不在乎谁应该主宰谁，当她决定来到自己的幻境中。她只是想要被爱着，哪怕在潜意识深处，在幻境里被爱着，也比现在面对着云失望的眼光要好。
　　“你去把门打开，开了门，找到她，然后替代我，就行了。”她凄惨着笑着，顺着墙滑坐在地板上，“我放了她，应你所愿。”
　　“絮……”这才清醒一点，明白絮在说什么。云望着她，她的表情，和晚上见到的一样，只是这次没有眼泪，有的只是绝望。
　　“快……把她叫出来，趁我没有改变主意……”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絮说起话来都断断续续。她张张嘴，就笑出声来。多么可悲啊……当她好不容易逃离了双重人格，却要为了一个男人再次分裂自己。爱真是，一件愚蠢的东西……
　　向门的方向走了两步，云伸出一只手试图转动门把。但是当触到那个金属的东西，他的头脑却异常得清晰起来。
　　自己是在干什么？让一个絮去替代另一个絮？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这不是在要求她继续分裂下去吗？她们根本就是一个人，在做区别的是自己啊……
　　像忽然醒悟了一般，他后退，接着弯下腰拉起絮的胳膊：“我们走。”
　　“你在说什么？”对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做出这样举动。
　　“我说，快让我们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
　　“她就在里面，你爱的那个人！”她仿佛想要唤醒他。
　　“我爱的人是你。”云的眼神却坚定。
　　“？！”
　　“我爱的是完整的你。文静的那个，和活泼的那个，她们是一个人，就是我爱的你。”
　　“不是……不是，她就在里面，你会后悔的。”絮拼命摇着头。
　　“里面没有人。”一把拉起她。
　　“不可能……我知道她藏在这里。”
　　“真的没有人，絮你已经不再分裂了。”像是要确认一般，他搂着絮的肩膀走向门跟前。说这样的话他并没有把握，但是这一刻他相信……
　　意外的，门锁“咔嗒”一声，在云的转动下，轻易地就打开了。只是展现在两个人面前的场景让他们都钉住了脚。云感觉有些天旋地转，带着絮他退后了两步，靠在墙上。
　　“妈妈给你梳头，这是最后一次了……”门里有一个女人，正拿着梳子和鲜红的头绳对一个十来岁的女孩的说话。
　　女孩没有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镜子，继而她微微转过头，缓缓地开口：“你不能带姐姐走。”
　　“为什么？”女人脸上的笑容渐渐不见了。
　　“因为总有一天，你会像想要杀了我一样杀了她。”
　　“我不会杀了她的，她不像你，你是个怪胎……”女人重新露出笑容，“要知道，我丢你下来，也是怕我哪一天动手，你爸爸伤心……”
　　“姐姐和我一样有能力，只是你不知道。”女孩也笑了，毫无惧色。
　　“你骗人……”女人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表情，只是发现女儿的表情更加安定时，渐渐变了脸色。
　　“你骗人。”她说了第二次，这次仿佛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答案没有错。
　　而女孩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你骗人！！”尖锐的声音终于突破那张扭曲的面孔，她忽然用手里的红绳紧紧地勒住了女孩的脖子，“我现在就解决你！”
　　突发状况让云震惊了，他想要做点什么，意识到自己是在幻境里，又不知该如何动手。求助似地转脸看向絮，却发现她格外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只是眼里含满了泪。他忽然意识到，这一幕，是竺当初跟他说的那件事……
　　女孩的脸在绳子的突然攻击下渐渐憋出紫色，她没有大力挣扎，只是看向了女人的眼睛。而在那一瞬间，女人慢慢地松开了绳子，大口喘气起来。云发现，她的眼神变得非常朦胧。
　　“咳咳……”女孩退到了浴室一角，只是她的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女人。
　　“小絮……”女人忽然蹲在地上，手势好像抱着一个什么人，“小絮……小絮你不要吓妈妈……小絮……”女人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对着那团手中的空气，“我做了什么……”女人开始喃喃自语，“我杀了小絮……我杀了……我杀了……”继而她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而女孩只是默默地望着这一切，她的眼神是云在镜子里看到的絮的眼神。原来她使用了超能，让女人误认为已经将自己的女儿杀害。
　　女人绝望地开始放洗澡水，然后没有脱衣服就坐进浴缸里。顺手拿起旁边的刀片，她对着自己的手腕用力地切下去。鲜血瞬间涌出来，毫不犹疑准确地切着动脉让一切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而女孩依然站在墙角，她还在使用能力，但是她的眼里已经满是恐惧。
　　“我没有办法停下来……”站在自己身边的絮忽然抓紧了云的手臂，那样的大力，“那一刻，我不知道如何停下来，头脑一片空白……”
　　她的话音未落，有一个男人从楼梯下跑上来。他似乎没有看到站着的云和絮，而是直接进入了卫生间。看见浴缸里的一幕，他震惊得愣在原地半晌。接着他一边掏出手机打120，一边试图将女孩从这恐怖中抱出来，不幸的是，他的眼睛也对上了女孩的……
　　“不……”身边的絮开始喃喃自语，“爸爸……”她小声地呼唤，抓着云的手臂更紧。
　　“絮……”云紧紧地拦住她的肩膀，想让她镇定一点。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停不下来……我停不下来！”絮忽然声嘶力竭，她拼命地摇着头，“我不想的！我很害怕！我不想！”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云将她一把拉进怀里，将她的脑袋摁在胸前，“够了……够了絮，不要再制造这样的回忆了，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感觉到她的颤抖，他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里真实的她是那么近。从前和那个絮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感觉走进过她的心。但是现在，他深深地觉得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
　　“不要再让我失去了……我好痛苦……我一个人承受不了……”絮在云怀里痛哭失声，但是他的手掌、他的体温有一种莫名安定的作用一般，让她觉得很温暖，很安心。
　　卫生间的场景渐渐像云烟一样消散了，云抱住絮，亲吻着她的头发：“我不会让你失去的，我爱你，絮，我爱你……”
　　话音刚落，他惊讶地看到另一个絮出现在卫生间里，他认出她，她是那一个……
　　不是说只有一个了吗……他睁圆了眼睛。对方却不出声，只是微笑。他看着她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准确地说是向自己怀里的絮的方向走过来。一直走，一直走，然后在他想要避让的时候，她和怀里的人重叠了，接着……
　　像是被用力地抛出去一样，云感到一阵头昏脑胀。睁开眼，他正倒在絮房间的床上。望了眼窗外，东方已泛鱼肚白，居然这一来回已经到早上，一切都好像梦一场。
　　云低头望了一眼怀中的絮，她还在熟睡，长长的睫毛，微微苍白的嘴唇，如他初见她时一样。忍不住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云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他爱她，他爱她的全部，这一刻，已全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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