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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情
接下来几天一连都这样,白天在梦园跟着浣虹学习琴棋书画,起先都是很生硬但往往浣虹在我旁边反复的演习几次后,我就能毫无查漏的做出来,这引得浣虹大大称奇。
我每次只能默不作声,心底甚是无奈。夜色降临的时候,我便从房里溜出来去后山,缚公子像和我约好了似地每晚在那里等我。我也不多说什么,保持着缄默,或许心底又一丝期待的,可现实那样残酷,我已为天子宫嫔,我的夫君只能是坐在龙椅上傲视天下的人,与任何人再无关联。
而那个曾经来找过我的姑娘却再没有来过,我有想过去找她可无奈她没有遗留下任何有利的信息,我根本就无从找起,最后我忙着进宫的事也慢慢淡忘她了。
从鸳鸳那里知道了原来住在静心寺的是当今太后和公主,这倒也不是令我惊讶,那么多是侍卫我也猜出几分了,倒是天崎的统领职位让我小小了诧异了一番。
头顶的幽幽明月已经快成圆,散着隐约的荧光,在我眼里是那般的耀眼,刺得我的眸子一片朦胧,似乎有什么快要从里面喷薄出来,我将眼睛睁得更大,死命的不让它流出。忽地眼睛一黑,
一片温暖覆上我的脸,鼻翼里飘散着一阵龙涎香的味道,我贪婪的吸食着。
“缚公子今天来晚了。”
他仍旧没有松开手,声音里似乎带着倦怠又有一丝不忍,道:“哭吧,这样就没人看见了。”
在他那温厚的掌心下,我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滴湿热从冰凉的脸颊顺流而下。“让缚公子笑话了。”
很久,他都不说话,我似乎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很轻,却不均匀。我拿开他伏在我脸上的手,对上他的眸子,他的头挡住了月光,我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的眼里有着我说不出来的东西,我忽然觉得他叫人看不清,不管是人还是心。
“缚公子打算在我身上躺多久呢?”
他嗤的一声笑了,道:“语儿真有趣,这要是换做寻常女子见在下如此必定放声尖叫了,语儿竟然还能气定神闲的说笑。”
“这有什么干系。”我有些不以为然,“而且我本就是一寻常女子,是被你调教成这样的,每晚和我躺在一起赏月,还什么可介意的。”
他敛住笑意,正色道:“不,语儿可不是寻常女子。”
“恩?”我有些讶异的看着他,他翻过去在我身边平躺下,双手负于脑后很是悠闲。
“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不寻常的。”
“感觉。”他从喉咙里慢慢的吐出这两个字。
“在我看来呢,缚公子才是不同寻常呢。”
我笑着说,可心底却止不住的发颤,我不会忘记我和他初次见面那一天,青楼的那场血战,满地尸首全是女子,血流遍地,连空气都夹带着恐怖和血腥,他和楼上的男子怒目而视,很明显那个人是冲他来的,青楼的女子只是因他而死而已,这得要多大的仇恨,人家要杀那样多的人来逼他出来,而那些青楼女子可都是一条条人命,我还能依稀记得那个托我进去的妓女花花妖媚的笑,可是她还活着吗?
我以为我能忘记的,可现在我明显感到手严重的在抖着,微风吹来也是那样寒冷彻骨。
“不要想!”他有些仓皇的低吼,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我看他的眼睛发怔,他的眼眶似乎有发红的印记,这是人发怒的征兆。我咽了咽口水,不做声。
“不要去想,答应我不想去想那一晚。”他的声音又低沉了下来,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助,让我想起孤儿院里的小孩每天都会站在门口,眼里也是这般清冷。
我怎么可能会不去想,我在现代也就一孩子,在法制社会里生活那么多年何时见过那样血腥的场面?我听一个鬼故事都会吓得喘气不停,心脏的原因导致我不能受一丁点的刺激,可那一晚硬是把我吓得发病,你又怎么会体会得到我的痛苦。
我别过头去不看他的眼,将身子翻转过来稍稍弓起,眼睛呆滞的看着满山的竹子,在夜色的若隐若现。
他轻叹一口气,紧贴着我的背覆上我的肩。龙涎香的香味越来越浓厚,身后渐渐的温暖起来,可却再也没有那一晚能让我心动的原因。
“两天后,我就要嫁人了。明晚我不会过来了。”
我感到他的身体细微的颤了颤,装做浑然不觉继续道:“语儿将为人妻,请缚公子忘记赏月之事,今晚以后语儿再也不是语儿,与缚公子也不相识。”
我已经是皇帝的女人,莫说像这般躺着一起赏月了,私下与男子见面已经是死罪,这要被宫里人知道,我真是有几条命也不够皇帝拿的。何况我是为了保住我身后的书家才进的宫,我要是倒了,书家也完了。他们虽对书梦语无义,我不能对他们无情,我说过我既然接受了书梦语的身子,必定要接受她的一切,连身体里的药引都能接受了,何况一个男人。
我不知道他在我背后是什么表情,我也不想去管,来到这古代我已经身心俱疲,早已无力去猜测什么,我只想能保护自己,保护书家,能做到这些我也算对得起书梦语了。
我不是没有对他动过心,只是早已没有可能,无结果的情意只能尽早的扼杀在摇篮里,这样于他于我,都好。
“好.......”很久之后我才模糊的听到他的话,闭上眼我满怀心事的睡过去。
今天已经是十四,大清早浣虹就过来和我叮嘱了好多,无非是将前几日教我的又重复几遍。我听得心不在焉,浣虹只当我紧张,并无多说。
午间的时候,全家人往我这来了一趟,我坐在主位上一眼瞥过众人,什么神色都有。爹脸上颇有无奈,只喝着茶不做声。
到是二叔开心的很:“娘娘明天就正式进宫服侍皇上了,这实在是书家的荣耀。“
我亦微笑:“二叔客气了,眼下都是自己人,不必行那些虚礼了。”
谈话间,书知旗的眼神总是盯着我,我轻咳了两声他才恍悟过来。我对二叔道:“大哥年纪也不小了,眼下做妹妹的都即将入宫,大哥该寻个正经人家的姑娘成亲了。”
话才说完,就瞥见书知旗脸色煞白,二叔笑的开怀:“语儿真是体贴细心,知旗这孩子是该成亲了,改明儿把官煤找来在京城大户选个好姑娘。”
我浅尝一杯香茗,内心躁动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二叔身边的三个姨娘如今对我已是小心翼翼,再也不敢慢待。我一想到是她们唆使算命的对书镇海嚼的那些什么我出生天下必定逢乱的话,心底的怒气就直往上冲,捏茶杯的手也不禁多用了几分力,似乎是觉察到了她们三个都紧张的把头低下,不敢看我。
我冷冷的哼一声,也不再她们身上多做停留。
席间就二叔和我谈笑着,书知芩一脸愤愤对我颇有不屑,只是挨着家里长辈都在不好像那天在花园里一样发作,以她那有话就憋不住的性格现在只怕心里极不痛快了。
画儿只是个孩子,安分的坐在角落里吃着糕点,忽然是想起了点什么抬起那张纯真的笑脸对我道:“大姐,明天走了之后是不是就不再回来呢?”
这句话像是抵住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血流不止。
回来,何谓回来?我从哪里来,又如何回去?现代的那些日子已经不复存在,我不该留恋。在书府这俩个月,我又该眷恋什么?
在书家这个庞大的家族里,我连呼吸都变得犹豫,这样的日子如何让人怀念,也许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能给我不一样的感觉,前方的道路布满荆棘,却没有人能与我手牵手共同进退。
“以后大姐就是皇家的人了,不能轻易回来的。”我摸着她的头,心里黯然。
后来又说了很多的话,只是我心有所想,也记不清他们谈了些什么。爹一直保持着沉默,不停的喝茶,到走之前居然已经喝了四杯。见我无心答话,二叔也自知无趣,一会便也领着他那一房走了。
爹起身的时候,似乎对我有话说,张了几次口却发不出声音,最后重重的摇摇头还是跟着二叔后
面走了。
鸳鸳她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书梦语的,我不想要,自从她的潜意识慢慢的从我体内苏醒,我就越发的排斥这个名字,我不想和她有所关联,可现在的情况几度叫我无语,我能摆脱她影子吗?我只想做我自己,为什么这样难?
用过晚饭后,我把鸳鸯她们遣了出去,安心等着黑夜的来临。
我估量的果然没错,夜幕下,月亮渐渐从黑云里隐现出来时,我房间的角落里多了一个身影。
我依旧站在门窗前,抬眸静静的看着明月。今晚,他还会在后山吗?
人影在我身边站定,看着我也默不作声。我侧过头去,月光透过薄薄的云纱映射在他坚毅的侧脸,尖挺的鼻梁称为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一头银丝仿佛发着羸弱的光。我手轻轻的覆上,道:“师傅,好可惜啊,若不是这头白发师傅定是一翩翩公子,京城不知会有多少女子为你倾心
呢。”
师傅宠溺的笑了,月光下竟是那般迷人。我轻靠在他怀里,心中无限怅然。
“书镇海还是要将你送入宫?”话语里充斥的怒火,连身体也有些僵硬了。
我搂紧师傅的背,将头深深的埋进去。“不要怪他,我也是自愿的,若我不去,书家很可能就完了。”
“书家与你无关,你何苦关心他们的死活,梦儿。”师傅的手抚摸着我头。
“紫荆丹我还余下很多,毒发的时候我会吃的,以后每月初一我会想办法出宫,若是没有办法忍忍也就过去了。”师傅身上有股雪山的清新干净味道,让我心也跟着平静不少。
“我会想办法的。梦儿...........”
我嘴角晕着笑容,这一刻忽而觉得很温馨。
“是我不好,如果不是答应让你学武你现在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我不好,梦儿。”师傅将我抱得更紧,声音已经有些许梗咽。
“不是,梦儿不怪爹,不怪爹。”我闭着眼,有眼泪落在他白色的长衫上,瞬间被吸收进去。
师傅才是我的爹,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书镇海十七年来对我不管不问,不是因为我害死了母亲,也不是因为算命的人说的话,而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所生。当年母亲到书家之前就已经与爹相爱,是书镇海横刀夺爱将他们拆开,之后才发现我的母亲已有身孕,于是书镇海一气之下离家出海南下,等到母亲生产那一日他才下船回来,所以我在梦里看见的一瞥,他只盯着我的母亲,丝毫没有看躺在旁边的我。
他心里对母亲是有爱的,对我却是恨,恨我害死母亲,所以才会将我送进宫,所以他在大厅里对我说,不要恨我,梦儿。
我的母亲,萧氏梦儿。
有什么滴在我的额头上,冰冰凉凉的,流下来和我的眼泪混在一起。
随和1338年,岽可国贞琰一年九月十五。那一天阳光正好,蓝天白云,有飞鸟从书府上空不断的盘旋,我微微一笑。
我上轿的那一刻,全家人在门口相送,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念头去关心他们每个人脸上的情绪了,
大红菁凤门帘放下的那一刻,我轻轻而悲凉的笑了。
我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要走,书府已经是过去了。
皇宫,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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