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长指南

　　除夕那天，岑丰带着岑理和原望回了老家。
　　岑丰出生在农村，在X市定居后想过把父母接过来，但是二老都不乐意，岑丰便也没再勉强，只是定期回去看看，平时多打几个电话。
　　大年三十，路上格外热闹。岑丰把车开进了村子里，路上收获了好几个相熟的街坊邻居的注目礼。
　　岑丰专心开着车，车里又开着空调不好开窗，便没和他们打招呼。
　　都不用开窗，岑丰想想就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无非是些“回来了”之类的寒暄。
　　虽然岑丰是在村子里长大，但是那些相熟的邻居总归是和他父母相熟，他自己常年在外，其实和他们算不上多么熟络。便是当年上学的时候，他也是读的寄宿学校，和邻居也不算熟稔。
　　倒是他的父母，和邻居的关系好得就跟一家人似的。
　　车还没到，他们已经看到家门口的老两口了。
　　岑义伟背着手站在门口，这会儿正在低头和范珍说着话。大概正说得兴起，一时半会儿都没发现车已经快到家门口了。
　　岑丰熄火下了车，他们才终于发觉，抬起头看来，双双露出笑来。
　　“哎哟，回来啦？”范珍从门前的竹椅上站起身来，伸手来拉岑理和原望，又是笑着又是皱起了眉，“怎么一个两个又都瘦了？是不是在学校没好好吃饭啊？学习再要紧也要记得吃得好啊。”
　　“奶奶，吃了！我每餐吃两大碗呢！”岑理伸出两根手指道。
　　“真的假的呀？那在奶奶家是不是要吃四大碗了？”
　　岑理故作吃惊地“啊”了一声，搂着原望的肩道：“我不行，但是小望可以。”
　　原望露出了一个迷惑的眼神。他默默把岑理的手拿了下来，“哥可以吃六碗。”
　　范珍笑起来，“那好呀，过不了几天就能白白胖胖啦。”
　　范珍拉着岑理和原望进去吃点心了，岑丰则站在外面和岑义伟聊了几句。
　　“爸，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怎么看起来这么严肃？”
　　岑义伟是个讲话慢吞吞的严肃小老头。他指了指院子里的菜，道：“说今年的菜。去年冬天来了股寒潮，家里种的莴苣长得不好，收获的时候里头好些都是空心了。”
　　“前几天，我刚去市场买了些菜种子，昨天刚种下。”
　　“去年确实还挺冷的。”岑丰回忆了一下，道。“这几年的天气确实有点反常，前几天还十几度，过几天就零下了。”
　　父子俩站着说了会儿话，岑丰的目光忽然被一只迎面走来的鸡吸引。
　　那鸡昂首挺胸，走得不紧不慢，慢慢踱步进了里屋。
　　“爸，你们还养鸡了？”
　　“你二叔他们送来的。家里本来已经买好鸡了，多了又吃不完，你妈就说先养着了。”
　　“还挺精神的。”岑丰笑了笑。
　　一阵风吹来，岑丰拢了拢衣领。
　　屋里传来一阵笑声。他们转身进了屋，关上了门。
　　下午的时候已经能偶尔听见鞭炮的声响了，傍晚吃年夜饭的时候鞭炮声更多了。
　　岑家的年夜饭一如既往的丰盛，大鱼大肉，一样不缺。那只被散养的鸡在饭间慢条斯理地踱步到餐桌边上，巡视般扫视着地面，吃些范珍从饭桌上扔下、留给它的菜叶。
　　吃完年夜饭，收拾完桌子，一家人坐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岑理一开始还听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觉得无聊起来。他拉拉原望的袖子，眼神暗示。
　　原望很快明白过来，微微点了点头。
　　岑理便站起身来，打了个招呼，就拉着原望出门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时不时能听见鞭炮声。
　　“农村就是好啊，又热闹，还能放烟花。”岑理熟门熟路地钻进一条小路，拐进了一家小便利店，站在一群小学生身边挑起了烟花。
　　小学生们都挑的是小巧便宜的小烟花，岑理就不一样了，他有钱，直接往里头走，一下子就拿了好几个大个头的烟花。
　　“这个好像没见过，买了。哦，那个很好看，就是有点吵，买了。”岑理挑得飞快，基本上见什么拿什么，把旁边的小学生都看呆了，眼里的羡慕止都止不住。
　　“好多啊……”一个小学生看了眼岑理，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一把小烟花，顿时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开心了。
　　岑理买了大几百的烟花，然后和原望各拎了两个袋子走出了便利店。
　　小路里没什么灯，烟花也暂时消停了，只有一些从不知道那扇窗里漏出来的光，于是这条路就显得尤其黑。
　　地面不是很平。岑理走了几句就停了下来，把左手的袋子移到了右手，左手则掏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然后把手机塞进了塑料袋里。
　　地面顿时就亮起来了，只是塑料袋在岑理手里不听话得很，经常转来转去，那灯光有时就直直往原望眼里照，刺得难受。
　　原望加快脚步，走到了岑理另一边的身侧，这才避开了光线攻击。
　　走了没几步，原望忽然感觉自己的袋子好像被撞了撞。他转头看向岑理，岑理果然低着头，悄悄在用手里的袋子碰他的袋子。
　　碰了几下，岑理又悄悄伸出手指，试图在塑料袋的阻拦下勾到他的手。
　　幼稚。原望这么想着，却也朝他伸出了手指。
　　两根手指有些艰难地勾在了一起，两个塑料袋勉为其难地挤在一起，被迫成了一前一后的姿势。
　　岑理忽然停下了脚步。原望也后知后觉地停下脚步，回头想询问时被凑上来的岑理措不及防地亲了一下。
　　头顶绽开一朵烟花。
　　“砰”的一声，重合了他骤然加速的心跳。
　　烟花照亮了这条无人问津的小路。他们都在彼此的瞳孔里看到了这朵恰逢其时的烟花的模样。
　　一朵粉色的，坠着金色尾巴的烟花。
　　是个很短暂的、一触即离的吻。
　　岑理勾起唇角笑了笑，露出一副偷袭成功的得意样儿。
　　“哎呀，走啦走啦，回去放烟花了！”岑理亲完就大步往前走，原望被他拉着手指，也跟着往前了。
　　走到家里，岑理沉思了一会儿，选了一个之前没玩过的烟花拿了出来。
　　院子里有一大块空地，岑理拿了打火机，点燃了引线就迅速跑回了原望身边。
　　引线很快燃尽了。
　　光亮最先在底部绽开，边旋转着边散发着火星，而后顶部也开始射出烟花，由小变大，最终变得比人还高。
　　烟花噼里啪啦的，还夹杂着几声刺啦刺啦的小小的爆破声。
　　好几分钟后烟花才终于燃尽。
　　岑理又去点了一个。
　　这个声音比较小，也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是慢慢燃烧着，然后逐渐变小、燃尽。
　　岑理点了三个大烟花。中途岑丰他们过来看了一会儿，又回去了。
　　岑理拿出一包仙女棒，先点了一根递给原望，然后又拿出一根新的，凑到原望的仙女棒的顶部借火。
　　他的仙女棒很快被点燃了。
　　岑理把手微微移开一点，在空中画了个圈。“还挺好看的。”
　　原望“嗯”了一声。
　　他的仙女棒先一步熄灭了。
　　原望抽出一根新的，如岑理刚才那样从他那边借了火。
　　岑理突发奇想：“好像在接吻哦。”
　　原望微微晃了晃手指，扭头看他，“那要接吻吗？”
　　“这，不太好吧？”岑理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关着的家门。
　　“没事的。”原望道。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衣领上有着蓬松的同色绒毛。那绒毛在他脸颊边围了一圈，把他此时的表情映衬得格外柔软。
　　原望轻声诱哄着他，“那扇木门每次开都会有很大的声音，注意点就好了。我们坐在墙角，他们看不到。外面路过的人也看不到。”
　　意志不坚定的岑理只犹豫了一秒，很快就点了点头同意了。
　　他偏了偏头，凑过去吻住了原望。
　　原望很快被他抵在墙上。
　　仙女棒早就都熄灭了。墙角处昏暗一片，避开了所有的光。
　　鞭炮声又开始响起，闭上眼前，原望看到了头顶天空上绽放的烟花。
　　比起烟花的响声，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更能吸引原望的注意。
　　岑理一开始还顾及着在外面，亲得很小心，但很快就放松了警惕，唇舌的动作开始凶猛起来。
　　手里燃尽的仙女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在地上，他和岑理十指相扣，躲在昏暗的墙角偷偷接着吻。
　　夜风还是带着寒意，只是丝毫影响不到他们。温热到炙热的呼吸喷撒在彼此的脸颊、唇间，脸颊的热度不断上升着，逐渐染上了令人羞怯的红晕。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扇紧闭的木门打开了，发出了响亮的吱嘎声。
　　墙角的两人才呼吸急促地分开，匆忙地抓起地上早已燃尽的仙女棒当掩饰。
　　“怎么还在玩呀？”范珍站在他们身前，关心地道：“这么晚了，外面太冷了，别冻感冒了，早点回屋吧。”
　　“好的奶奶，我们再玩一小会儿就回去！”岑理道。
　　墙角光线昏暗，他们又都低着头，范珍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点了点头又回去了，还给他们开了盏小灯。
　　昏暗的墙角一下子就不昏暗了。岑理眯了眯眼，转头看向原望。
　　原望也抬起头看他。
　　原望脸红红的，眼睛和嘴唇都湿漉漉的，像是受了欺负，又可爱又可怜。岑理没忍住，凑过去又亲了他一下。
　　“好了。”原望后知后觉地有些害羞起来。他把脸缩进衣领的绒毛里，像只逃避现实的鸵鸟。“回去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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