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长指南

　　洗过澡，原望穿着小羊睡衣爬上床。他从放在床头柜上的书包里掏出一本本子翻开，又拿出一只笔来。
　　“3月29日，周一，晴。”原望写完，笔尖换了一行，想了一会儿，继续往下写。
　　“今天小理哥哥和我一起画画，他画画很厉害，我不会，但是他说我画得挺好的。然后我们去找小狗玩，让它自己选。它选了别——”
　　别墅的墅怎么写来着？原望一时想不起来，笔尖顿了顿，在本子上写了个四不像，又自己把字涂黑，退而求其次在本子上写了拼音。
　　“它选了别shu。然后小理哥哥问我觉得怎么样，我说这是他的狗，他喜欢就好。小理哥哥不开心，说我们是家人，那是我们的小狗。”
　　“我可能又有家人了。我有点开心，还有点害怕。他们以后会不会也会不喜欢我，像爷爷奶奶那样？妈妈明明之前说过，爷爷奶奶也是我的家人。可是妈妈走了之后他们说我是sangmenxing，是害人精，也不让我和他们一起吃饭。“
　　原望不知道丧门星怎么写，只好用了拼音。他也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能从爷爷奶奶的表情和语气里看出这是一个不好的词。
　　“小理哥哥说以后让我铲屎。然后他拿了篮■筐，说以后我们一起玩。妈妈以前也和我一起玩球，不过不是篮球，是皮球。”
　　原望撇撇嘴，又开始难过起来。
　　“我想妈妈了。”
　　最后写下一句话，原望盯着笔记本上自己的字迹愣了几秒，猛地合上，抿嘴伸手塞进了书包夹层。
　　关上灯，房间一瞬间陷入黑暗。原望看着天花板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短暂的适应后，头顶的水晶灯慢慢从黑暗中现出原本的轮廓。
　　眼里渐渐涌起湿意。原望伸出手臂挡住眼睛。睡衣吸附了温热泪水，很快冷却，带了凉意，变得潮湿。
　　-
　　岑丰的效率很高，很快就从朋友那里订了尺寸合适的木板。
　　他的朋友叫高林，自己开了一个工作室，做些木雕或者其他以木材为原料的小东西。
　　岑丰和朋友约了傍晚饭后的时间，让岑理和原望过去干活。
　　第一天去的时候，岑理有点兴奋，作业上的字潦草得快要起飞。岑丰签字时看了看儿子故作平静实则眼睛发光的表情，还是决定放他一马。“下一次字写这么丑，就多写几页字帖再走。”
　　岑理嘿嘿笑了几声，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还是小望稳重。”岑丰抬眼，对原望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来，“等会儿玩开心点，不过也要注意安全啊，离那些刀还有机器稍微远一点哦。”
　　“照顾好弟弟啊。”岑丰转头对岑理道，“别什么都想着自己干，有些操作交给你高叔叔就行了。人家是专业人士。”
　　“哎呀知道了。”岑理有些敷衍地连连点头。
　　“人家是专业的，所以不但操作安全，而且也做的好看。你别逞强，到时候受了伤，发现做出来也不好看，然后发脾气。”
　　岑理这回听进去了，认真地点了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到了工作室后，高林先是为两个小孩介绍了一下机器，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拿出岑丰为他们订的木材开始画线切割起来。
　　切割这部分高林没有交给岑理和原望。一来小孩子拿不稳木材可能会切歪，而且交给小孩干这个他也不太放心。
　　切割之后是打磨，这个还是可以让他们自己来的。岑理和原望拿着砂纸打磨了一下边缘就差不多了。
　　岑理和原望待了一个多小时就回去了。今天的进度不多，各个部件还没切割完成，打磨也只打磨了一点。
　　他们一连去了好几天，进度条缓慢增长着。虽然需要岑理和原望上手的事情并不算有趣，但是他们每次去还是很兴奋。
　　张泽锐对此表示疑惑：“你都好久没来打球了，躲在家里干嘛？”
　　岑理扬了扬眉毛，又是得意又是兴奋地道：“我在给我们家的狗盖房子。”
　　然后他描述了一下他的图纸是如何出其不意惊天动地，工作室里他又是如何兢兢业业认真努力。
　　“厉害……”张泽锐默默对他竖起个大拇指，“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家狗呢，叫啥？”
　　“那你下次来看看，或者过阵子我和我弟把它带出来遛遛。名字么，大名没想好。”岑理顿了顿，“小名旺财。”
　　“不错。”张泽锐笑道，“土得很普通。”
　　岑理伸手轻轻捶了他一拳，不准他说。
　　“诶，刚忘了说，胡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叫我？有说什么事吗？”岑理有些惊讶地皱起眉头，在心里思考了一下最近的考试和作业有没有不好的地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明明做得很好。
　　“没说。你去问问呗。”张泽锐道。
　　岑理走到办公室附近，正要继续往前，忽然看见办公室里出来一个表情羞恼的男生，然后走廊里的几个男生开始哄堂大笑，边躲边道：“愚人节快乐！”
　　岑理忽然就悟了，回头一看，果然在转角处看到了一片衣角。最近忙着旺财的双层别墅，自己竟然忘了这件事。
　　岑理在门口站了几秒，转身回教室。张泽锐对他哈哈大笑起来，道：“今天愚人节！”
　　岑理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道：“可是胡老师刚才真的找我有事，她还让我叫你也过去一趟。”
　　“真的？”张泽锐笑容瞬间凝固，“没骗我？”
　　“爱信不信。”岑理推开他，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刚刚胡老师骂了我一顿，说我最近作业字很烂，然后翻到了你的作业，就说把你叫过去。”
　　“完蛋，胡老师不会发现我昨天抄写作业漏写了吧。”张泽锐信了，顿时满面愁容，叹了口气，起身出了教室。
　　岑理看他出去后才忍不住笑起来，过了一会儿被受骗回来的张泽锐抓个正着。两人刚要打闹，上课铃就响了，张泽锐只得咬牙切齿地回了自己座位。
　　-
　　原望知道今天是愚人节，早上和岑理分道扬镳后他在走廊上目睹了好几次别人被捉弄。原望看了几眼，心里并不是十分在意。
　　玩笑也是有选择性的，大部分时候人们只会对亲近的人开这种玩笑。而原望，几乎排除在所有人之外。
　　他并没有什么朋友。他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座位上，很少主动同人交流，主动同人聊天更是少之又少。接触稍多的也就是同桌童恬和上次在体育课一起玩过的王林林他们。
　　今天的教室门是虚掩着的。原望伸手推开门，头顶忽然掉下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衣服上。原望下意识猛地眨了眨眼，往后退了一小步。
　　是黑板擦。
　　门内传来一道笑声，又很快戛然而止。
　　原望对上笑声主人视线，他有印象，这个人叫陈韬。
　　陈韬朝外看了看，又回过头来，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道：“对不起，我本来是想砸林易的，谁知道他突然在后面停下和别人聊天了。”
　　“没关系。”原望道，视线落在自己沾上粉笔灰的袖子上。他伸手拍了一下，没拍掉，又重重地拍了几下才勉强拍掉。
　　陈韬又往外面看了看，正想伸手把黑板擦捡起来，就看见黑板擦被别人捡走了。
　　陈韬刚直起身子，衣服就被黑板擦拍了一下。
　　拍他的是童恬。
　　“你干嘛？”陈韬竖起眉毛。
　　“拍你一下怎么了？”童恬昂起头，“你不是也拍了我同桌吗，这一下是我帮他还你的。”
　　陈韬正想还嘴，看了眼外面又闭上嘴，急急忙忙地把黑板擦捡起来放到门框上，然后推开门的林易被砸个了正着。
　　这回终于砸对人了。
　　陈韬和林易顿时嘻嘻哈哈地闹作一团。
　　童恬甩了甩辫子，不太认可地道：“开玩笑就开玩笑，搞不懂为什么要弄得脏兮兮的。”
　　原望不知道该对她的话作出什么评价，只对她说了句谢谢。
　　“不用。”童恬道，“哦，你鞋带散了。”
　　原望下意识低头一看，鞋带明明好好的。
　　童恬咯咯笑起来，两条辫子也随之抖了抖。
　　原望也笑了笑，想了想道：“诶，你头发后面有一撮没梳起来。”
　　“不可能。”童恬哪会这么轻易受骗，“你肯定在骗我。”
　　原望确实是在骗他，闻言只好有些地遗憾道：“竟然没骗到你。”
　　童恬得意地道：“我怎么会相信一个刚被骗过的人的话呀？而且，我的辫子是我妈妈帮我编的，我自己也检查过好几遍，不可能没梳好的！”
　　原望看向童恬，两边的辫子很对称，发尾的蝴蝶结也没有歪。脑门上的碎发被两个可爱的夹子夹住了，看颜色和花纹应该是和蝴蝶结同一套的。
　　“很漂亮。”原望眨了眨眼睛，真诚地赞扬道，“你妈妈很厉害。”
　　“谢谢你！”听了夸赞的童恬开心地朝原望笑了笑，两条辫子也有些得意地摇了摇。
　　原望怔了怔，垂下头有些怔怔地盯着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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