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之劫

作者:刹那芳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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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岁月4


      “老爹……”
      低矮的房间内,山林四处游荡的晚风从破旧的窗户外面吹进屋内,吹得桌上的烛火明明灭灭,小翠伏在丁老爹的身上哭的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丁老爹指了指韩沉,示意他过来。
      穿着一身青色的粗布衣裳的韩沉正站在小翠的身后,小翠明白丁老爹的意思,起身抹了抹满脸的眼泪和鼻涕,抽噎着说,“韩大哥,我爹、我爹叫你……”
      韩沉点点头,走上前去,弯腰坐在了床边,微微躬身,听丁老爹说话。
      丁老爹苍老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巴里面的牙齿也似乎掉了好几颗,犹如风中的枯叶一般,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不已。
      丁老爹颤颤巍巍的伸手,一把握住了韩沉温暖的双手,他的手如此的冰冷,无论多厚的被子似乎已经捂不热这双老人的手。
      “韩公子,老丁一辈子只是朴实的种地人家,本想以后能含饴弄孙,看着我家小翠,好好的找个人家,只是现在遭此变故,那姓黄的千户如今看上了小翠,定是不会放过我们,我老丁眼看要不行了,我希望韩公子能不能娶了小翠,带她离开这里,离开、离开这个地方,我知道我家小翠配不上公子,只是,权当做个遮掩,不叫人欺负她,好不好?你答应我这个将死之人,好不好?”
      丁老爹握紧了韩沉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浑浊的双目紧盯着韩沉,知道这年轻男人点了点头,他的双眼才慢慢睁大,叹了一声,“孩子啊……孩子,人间苦啊……”
      说完,便松开了紧握韩沉的,那双枯木一般粗糙的手,终于脱离了这一切的苦难。
      小翠声音嘶哑,已经哭不出声音来了,她趴在丁老爹的身上,只是一个劲的流着眼泪,心里难过,紧紧地揪在一起。
      韩沉站在小翠的身后,拍了拍小翠的肩膀,权当抚慰,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从小便被强制压抑的感情,让他在难过的时候连眼泪都流不出,只能无声的吞咽各种苦涩,一如既往的、在阴暗中沉默。
      门外的风不停地朝着两扇破旧的木门上拍打,山里面松涛阵阵,似孤魂野鬼的哭嚎,一时间,韩沉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韩大哥!”
      小翠转身扑在韩沉的怀抱里,韩沉依旧是伸手拍了拍小翠的后背。
      “韩大哥……”小翠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他,似是看着韩沉,又像是看向远处,她竟痴痴地问,“韩大哥,是我们的命运不好,还是人间便是这么苦?为什么我们要过这样的日子,连年灾难,饱腹已经勉强,国内连年征战,我大哥还未娶妻生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死在了战场上,如今却要遇到强人,我们又要颠沛流离,为什么?韩大哥,莫非真的如那日的道士所说,我们前世是坏人,所以今生,来还前世的孽债吗?”
      韩沉反手,用力的把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搂在怀里,似乎这怀抱便是他能给她的所有的温暖,这时间实在苦楚,饶是吃惯了苦头的韩沉心中也十分苦涩,这两年产生的无力感,如坠深渊,却也有片刻朴实的欢乐,却只是转瞬即逝,难免心生悲戚。
      小翠依旧在无声、嘶哑的哭着,泪水已经将韩沉的胸口染湿。
      “明天我们把老爹薄葬了,然后离开这里罢。”
      韩沉抚了抚小翠的脑袋,带着她去自己的房间睡下。
      待到小翠哭累了,终于在睡梦中睡着之后,韩沉替她掖好被子,独自来到松涛阵阵的山林里,他从怀里把那串红色的朝珠拿了出来,抬起双眼看着黑压压的天幕,看向远方的黑蓝色的天空。
      殿下,您告诉我,莫非三界皆苦……还是上天只让韩沉看到这偏僻一隅。
      韩沉失神的看着最远处的天际,却是一点光芒都见不到,整个世界,混沌如人间炼狱,只有众生不值一提的、苟且般的悲欢离合在短暂的相遇,然后一切归于沉寂、晦涩。
      ==================================
      “确定是他吗?”
      “确定是他。”
      “速速回去禀告陛下。”
      天地混沌中,两簇黑色的烟雾交缠在一起,然后很快消失在山谷里,似是随风飘去了。
      由沈若渊亲自用修为驱使的魔使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日夜不歇息苦寻了韩沉整整两年的魔使即刻回到沈若渊的宫殿,将这个消息告知沈若渊。
      回到魔界的时候,沈若渊正在朝堂之上。
      那些魔使在虚空中出现,并列跪在巍峨的大殿之下,在所有的朝臣面前。
      大臣们皆是一愣,沈若渊却猛地站起身来,帝王剧烈的动作晃动了头上的珠帘,每个玉珠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向来冷酷的如一尊石头,只是今日却这般的失措仓皇,难免让大家遐想连篇,到底是多大的事,才能让魔君动容。
      只是大臣们已经习惯了沈若渊的说一不二,只要沈若渊不说,他们不敢多问,只能低垂着脑袋,闭上了嘴巴。
      沈若渊看着眼前跪坐在自己的面前的魔使,双手止不住的微微发抖,嘴唇也发颤起来,他用尽了几乎是所有的修为,来苦苦支撑着从自己的灵魂里分裂出来的魔使,在人间日以继夜的搜寻韩沉的气息,在山海之间游荡,只为了能在这空荡荡的天地间寻到那人。
      只是魔使总是例行在夜间才回到自己的寝殿来复命,莫非是,莫非是……
      沈若渊顿感双腿无力,一屁股坐回到自己冰冷的宝座,细长如枯木、几乎不见血肉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跪在殿下的魔使,“……是不是……?”
      他刚说出口却又闭上了嘴巴,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言行,又害怕这一切希望落空。
      虽然沈若渊感受不到魔使的情绪,但是魔使皆是从沈若渊的神魂内抽取幻化而出,他们却能准确的感受到主魂此刻复杂交织的情绪。
      魔使抬起头,脸孔的位置,黑色的漩涡不停地、快速地旋转,里面旋转的全部都是韩沉的画面,沈若渊贪婪的睁大眼睛,看着所有的魔使,看着那些令他神魂颠倒的画面,看着那青年令他朝思暮想的面容,他们虽然一声不吭,但是那快速旋转的黑色魔气,却让沈若渊明白他们的情绪。
      不一会儿,小翠的画面在韩沉的身边出现,在那画面里,小翠扑在韩沉的怀抱里哭泣,韩沉为熟睡的小翠掖被角……
      沈若渊瞪大眼睛,睚眦欲裂,双眼布满血丝,若不是被珠帘挡住,但凡看见魔君赤红双目的人定要大吃一惊,只是被咬破的嘴唇,血丝缓缓地从嘴角流下来,还是出卖了沈若渊现在的情绪。
      “他身边……哪来的女人!?”
      沈若渊失控的质问,一边在嘴巴里喃喃道,“那些该死的女人……他是朕的人……他是朕的人……”
      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
      大臣们只觉得自家魔君现在的状态已经越来越不对劲,只是这两年残酷的高压统治,他们已经不敢提出半分质疑。
      主魂震怒,魔使们皆颤抖着垂首,如身临冷风、浸入寒潭。
      “属、属下不知……”
      “没用的东西!”
      “主君息怒!属下这就去查!”
      强大的威压再一次淹没了大殿,所有人战战兢兢,就算是晕过去的老臣也是一声不吭的昏死过去,极力控制自己的不发出声音,怕要惹怒了沈若渊。
      只是这一次,威压只持续了很短暂的片刻,沈若渊倏而颓然的叹息了一声,“是朕自己没用。”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沈若渊抬起手抚了抚因为长年累月以普通魔体消耗修为而斑白的鬓发,看了看殿下自己一直流落在外的魂体,便挥了挥袖子把他们收回,一股来自与灵魂深处的充实感让沈若渊几乎要叹息出来。
      韩沉走后,这两年,他一直拖着残破的魂体,支撑着自己的魔体,每日挣扎着保持生命,内力却如枯木一般,一日日凋零。
      他再一次祭出魂镜看了看自己双鬓,依旧是斑白的双鬓,他苦笑一声,从宝座上起身,转身离开了大殿。
      群臣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朝的时间还没到,若是现在随意解散,那一会儿魔君回来了,岂不是大家都要受牵连?
      于是,大家很有默契的站在殿内不动弹,只等着下朝魔君确实不回来再大家一起结对离开,虽然主君已经有些几近疯狂,但是他总不能把整个魔族的朝臣都砍了吧。
      沈若渊就算不怕搅乱魔族,总是害怕总管三界之主的司刑。纵然沈若渊这个暴君有天大的本事,总是逃不过天道。
      靠着这种渺茫信仰的支撑,一众大臣们熬过了多少次直面死亡的恐惧。
      他们恨透了沈若渊这个残暴无道的昏君,他们中绝大多数都在夜里睡觉之前祈祷沈若渊抓紧被司刑抓走,狠狠地惩治一番,而不用日日夜夜被他折磨,每日一睁眼便要去按时按点看他那张狰狞的嘴脸。
      沈若渊来到青华宫的时候,武清低着头正在和丫头们刺绣,沈若渊的生母刘氏也陪在她的身侧,这些丈夫不在身边的日子,她们都靠这般互相扶持在孤独的后宫度过这些难熬的岁月。
      “儿臣见过母后、母妃。”
      宫殿内灯火通明,沈若渊在脸颊上似乎恢复了血色,嘴唇再一次变得如十几岁年少时期那般嫣红起来,青年帝王漆黑的双目倒映着满室的烽火,此刻的魔君陛下宛如被点燃的星星一般在黑夜中璀璨。
      “臣妾见过陛下。”
      两人纷纷向沈若渊行礼。
      如他灿烂的神情一般,沈若渊一反常态的热络的上前扶起皇后和后妃,仿佛之前那个半年没有拜访生母刘氏和养大自己的皇后的冷酷魔君并不是他。
      “若渊,告诉母后,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武清看了看刘氏,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温柔的看向自己唯一的儿子。
      沈若渊撩开朝服在主座坐了下来,身后的丫头上前来给沈若渊上了一盏茶,沈若渊没有理睬,更是没有喝茶,他先是用眼睛扫了一下两人和摆着刺绣的桌面,随后倏而笑了笑,“母后,母妃,好消息,儿臣寻到小沉的消息了。你们开心吗?”
      武清也跟着笑了笑,“陛下,你找到小沉,母后自然是开心的,只是现在天晚了,陛下若是现在夜半去寻人,自然是不合礼数的,会被人责怪的,人间不似我们魔界,讲究礼数周全,明日母后谴人给陛下送去一身合身的常服,陛下再去拜访下沉如何?”
      见武清没有半句阻拦,甚至主动给自己出谋划策,准备东西,沈若渊脸上展开了更加灿烂的笑容,这是他这两年来唯一一次在人前出现笑容,他感激的看向武清,“还是母后想得周到,母后,母妃,儿臣如今……还俊秀吗?”
      沈若渊有些羞赧的看着自己的两位母亲,武清强忍着快要掉下的泪水,视线避开自己那日渐枯萎的孩子,双手在宽大的衣袖底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绣帕。
      “在母后心中,我们家陛下自然是天底下最俊秀的男子。”
      “那就好,那就好,小沉比朕年幼,今年也才将将22岁,朕刚才在大殿上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担心小沉会觉得朕显老……”
      沈若渊再一次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鬓发,略显不安。
      这一下,饶是武清和刘氏都有些不忍再看下去,沈若渊确实风评很差,为所欲为,朝堂上残暴不仁,只是他无论如何终归是天之骄子,何时露出过这般凋敝、畏缩的模样。
      沈若渊在青华宫带了不到一刻钟,始终闭口不提把沈珣从虚空的裂缝释放出来的事。
      “姐姐,为什么……?”
      送走了沈若渊之后,折回殿内,刘氏轻声问皇后。
      武清实在忍不住心中酸涩的情绪,落下了眼泪来,转身紧紧攥着刘氏的手,泪珠从脸上滑落,“妹妹,是姐姐不好,是姐姐无能,没有把若渊教养好,如今小沉那孩子回到了人间,我却又要由着他去寻,那孩子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妹妹,姐姐没用,你要原谅姐姐……”
      刘氏蹙眉,想说一些安慰武清的话,却只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叹息一声,“小沉受苦了,他确实是个好孩子……”
      后面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纵然沈若渊祸害韩沉至深,可是沈若渊是自己的孩子啊,千怪万怪,到最后,自己真的会怪他吗?
      如今自己儿子变成这般,全是因为他,若是见到韩沉,沈若渊能好些,刘氏倒是希望韩沉能回来的,即使这意味着韩沉的父母即将失去他……
      “只是,小沉也是别人的儿子啊,妹妹,我们这样真的对吗?”
      武清轻声问,她是个心软的女人,刚才没有说出一句劝阻的话,武清羞愧难当,但是她却知道眼前的刘氏大抵和自己的想法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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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本书可能要写到五十万,写的好开心啊,虽然我最近比较忙,挤牙膏一般,但是这本我真的感觉写的很投入。感觉真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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