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萤火虫

作者:张芸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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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two


      有一天,我和你再次遇见
      雨和天都会看不见
      灯和亮都坠了眼
      我想和你数一数
      我们在一起过的时间
      那是我喜欢你的岁月
      也是我们,走不回去的昨天
      ——勒祈诺•离开你的第一天

      1
      我把表播到正面,看看时间,下午三点,阳光很好,我冷静的压制住自己的火看着旁边这个又再一次冒充祈诺的祈言,等待他给我一个不爆发的理由。
      下车的旅客陆续的上了车,我戴上帽子,压低帽沿。
      祈言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我。
      信四四方方的折好,一打开就能看到祈诺清秀的字迹:
      小末:
      我知道你一定会发现的,所以我写封信给你解释。
      让祈言和你一起回景安是我做的决定,我希望他能过上好日子,毕竟我在爸妈的坟前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他,如果我和你们走,以后就没人照顾他了,现在让他替我去景安,跟在你身边,我也放心,我相信你会照顾好他,管教好他。
      希望你能满足我的心愿,不要揭穿这件事,从此祈言就是祈诺。答应我,保守这个秘密好么?
      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也希望你在榕树下许的愿望能实现,让你积极开心的面对生活。
      祈言就拜托你了。有时间可以来树水镇看我。
      祈诺
      不知怎么,眼泪就掉下来,祈言的手伸过来,眼泪还是掉在他的手上,爸爸转过来看到我哭了,急急的问:“小末,怎么了?”
      我赶紧把信收好,吸了吸鼻子说:“没什么,我想妈妈了。”
      低着头,眼泪无声无息的流着,祈言手足无措的拿袖子帮我擦眼泪,我认得,那是祈诺的衣服,长长的袖子,袖子口永远干净整齐。
      我终于明白昨天在大雨里我为什么那么难过,原来祈诺手心里传递给我的就是要离开的讯号,难怪昨天晚上看到那个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祈诺那么慌张,原来他才是祈言。昨晚的那个梦也在预示他要离开,我料到了开始,却没料到结果。
      此去景安的车,平平稳稳的开着,车外山峦起伏和来时一样,只是不是夜晚,阳光热烈,紧紧关了窗,突然有种预感,祈诺将永远离我远去,这个预感对我来说打击太大。心痛难以复加。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明白,世界上的事情不能总朝着你预期的方向走,上帝总爱耍人,生活难以称心如意。

      2
      景安一切没变,繁荣富足,霓红闪烁。把头伸到窗外,还是有新鲜热暖的气扑面而来。
      家里是三层的洋房,带一个小花园和游泳池,祈言看到第一眼就吐了吐舌头小声在我耳边问:“你们家是地主啊?”
      爸爸热情的和他说:“以后这就是你家了,稍后我会去把领养手续办好,你看你要不要改姓罗呢?”
      祈言狠狠摇头:“这不可能。”
      认真的样子把爸爸逗乐了,爸爸说:“不改就不改吧,你和你爸爸一样,一看就是个小固执,小时候我们为了抓麻雀,就安林等的时间最长,不抓到不罢休。我和苏江都没有这性子等……
      爸爸突然又沉默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苏江叔叔。
      回到家之后,仆人田阿姨说我离开的一个月展凯杨和夏朵雪来找过我好多次,我突然就想起展凯扬安静的脸和夏朵雪永远朝气蓬勃的样子。我不知道夏朵雪这祸害人间的小妖精在我离开的30天是怎样危害了四方百姓,反正从我见到她的第一天,她的勇猛就一直让我折服。
      继母在一旁撇嘴:“就是那个我结婚那天带你离家出走的小女孩是吧?”
      祈言凑过来:“你还离家出走?我还以为你没有朋友呢?”
      我瞥他一眼:“这完全没必要告诉你。”
      关于我和夏朵雪,我从来不准备告诉祈言。
      我慢慢走上楼,爸爸给祈言安排了一间房,就在我房间对面。
      祈言随我上楼,我开门,他也跟进来。我推他出去:“这是闺房,你不懂啊?”
      要扣上门的瞬间,他把手夹在门缝里,吃痛的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找死是不?”
      “那你还生不生我气?”他还在担心我介怀他和祈诺掉包的事。不过说实话,我确实挺在意的。
      我没好气的问:“你是拿生命来威胁我啊?”
      他又摇头,可怜巴巴的冲我说:“我哪敢啊,只要你不生我气,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看他红肿的手,想起刚才自己关门的时候确实用了太大的力,心也软了,怎么说他也是祈诺的弟弟,祈诺让我照顾他,如果被祈诺知道我对他不好,他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算了,不气了,你快回自己房间吧。”
      砰!我还是把房门摔上了。
      我一头倒在床上,粉色的床单,米白色的窗帘,窗户半开着,风正好吹进我的脸上,夜晚又来临了,我从口袋里拿出祈诺写给我的那封信,闭上眼就是这三十天发生的一切。
      和祈言掉包,是祈诺的决定,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否有一些些迟疑,迟疑与我的分别,他是否会记得有一个人曾经在这个燥热又湿暖的夏天陪着他走过那个镇子的每一个街道,每一座桥,每一个没有灯的夜晚。她依赖他,幻想永远跟着他。
      梦里有无数萤火虫的光,微弱明黄,我看不清楚那些灯光下闪过的那张脸到底是谁的。

      3
      新学期开始上课,我吃两片面包一杯牛奶坐了公交去学校。虽然家里有私家车,可是从来都只是坐公交去学校,爸爸在生活上不希望我变得奢侈娇惯。
      在车上我给自己打气加油,想起祈诺说过,要积极的面对生活,才会有好的生活。
      站在景安一中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进的人,心里有太多的感慨。曾经幻想能和祈诺一起上学,一起吃早饭,一起读书。一起在这个全市的重点中学开始所有新的生活,谁知道天意让我无从选择。
      我搭着脑袋在宣传布告上找自己的班级,人头太多,我扎也扎不进去,只好在一旁等人群散去,女生们勾肩搭背,男生扫一眼便离开,这就是我要重新生活的学校。
      我的背后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我转过头去,看到夏朵雪夸张的笑脸和弄了一头爆炸头发的展凯扬。
      她紧紧的抱着我说:“小末,我好想你哦。”她的怀抱那么温暖,在妈妈去世最伤痛的那段记忆里,幸好一直有她和展凯扬的存在,即使我不说话,自闭,不上学,他们还是时常来看我,给我讲笑话,带课堂笔记给我。
      我记得她在看到我绞断了的手之后流的眼泪,那是我第一次看她那样伤心的哭,她窝在我的怀里,素面朝天的穿一件棉布裙子。我一直记得这个女孩给过我的温暖和那些棉布裙子一样舒服。
      展凯扬站在旁边和我招手,他说:“小末,能在一中见到你真好。”
      展凯扬是我书法老师的孙子,但却在书法上没有什么造诣。被书法老师一早放弃了。我第一次去学书法的时候,看到他被他爸爸打,因为字练的太难看,说是丢尽展家人的脸。那时候他也挺可怜,一个四岁大刚会写字的孩子,你还要求他有什么特别大的造诣?算算,我们认识也有七年的时间了。
      夏朵雪以为我的自闭症还没好,怕画面沉默,她赶紧打了展凯扬的头一下:“这小子,是天才儿童,跳级跟上我们的。”
      而我能进一中,多亏了爸爸托了关系花了很多钱买上的。
      我冲他们灿烂的笑了,我说:“你们穿校服的样子真好看啊。”
      展凯扬和夏朵雪的眼睛像当初看到我被绞断的手掌一样,但这次的目光是惊喜的。
      展凯扬说:“小末,你笑了?”
      夏朵雪说“小末,你说话了?”
      我过去毫不避讳的抓起两个人的胳膊,我说:“之前你们看我要死不活的样子整天哀声叹气的,现在看我又回复元气美少女了反倒不习惯了吧?”
      他们俩高兴坏了,夏朵雪说:“哪呢哪呢,这样的你我们才习惯嘛。我们又一个班了!以后你跟着我,祸害四方,谁敢欺负你我找几个兄弟揍死他。”
      夏朵雪从小在打打杀杀的环境里长大,习武,打拳,一点也不输给男生。因此说话粗声粗气的性格像个男生。可是外表美丽打扮妖艳简直是个小妖精。
      见到他们,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周围的人在讨论今年第一名的人,我看到重点班第一个名字上,勒祈诺的名字端端正正的写在上面。
      我的脑袋里浮现出勒祈诺安静的脸,只有一瞬间,又被同样一张笑得很邪气的脸给压了下去。

      4
      不远处的校门口,我看到有一个人骑车自行车横冲直撞的就朝我们这个方向过来了,门口检查纪律的老师跟在后面喊:“这位同学,自行车不能骑进校园。”
      而“这位同学”背着单肩包,戴一副墨镜,低头让头发遮住眼睛。
      展凯扬说:“他是急着去采蘑菇吗?”
      他的车子踩得很用力,急急的冲到人群里,在我和夏朵雪站立的地方想停下来。
      结果没停成,车子朝我们这个方向倒过来,我机灵的跳开了,夏朵雪被压倒,我和展凯扬一看这阵势赶紧上前去把夏朵雪解救出来。
      我刚走近一点,才发现,这个骑着车满校园横冲直撞的男生,居然是勒祈言!
      我超想打他,我发誓我超想打他。但是我忍住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我有关系。
      我从嘴里迸出几个字,我问:“同学,请问你赶着去人民大会堂开会还是竞□□呢?”
      展凯扬扶着夏朵雪,他说:“搞什么啊,夏朵雪,你跆拳道白学的哦?罗小末一残……他的话在残这里卡了一下,罗小末都躲得比你快耶。”
      夏朵雪捂着膝盖说:“我看到帅哥一时失神。”
      祈言笑了,从地上把自行车扶起来:“真不好意思啊,我是想刹车的,结果一用力,刹车坏了。”
      我真不知道他从哪搞得这样一部破自行车。
      他继续说:“如果不介意,你上车,我推你去医疗室擦点紫药水。”
      展凯扬刚说:“她不去。”
      夏朵雪就跳上祈言的车上去了,她说:“走吧。帅哥。”
      夏朵雪有的就是胆识,这点我是知道的。可是她这一举动,未免也太见色忘义了吧。
      祈言看我一眼,像要和我说话,我一害怕就说:“去吧去吧。”
      展凯扬说:“小末,你脑子烧坏了,把夏朵雪送入虎口。”
      祈言眯起眼睛看夏朵雪问:“你就是夏朵雪。”那眼神里夹着一丝猎人的味道。
      他们俩走后,展凯扬在我身边抱怨,我望着远处,不知道勒祈言要干什么。但是我在夏朵雪的脸上,分明看到了羞涩的表情。
      展凯扬分析的对,连我一个残废都躲开了他的车,没道理夏朵雪一个从小学习跆拳道的人会躲不开。
      我想起祈言坏孩子的表情,想起他满脑子的鬼招数和坏点子就不寒而栗。
      我的右眼跳得厉害,别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班级找好之后就是晨会,老师点名的时候我说夏朵雪摔伤了在去医疗室擦药水,然后和展凯扬一同下楼。
      我们站定没多久,夏朵学在祈言的搀扶下来到我们班,那场面还是很引人注意的,毕竟有人在新学期的第一天就手掺手走在操场的大队里。
      祈言还是比较识相的,他没有认我,他说:“夏朵雪只是擦伤了皮很快就会好的。”我扶过夏朵雪,说:“谢谢你了。”
      祈言又笑,转身就走上了主席台,我怎么忘了,新生第一名总是要代表新生讲话的?景安一中历年来的开学习惯,要拿第一名做典型代表,而这类代表经过我们以前的研究,基本上都是老师的心腹校长的宝贝学生的榜样学习的奴隶。
      这一次,我知道,景安一中的百年校史就此改变。
      夏朵雪说:“他叫勒祈诺,是这次新生成绩第一名。”
      看来短短的时间,我们的夏大小姐已经把别人都摸了个清,看样子祈言也没和她说我们认识。这让我稍稍放了下心。
      校长和我们废话了几句之后,就轮到祈言了。看他一脸慈爱的看着祈言,祈言拿着话筒轻轻咳嗽了两声,所有的女生都窃窃私语的说:“怎么这么帅啊?”
      我一脸不屑,抢了别人的风头这算什么本事?
      而他接下来的话虽然在我意料之中的烂,却也让我喷血。
      他说:“今天我站在这里,纯粹是靠运气。其实我除了一表人才之外什么也不会。在这我要感谢我的爸妈。把我生得这么偶像派。希望大家不要向我学习,坚持自己实力派的路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的话完了,谢谢大家。”
      ……
      ……
      台下安静片刻,然后全场爆笑起来,男生完全不屑,女生多半已经笑得花枝乱颤,我被他简短又自恋的对白给震撼了。
      在祈言说完这翻话之后,校长显然很尴尬,估计他没有想到全市第一的学生会在台上耍无赖,损害景安一中百年来严谨的校风,从校长青青白白的脸色上已经完全可以看出他非常后悔让祈言上台代表新生说话。
      夏朵雪第一个鼓掌,她清脆的声音在人群里爆发出来:“勒祈诺,说得好,我挺你。”
      我看向祈言,他冲我眨眼睛,我假装不见,拉拉夏朵雪的衣服,虽然我知道这就是她的性格,可是我还是不希望她对祈言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校长怒了,拿着麦克风大喊:“同学们静一静,操场又安静下来。”
      那天气氛不寻常,看得出校长表情很臭,老师的脸也很难看,学生们因为有了与众不同的第一天而充满了斗志。
      那天回家之后我看到他在弄自行车,老张说:“勒少爷不好意思,这车确实破了点。”
      祈言说:“没关系。还好没撞伤人。”
      我走过去说:“祈言,你今天干嘛骑自行车在学校里乱撞?”
      他一脸无辜:“我冤枉,我承认我骑车进学校,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想停下来和你打招呼,可是刹车突然坏了,我就用脚去控制,没控制好,就摔了。“
      “你在学校见到我当不认识就好了。“我说
      “要不要这么绝啊?”
      “要的。”
      他又说:“那我和夏朵雪也要保密吗?”
      我戳他脑袋:“你少惹她,要不我跟你没完。”
      “我知道她,带你离家出走的那个女生嘛,长得也忒漂亮了。”
      “反正你别打她主意。”说完我就朝客厅方向走。
      祈言在后面抱怨:“那她打我主意怎么办啊?”
      我突然就笑了,这真是小孩子的性格,无论从哪看,都不像比我大三个月,更不像祈诺那样成熟稳重。

      5
      我和祈言的教室在正斜对面,却很少遇见,他在家里很听话,尊重家里每一个人,从园丁到爸爸都相当礼貌,在学校因为第一次的发言而红极一时,因为他改写了景安一中百年来的历史,他既不是听话的好学生,也不是乖巧的好榜样。第一次单元测试只考了班级20名,让所有人都惊讶了一把。而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考第一名的人是祈诺,而祈言已经有一年都没有上课了,又怎么可能会有优异成绩。
      可就因为这样,喜欢他的女生越来越多,这年头死读书的不爱,就爱耍酷有性格的男生。开学三星期,祈言收到的情书已经丢满家里的垃圾箱,夏朵雪和我每天放学路过祈言的教室,站在门口的女生把楼道坐得满满的。
      夏朵雪打听过他的一些消息,说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交什么朋友,参加了学校篮球队,投三分球一投一个准。
      末了夏朵雪说:“他真神秘啊。”展凯扬不屑的冲我努努嘴说:“罗小末你别和夏朵雪一样花痴,花痴的女生最白痴了。”
      夏朵雪跳起来去捏展凯扬大喊:“你说谁花痴呢?谁?”
      展凯扬大喊一声:“我……我……我……
      我安静的站在旁边看他们俩打闹看他们俩笑。秋日的光很明媚,照得他们像金色的鸟一样,单纯得可以在天空中飞来飞去,我想我们的青春里到底还有多少肆无忌惮的笑和生活呢,我那些没心没肺的笑在妈妈去世的那一天就一起埋葬掉了。可我感谢他们,还让我看到这样的笑容。
      每次这样我就会想起那个让我开口说话的祈诺,他在阁楼上熟睡的样子,柔软得要化到你的心里去的。
      可是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我的身边只有一个祈言,他顶替祈诺来到我身边,一切都变的和预计的不太一样。
      我和勒祈言相安无事的过了几个月。这几个月里,我重新到景安书法大师展宏光老先生那里学书法。不知道是不是他有先见之明,在我五岁来这学画画的时候他就一直左右手的要求我。休学那半年,我就离开了这里。展爷爷曾经来家里看过我几次,看我不言不语就叹气的离去了。
      展爷爷教课的地方是以前政府的一栋老房子,他取名为“安倚居”。他为书画事业奋斗了一生,退下来之后就开小班授课,收有潜质的孩子培养。
      勒祈言看我经常在厅里写字,每次都会跑过来帮我磨墨。周日下午的时光很暖,他安静的样子和祈诺一模一样。可是他很讨厌我安静的看着他,他说:“罗小末你安静看我的表情里全是思念的目光。我不喜欢。”
      我低头在宣纸上挥笔。我说:“我从来不在意你的喜欢。”
      于是他常常生气的丢下砚□□自跑到院子里摆弄他的自行车,自从我逼他“戒赌”之后,他就开始迷上了玩车,有时候常常满身污泥的拖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但有时,他弄好车,就会靠在院的藤椅上休息,从客厅的大落地窗可以看到他的白衬衫,干净柔软的头发,一节一节洁白而纤长的手指在椅子上摇来荡去。
      也曾想过,这个和我一同成长的男生,他到底会和我一起呆到几岁呢?而我心里的那个勒祈诺,他现在在树水镇做些什么呢?我害怕与他再次相见,我也害怕问他为什么能如此舍弃我。我惧怕哪个答案。
      12岁的孩子,还找不到承担的勇气和找答案的决心。
      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夏朵雪,我明知瞒着她不是件好事,可是我却不知道要从哪里去和她开口说这个复杂的掉包故事,我也阻止她来我家找我,怕穿帮,我想等再过一段时间,等我都理顺了,再和她说吧。

      6
      夏朵雪对祈言的第一次捧场,建立在祈言的飙车活动。
      其实一开始,我们捧得是展凯杨的场,他参加的飙车队的第一次活动,而祈言是在那天被他们车队的队长带去的。临时加入比赛。
      比赛场地在很荒凉的郊外。十几个中学的男生每周在陡峭的地方架着自行车骑来骑去。
      展凯扬的爆炸头发很乍眼,他说:“谢谢两位美女的捧场,我感动得简直要哭了。”
      “勒祈诺。”夏朵雪大喊一声。这一声让我们都停止了说话,目光就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祈言在一个高瘦男生的带领下走了过来,高瘦男生说:“这是我前几天在车行认识的朋友,玩车不错,今天叫过来比赛。”
      展凯扬郁闷的说:“有没有搞错啊。”
      祈言扬起一个巨大的笑脸冲着夏朵雪,他说:“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高瘦男人指着夏朵雪说:“你什么时候认识□□老大的女儿了?”
      展凯扬抢着说:“是我认识的好不好?只不过第一次来车队。”
      “夏朵雪是□□老大的女儿?这是在拍电视剧吗?”祈言问。
      我们集体白他一眼,夏朵雪老爸是景安出了名的□□老大,是景安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虽然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尤其是这么“恐怖”人物的女儿居然是我好朋友,这让我觉得挺害怕的。
      我见过她老爸一面,像个暴发户的样子,家里摆满迎客松,养好多只狼狗,每一只都穷凶极恶的样子,安全警报系统非常完善,翘腿和别人打麻将的样子很好笑。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我刚认识夏朵雪没多久,她领我离家出走,最后兜转到她自己家。她爸爸听到这个消息立刻遣散了他的牌友拿了好吃的招待我。他说敢和我女儿做朋友还敢听她话离家出走的小孩真不容易啊。我死劲往嘴里塞饭,谁说我不怕啊,光是他家门口站的几十个凶恶面孔的打手就让我腿软,可是他们还是乖乖的冲夏朵雪喊,小姐好。我的腿一下就直了,这算不算虎假虎威?
      吃饭的时候他爸拼命给我夹菜,拿可乐给夏朵雪喝,帮她加冰块,那时我想,帮派老大也只不过是个平凡父亲而已。
      谁都不敢惹夏朵雪,虽然她似一朵水灵灵的开得正妖艳的花,却没有人敢真正追她。
      只有祈言这个不怕死的,还整天对夏朵雪暗送秋波以为自己是情圣,等以后惹了一身麻烦就知道苦了。
      祈言看看我,又看看夏朵雪,目光阴沉的对展凯扬说:“别废话,上场啦,我们战场上见真章。”
      祈言用队长的车飙。整场比赛看得我心惊胆颤,我从没见过祈言除赌博之外还有这样认真的表情,仿佛乐在其中,还飙什么高难度动作,路段那么陡,仿佛随时都要摔下来。听说赢的人要代表车队参加一个小型的比赛。
      夏朵雪在一旁尖叫连连,仿佛要把周围枯死的树木叫活。
      “拜托,小姐,你安静点。”
      “难道你不觉得祈诺又帅又有型吗?”
      我注意看祈言,他沿袭了祈诺所有外貌上的优点,一个快要13岁的少年,已经拔到一米七,黝黑的皮肤,端正美少年的五官。脸上总挂着坏孩子的笑容,说不迷人怕是没人信吧。
      比赛结束后,祈言第一。展凯扬暗暗不爽的坐在地上喝汽水。我坐凳子上,他靠着我的腿,祈言坐在我正对面,和夏朵雪一起。
      我对展凯扬说:“你这姿势像我家以前养的一只小狗,每次都趴在我脚边,可爱死了。”
      展凯扬说:“怎么会让他得了第一呢,真是失误啊。”
      我拿着汽水半天打不开,只得把瓶子放在怀里,祈言走过来,把我的汽水一把拿过去打开了递给我。
      “你手不方便也不会说一下哦。”
      展凯扬和夏朵雪这才想起来我手不方便这件事。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我在恢复了笑容之后就一直试图只用左手做事,我慢慢锻炼我的左手,让他们忽略我手残废这件事。我不想他们更加悲伤。
      夏朵雪的眼睛霎上一层雾,她问:“小末,疼不疼啊?”
      我摇头:“不疼啊,该疼的早就疼完了。”
      这个话题太忧伤了,我趁拿纸巾给展凯扬擦汗的时候转移话题。
      “我每次去都“安倚居”都看不到你和你哥,你们都忙什么呢?”我对展凯扬说。
      “他啊,不好好练字,天天打篮球呢,还整天教育我来教育我去的,烦也烦死了。”
      我和展凯扬聊天的过程中,祈言一句话也不讲,他好象很累,他喝完了汽水,还把汽水瓶捏成扁扁的一个。
      展凯扬说:“没想到考第一名的高才生居然玩车这么好。”
      他望了望夕阳西下的地方,把汽水罐丢得老远。
      他说:“当他在的时候,你会觉得他烦,但他不在的时候,你就会想念他的烦了。”
      夏朵雪和展凯扬在一旁都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有我知道,他是在说祈诺。
      他和我一样,常常的,看到他自己,就会想起在树水镇上那个和他一模一样脸孔的人。
      我们都一样想念他。
      回家的时候,我们坐在77路双层巴士的上面,他拿出骰子来放在手里摇了摇,他问:“选大选小。”
      “大。”
      开了之后果然是大,我得意的笑。
      突然他又问:“那么,我们呢?”
      他说话的声音轻轻小小,我真不适应他这样突然的悲伤,他问的问题让我觉得很疑惑,什么叫,我们呢?
      于是我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停了停,说,我是问:“你现在能不能准确的辨认出我和祈诺的样子了?哪怕是在黑夜里。”
      我想了想说:“应该可以吧。”
      下车的时候他扶着我下楼,他说:“罗小末,在腿受伤那段时间天天都是你扶我下楼,后来每次下楼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
      晚上的气氛挺尴尬,我把手抽回来放在口袋里:“就像我每次说话,都会想到咬你的那条青竹蛇。”
      那是我错认他们的第一天,从来都没想过,原来冥冥中上天都已经做了决策,在你错认的第一次就已经帮你下了永远的定论,无从更改。

      7
      夏朵雪生日前一周,拉我邀请勒祈言参加她的生日会。
      那个傍晚天气已经很凉,我穿高领的毛衣站在夏朵雪身旁做路人甲乙丙丁,夏朵雪打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耳洞,穿得美美的站在勒祈言的面前。
      “勒祈诺。这周六我生日,你能来么?”她一说话,扭捏的样子让我想笑不敢笑。平日里做事勇往直前的夏朵雪,在面对勒祈言的时候居然羞涩了。
      勒祈言可能很不满她叫他勒祈诺,脸上有点难看,但瞬间又恢复他花花公子的笑脸,他说:“我也很想去耶,可是周六是我第一次和校队的兄弟与艺安中学比赛,怎么办?”
      夏朵雪立刻笑了说:“没关系没关系。你晚点来也行。”
      勒祈言说:“夏朵雪你真是个贴心的女生。”
      我扭回头和夏朵雪说:“贴心的姑娘回不回家啊?”
      下楼的时候看到展凯扬推车出来,夏朵雪冲过去把手搭在展凯扬肩膀上:“小朋友,,我追校草的事有进展了,谢谢你的良计。”
      我才知道鼓动夏朵雪请勒祈言参加生日会是展凯扬提议的。
      展凯扬安静的笑笑说:“上我车我载你回家。”
      夏朵雪噌的一下就跳上去,冲我眨眼:“末末宝贝,我先走了,把我这小孩带走了,明天见。”
      “你走吧,我会代表月亮惩罚你。”
      夏朵雪坐在展凯扬的车后面哼着歌离去了。我一个人在路上走,展凯扬与我和夏朵雪而言,永远是最贴心的朋友,夏天送冰棍,冬天送棉袄的那种类型。夏朵雪成绩是我们中最差的,展凯扬整日整日帮她补习,夏朵雪每次自习课跳校门翘课,展凯扬也尾随其后,其实我知道展凯扬骨子里是特小男生的,杀鸡手都会发抖的,可是夏朵雪喜欢勇敢又有些小坏的男生,展凯扬一直在为她改变,而她始终看不见。
      他一直陪着夏朵雪,这些都是我看在眼里的。而我无法想象他还能目睹他喜欢的女生去追别的男生而毫无行动。
      那天放学时间很早,我顺道去了展爷爷的“安倚居”。推开那道厚重的雕花木门看到展钦扬坐在桌子上写字,半年不见他,他的字比以前些得厚重有力多了,拿笔的姿势也有大师的风范。
      他看到我来,冲我笑:“罗小末,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上次你生病的时候爷爷去看你回来,几天都吃不好饭,说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就这样废了呢。”
      我心里一暖,但嘴上还是开玩笑:“搞得我好象身患绝症了一样。”
      “展爷爷呢?”
      展钦扬往里看看:“今天来了两个人说要学书法,爷爷领他们进内厅去谈话和测试去了。你也知道我爷爷收徒弟要求很高,天赋不高的懒得栽培。像我弟弟那种一点没天赋的,爷爷自小就放弃他了。”
      展钦扬是展爷爷的大孙子,五岁时便认识他,那时他已经七岁,在书法上就是天才儿童,几个少儿比赛都拿了大奖,是我们这一群人中最有资质的。算是得了他爷爷的真传。不过后来听说他上了中学之后就喜欢上篮球,书法练得没以前勤了。
      我点头:“上次在车队他和我说你迷上打篮球?”
      展钦扬一挥手:“凯扬迷上了飙车,劝也劝不来,真是愁死我了。”
      “你们两兄弟是一个死脾气,现成的书法不好好练,你非要打篮球,他非要飙车,你们多像啊。”
      我把我昨天练的字拿出来,我说:“我新练的字,想给展爷爷看看呢。”
      “那你等等吧。”
      于是我坐在那看展钦扬继续写毛笔字,他看到我的右手,叹气了一下,我熟悉这样的眼神,可是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我随手取了一张宣纸在上面用小揩随手写了些字,写完之后才发现是一张药方,在树水镇祈诺开的治感冒的药方,那时他夸我毛笔字写得娟秀。
      展钦扬说:“你怎么了啊?写个药方写到想哭?”
      我摇头,仿佛被他窥探到了心事,我说:“展爷爷还没出来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
      拉上雕花门的时候,看到有两个人影从内厅里走了出来,一男一女的样子,穿墙草爬了内厅外的墙全是,他们在厅廊的样子模糊而又熟悉。
      我没有细探,把门一把关上,返回家中。

      8
      勒祈言这两天的表情非常奇怪,吃饭心不在焉,走路也走直线,几次看他惆怅的坐在葡萄架下焦虑的走来走去。
      我问他原因,他说我想太多。但我知道他一定在担心些什么事,担心到连觉也睡不好。好几天晚上,我下楼喝水,看他坐在大厅里握着一杯水坐在沙发角落。
      周六的篮球比赛,夏朵雪说在赛场上找不到勒祈言的身影,我总觉得有事情要爆发,可是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在圣诞夜的大街上找寻这个少年。热闹的小店,篮球店,模型店,车行,只要他平时喜欢的店我都去了一遍,可是一无所获。
      直到我回到家里看到继母对我说:“勒祈言在警察局,在路边聚众赌博被抓。”
      我这才惊讶的和继母一同去了警察局。
      十二月的冬天已经很冷了,景安下了一场不算太大的雪,站在警局里面我看着一脸伤感的祈诺坐在冷板凳上作笔录。周围坐了一群小混混。
      我冲上前拍祈诺的后脑勺:“你圣诞节不参加比赛不参加生日会你跑街头赌博做什么?”
      他趴在桌子上,眼睛眨来眨去就是不讲话。
      继母在帮他办保释手续,警察絮叨的说:“他都趴这两小时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哑巴啊?”
      我冲他喊:“勒祈言,你要气死我还是怎么样?”说完又觉得自己说漏嘴,幸好继母当时不在场。
      祈言抬起头来看我,他的眼神顺着大厅里众多盏玻璃灯爬上来,细细小小的忧伤就这样漫开了。
      灯突然熄灭。
      作笔录的警察骂了一句:“该死,又停电!”
      整个警局乱成一团。我有些紧张,其实我很怕黑,我问:“祈言,你在哪?”
      一双温热的手掌包裹了我的手掌,祈言的声音就在耳边,他轻轻的问:“罗小末,你希不希望我离开你?”
      我准确无误的又拍了他的脸:“你发什么神经装什么情圣呢,快交代为什么今天又赌博了?”
      祈言松开我的手,灯又亮了。他趴在桌子上的姿势一点都没改变,整个警察局的人都在黑暗中听到我冲他发火,屋里静悄悄。
      对面的警察开口:“你看你姐姐多担心你。”
      祈言这才抬了抬他的眼睛,懒懒的张开嘴说:“她不是我姐姐。”
      我们从警察局出来继母仿佛有话要讲,我先开口:“我说对不起阿姨,这事怪我,前两天和他吵架了,他这和我赌气呢,你能不能别和爸爸说了?”
      我很久没有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我不希望爸爸知道这件事,好在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地出差。
      我想她有点受宠若惊,她点点头,继续走她的路。
      我转过身对勒祈言说:“夏朵雪的生日会你去不去?她最期望看到你去了?”
      勒祈言问:“你说我去不去?”
      我点头:“夏朵雪可是非常希望你去啊,当然,我肯定也要去。为了找你,我们已经耽误了两个小时了。”
      “那走吧。”
      9
      我们拦了一辆出租车,和继母交代了一下,第二天没课,继母也就同意了。车子开了十五分钟,勒祈言在车上硬是给我沉默了十五分钟。他这种不寻常的行为一直让我坐立不安,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车窗,五官在夜晚来回的灯光中若有若无的印现出来。
      他在忧虑什么呢。到底在忧虑什么。
      到了夏朵雪的生日会,我终于明白了他这么多天所忧虑的事。
      那是一场无比浩大的生日会,夏朵雪的□□老爸给她建了一个小型游乐场,在景安比较偏僻的地段,在晚上却美得像公主的城堡。
      夏朵雪款款走来的样子是公主的甜美,她捧着蛋糕跑到祈言的面前说:“勒祈诺,你终于来了,下午去看你比赛,你居然没来。”
      她指指我们:“你们两怎么一起来?”
      我支吾的想回答只是凑巧遇到。
      一件黄色的羽绒服出现在我们面前,她一把抱住勒祈言,用所有欢快的语言喊:“祈言,我好想你哦?”
      这个动作让我似曾相识的熟悉,夏朵雪有些纠结,祈言脸上一派镇定,我瞪大了眼睛在黑夜里看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是苏灵珊。第一次在树水镇上抱着祈言喊,你有没有事的苏灵珊。
      她穿了她最喜欢的黄颜色衣服,她厚重的棉袄像冬天里最温暖的回忆,一下就把我拉回四个月前的夏天。
      “祈言你为什么连走都没有告诉我一声。害我呆在树水镇上快要疯掉了。”她一下就看到我,整个人都恼怒起来:“还有你啊罗小末,你凭什么带走我的祈言而没有通知我一声!”
      夏朵雪疑惑的眼神飘来,展凯扬问:“这疯女生是谁?”
      我的脑子里开始混乱,说话有点结巴,我说:“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啊。你别凶我嘛。”
      夏朵雪也郁闷了,冲上去拉开苏灵珊抱着祈言不放的手:“你这个疯子,干嘛跑我生日会来抱着勒祈诺的手不放?”
      “勒祈诺?”苏灵珊大笑:“罗小末你的朋友怎么和你一样蠢?总是把祈言和祈诺弄混。”
      夏朵雪一听别人说她蠢,拿着手里的蛋糕就往苏灵珊头上扣去,苏灵珊秀美的长发在瞬间松落了下来,苏灵珊尖叫一声,随即和夏朵雪扭打起来。
      生日会的宾客发现门口有不对,全都往门口赶来,我上前去拉她们,被她们一下就甩开在地上,勒祈言来扶我,然后冲她们喊:“你们都别闹了。”
      他拉着我冲上马路,我连甩开的力气都没有,大街上车来车往,我说:“勒祈言,你疯了吗?”
      他突然站在马路中间动也不动,他说:“罗小末,她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呢?”
      昏黄的街灯,过路的人,小游乐场门口斑斓的灯光让他的脸看上去那么焦虑。
      我笑着安慰他:“你这个情圣还怕什么啊?快走吧,等等在马路上被人撞死就完了。”
      我拽祈言的手,他死都不动,苏灵珊和夏朵雪还在远处扭打。
      “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转过一个四十五度角,突然在街对面,看到一张和祈言一模一样的脸。
      他站在街道旁边的槐树下,静静的看着我,眼神干净而有穿透力,他穿干净的白衬衫,蓝色的牛仔裤,夜太暗,也太静,周围都没有声音。一切又回到八月的那个夏天,他提一盏萤火灯笼,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只是为了等我来。
      我依旧想起那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不知,我们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逢,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隔了一片海。怎样也跨不过去。
      勒祈言说:“罗小末,你高兴的傻了吧。”他仿佛一早就知道了一切。
      眼睛潮湿一片,转身朝背面走去,走了两步就飞速的跑了起来。
      突然很害怕面对他,害怕面对一个丢下自己的人,更加害怕自己会忍不住盘问他为什么如此狠心。
      这个圣诞夜比我想象的还要混乱,周围开始下起大雨,像树水镇那个我离开的晚上那样暴雨倾盆。从来没试过自己一个人在圣诞夜的雨夜在街上奔跑,周围的树木全是最刻骨的回忆。眼泪无休止的掉下来,路上行人纷纷庆祝这个圣诞,我却因为再次见到勒祈诺而哭得像个丢了宝贝玩具的傻小孩。
      当你又再一次站在那里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就再也无法无动于衷的对自己说,我已经要开始忘记你。
      你要多久才会知道,你是我夏天的记忆里,最绵长最绵长的幸福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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