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要衣锦还乡

作者:柴门有只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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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 章


      “为谁考虑?”她盯着楚楚抓着她胳膊的手,冷冷道,“你吗?”

      她不喜欢被人触碰身体,特别是现在她还心情不好,因为她莫名其妙的出现,她和周劭还有很多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他就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原本就忍着这份懊丧在敷衍她,可她还在不知趣地聒噪,说的也都不是什么中听的话,有几句还直往她心窝子里戳,心里腾起由来已久的一股厌烦。

      尽管不对付,但以前她很少和楚楚对着干,今天她突然就不想忍了,要是楚楚继续纠缠,她也不是说不出更难听的话,譬如“就算我劝哥哥留下来,他也不会娶你”云云,可是没过一会儿,楚楚就像被什么烫了一般,很快放了手,她也就把这些狠话咽了下去。

      楚楚是被周濛的眼神吓到而松了手。她自小认识周濛,也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眼神,以前她偶尔耍坏,都是小女孩的把戏,是娇憨无邪的,可是方才,她盯着她的眼神,让她觉得眼前的周濛已经变了一个人,冷漠中透出些许森然的恨意,让她突然就毛骨悚然起来。

      她方才也只不过是因为周劭而心情不好,对着周濛撒个火而已,没想到她变成了这样。

      襄阳那件事一定对她伤害极大,周濛的事情传遍当龙寨的时候,她就听人说过,女子经历过某些不愉快的屈辱过后,心智可能会不太正常,有些还会疯。

      周濛她……谁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既然她生气了,那就不招惹了。

      ***

      夜里,周濛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其实她今天不累,早上送走周劭以后,她就去天青阁找柳烟说了说话,什么都没干,可是就是觉得倦得不行。

      她照例取出银针,深深在指尖扎了一下,滴下的浓黑血滴中又出现了金色的光点。

      自从上次在梦中遇到提花灯的宫装少女、冒出那些有关周劭的恶毒念头之后,她现在每天睡前都会扎针检查自己的血,梦境对她的作用仍是不可忽视的,她尽管事后做不了什么,但是提前预知,有个准备总是好的。

      好在这些日子一直都很正常,也没有做过奇怪的梦。

      不过,刚刚光点又出现了,她预计今夜睡着后,梦中可能会发生点什么。

      得知到这一点,刚回来的时候升起的那一点困意瞬间烟消云散,她很快地洗漱完,从枕头下翻出一个布包,里头折着一沓纸,她来到书桌前翻开,里头工整写着字的一共有四张,其余的都是些零碎的字句,是打的草稿。

      这几张纸是前几次她从梦中出来后,凭记忆默下来的笔记。

      养伤的这半年,她寥寥几次入梦,梦见的大多都只是那座农家小院,小院没有大的变化,对她亦不见威胁,反正摆脱不了,她就在里面找事做,整夜整夜地翻看书房里的东西。

      书房里,那一半异族文字的书她看不懂,另一半医术她看不进去,但是她找到一个装书信的匣子。

      那匣子放在书桌上很显眼的地方,如果这是梦境主人曾经的书房,那么这个匣子一定是很常翻看的东西。

      对周濛来说,看书信也是一件很刺激的事,就像在窥探别人的秘密。

      这一匣子书信和普通的书信不太一样,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就像一张张随手记下的手札,信也不是用汉字写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文字。

      但是,好在匣子的底部有一本册子,是一本文典,记载了这种文字和汉字的对应关系。也就是说,这一整沓手札用的都是一种加密的文字。

      如果不是秘密为什么要用密文?想想就很令人期待。

      但是,破译这种密文并不容易,她研究后发现,这种文字和汉字完全不同,不是北方官话与南方官话的那种不同,而是行文逻辑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目前为止,她破译出来,且能够比较完整看懂意思的总共也就四张,醒来后还清楚记得、能够记录下来的内容更是少之又少。

      夜风习习,洗漱过后的身体还泛着凉意,风一吹就觉得有些冷,她抬头一看,原来窗户还没有关,于是她起身走到窗边,窗户用木棍支起,周濛探出头去准备用手顶住窗页再取下木棍,目光却被院子里的场景吸引住了,今夜初十,距离月圆还有五日,月光却极其明亮,像牛乳倾泄了一地,她和周劭都不常在前院活动,院子里东西并不多,她一眼就瞥到了墙角的那一堆书卷,那是她前几日买的鲜卑文典。

      这几日帮周劭收拾行李,她实在是太忙了,忙得都忘了把这一堆东西收进屋子,还好楚地的深秋清爽干燥,不会有太多的雨水,要是下了雨,这一堆皮货就要废了。

      下雨……

      突然,她神思一个恍惚,脑海中出现奇怪的一幕场景。

      那是一片让人感觉无比潮湿的密林,天幕以上是一轮奇大的圆月,枝叶厚如冠盖而不见天日的参天巨树树林下,一个身形纤细的麻衣少女像一只小兽,在藤蔓交织的雨林中灵活地穿梭,她的发丝上、身上都氤氲着浓重的湿气,还不断有水滴从树冠砸落到身上,偶尔落进脖子,她甚至能体会到脖子里相同的那一股冰凉。

      脚踏上泥土和腐叶发出的粘腻声响,还有吁吁气喘的人声同时回响在耳边,清晰无比,而匆匆的一个呼吸过后,这些画面和声响就全部归于沉寂。

      周濛扶了扶脑袋,觉得太阳穴开始胀痛。

      这又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而且这一回,她还保持着完全的清醒,不是在睡梦中。

      这个场景她隐约觉得熟悉,她按着太阳穴努力地回想。

      她脑海中与梦境有关的场景并不多,因为经常重复,所以也不复杂,她很快就想起来了,就是她与赵丰成亲前濒死的那一回,梦中的宅子发起大火,火光中浮现的大片记忆,其中就有这个场景,就是这种热瘴湿润的密林,只不过这一次让她觉得比上次更加真实,还有声音响在耳边,仿佛身临其境。

      太诡异了,她还看不清那个少女的脸,身形也是陌生的,她从未见过。

      不仅诡异,还可怕,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东西。一想到自己的脑子就要被一种陌生的东西占据,她就觉得浑身泛恶心,比知道自己体内有蛊虫还要恶心,除此之外,她又很不甘心,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

      她赶紧跑出去把那一堆快被她遗忘的鲜卑文典搬进屋子,她之前费那么大劲去买文典就是为了试着给自己找出一条路来,不是用来自学鲜卑文去当什么狗屁王妃。

      这堆文典就是她用来破译梦境中那些手札信的关键,她想知道其中到底藏着些什么秘密,是不是就和这个梦境的主人有关。

      把那一堆陈旧的书卷全部搬进卧室后,整个屋子都能闻到那种微微带着腐臭的皮革味,她居然也不觉得讨厌,又回到了书桌前面,目光牢牢落到那几张纸上。

      梦中小院中的那一匣手札,她在梦中破译后又凭记忆带回现实中的,只有这四张。

      她翻开第一张,上面写着几个官职和姓氏:羽林监太子家令桓、长沙郡公府长史王、城门营校尉司马崔。

      译文册子上面,对官职的译文是单列出来的,所以很好译,人名是只有姓没有名,姓氏也是单列的,桓,王,崔,都是当世显赫一方的大姓。

      她凭记忆能够复刻出来的译文只有这三句,接下来的文字则是她自己概括的,原文实在没法记得确切,她写道:这封手札记的是一场宴会,从客人的身份到菜色、酒品都有记录,像是一份谍报。

      第二张比较有趣一些,她也没能复刻出译文,只写了个大概。这一份手札里,笔者以一个外人的口吻讲了一桩秘闻,说府上的夫人看上了家里新来的一个羌人马夫,马夫生的高鼻深目,眸色湛蓝,体格特别强壮,夫人把他蓄在房里做了面首,主君似乎知道这件事,但是从来不说什么。

      第三张和第二张差不多,讲的是府上主君畜养小倌的事,高门里普遍畜养家妓,其中除了女妓偶尔也有男妓,不同的是这家养的男妓并不是年轻貌美的粉面郎君,而是一些莽莽壮汉,不知道为什么,这家的主君平日里并不白白养着他们,而是让他们在府里干活,什么木工、泥匠都有,很是奇特。

      天青阁也有男小倌,耳濡目染,周濛自然懂得多些,当时在梦中看到这段的时候就知道为什么了,这家的主君不仅有特殊癖好,这癖好还有点非同一般。

      第四张,她依旧没能复刻出译文,里面着重写了一个高门的美妾,这美妾身体不太好,可能是妇人的那种病,但是已经在康复之中,这名美妾很会打扮,手札记录了很多她梳妆打扮的技巧,妆容方面的描述太过于细节,她没破译出来,但是有一款发式的挽发手法她看懂了。

      上一回入梦的时候,她就在梦中反复默背过这套手法,只不过那天早上醒来后被周劭叫去找乔夫人复诊,没来得及马上记下,过了一会儿就想不起来了。

      如果今夜还能梦到农家小院,她打算把这一张剩下的内容补全。

      之前周劭还在家的时候,其实也都回来得很晚,周濛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家,可是今夜让她觉得格外不适应,陪伴了她半年的周劭,终于还是走了,这个家里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熄了灯后,她迷迷糊糊地睡着,果然再次入梦。

      还是那座大宅,荒废了,循着一条整洁得怪异的小路,她顺利找到农家小院的入口,两个多月没有梦到这里,倒也没怎么变。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目的,也不浪费时间,径自来到书房,找到那一匣手札,开始在密文上下功夫。

      幸好她有一整夜的时间。

      她在书桌前坐下,还仔细地地给自己研了墨。

      因为密文的文法与汉语完全不同,所以第一步就需要按照文法分割语句的逻辑结构,然后逐个对照译文册子找出汉文词意,最后归拢句意,才能得到逻辑无误的一句话。

      之前她没有摸索出文法的时候,就只是简单地把词意找出来,结果发现句子的意思经常颠三倒四、前后矛盾。

      她研究了好几夜后发现,这种密文的文法貌似更接近胡语,难怪与汉文全然不同。

      这些年,她去过漠北几趟,知道不同胡语之间通常也有相近的地方,它们之间的差别没有和汉文那么大,有时候不同族的胡人也能简单聊上两句。

      漠北的胡语有七八上十种之多,幸好她八岁时去龙城议婚前后,被阿娘逼着学过一些鲜卑文,但是也不那么熟,这么多年过去,记忆早已零落得七七八八。

      既然密文的文法与之有相通的地方,她又相对熟悉一些,那就得尽快再学回来。

      买回那堆文典之后,她翻过一两卷,凭着极其有限的鲜卑文水平,她在手札中挑选自己有希望看得懂的读,至于第四张纸上的那套手法,等晚些时候再去背,这样醒过来的时候记忆也更牢固一些。

      小院里也没有日夜更替,她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阵人语。

      她顿时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一瞬间脑子像炸开了花。

      她从没在小院里见过人,哪怕以前在大宅里见过些人,听到过他们的交谈,她也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觉,那些更像是人偶,对话是空茫而僵硬的。

      这声人语让她觉得真实得不可思议,就像终于听到了活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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