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髓珠

　　“姐，你怎麽又停下了？”背着青色大剑的少年质问道。
　　“肚饿走什麽？”当姐姐的一屁股粘上了小吃摊的长凳，朝摊主挥手，“来两大碗红油抄手！”又抢过弟弟的酒袋斟出一杯，惬意地啜着。
　　“姐，就没你这样不识大体的！何前辈老远过来让我接这趟镖，我都急着要见他呢，你还在这里磨蹭拖我后腿！早知道……”少年索性也坐下，抢回酒袋给自己倒上一杯，恨恨看姐姐。
　　“也没你这样婆妈的弟弟。”当姐姐的朱唇轻启，旋又侧过身去，将头靠在右臂不语，在嘈杂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安静。
　　——她是在思索麽？
　　虽然遭到了毫不留情的抢白，英远鹄还是对与他阔别了十二年的胞姐深感好奇：如若不是他们一路拾荒来到北雪境，他们也不会遇见那惊人的蜃景了吧？如若不是那个自称“商夫人”的女子的舍命相救，他和姐姐早已葬身龙爪之下了吧？如若不是为了报恩……姐姐……姐姐又何苦分别了亲人十二年、去给什麽“羽夫人”送信呢？
　　那之后、十二年之后，姐姐回来，性情就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呢——更何况，她回来时一身是血……咳，事情怎是愈发复杂了？想着想着，小鹄苦笑了一下，端起酒杯欲饮。
　　“喂！抓住他！”街角处豁然响起了喊杀声，叫卖的小商贩们一下子偃旗息鼓，佯装盲人的算命先生识趣地躲到一边，酒肆里的贵公子们也纷纷伸头探望……只见一个负伤的书生踉跄跑来，双手护住褡裢的一头，惊恐万分。
　　“姐……”少年小鹄将手按上背后的剑，下了某种决心。
　　“江湖上的事，你这初出茅庐的小镖师管得完麽？”当姐姐的迅速起身阻住少年动作，眼里分明有一般女子罕有的老辣——小鹄心下一惊：她还是十二年前、那个连毛虫都怕的八岁女孩麽？
　　姐弟俩说话间，一道银光滕地射出，从后面缚住了书生，愈卷愈厚！众人凝神，惊觉那是千丝万缕的蛛丝拧成了粗糙的一大股！
　　——天蛛？颠沛天此次派出的，居然是“北境命煞” 之首的天蛛！那麽……书生褡裢里的，定是龙髓珠吧？想不到，自己有意耽误时间、不愿让弟弟接收的“烫手山芋”，旋又到了这里！
　　“我抓到他了，后面的快跟上呀……”听得一声阴阳怪气的欢呼，她寻声看去，果是那白发的猥琐小子。
　　“天蛛？手下败将。”她轻哼一声，昔年身为羽夫人门下的傲慢与狂热一丝丝复萌，也就减弱对弟弟的阻止。“九天横断！”少年的剑铮然出鞘，切丝竟如砍瓜切菜般轻巧容易！
　　——“呵，败事小儿！”天蛛方意识到拔剑相助的敌手，十指抽动，指甲下蛛丝射出。
　　“啪啦”几声，天蛛顿觉眼中水花掸入，双膝跪于街心，眼眶似要炸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妈的！竟是商夫人的‘悱绵散’……”
　　“嘻，这酒怎是辣眼的呢？你们镖局的伙食也忒差了吧，小鹄？”明明酒上做了手脚，当姐姐的却还在人们或惊或恐的目光里泰然自若：边浅笑着招呼弟弟，边拉起地上裹得蚕蛹似的书生，转身欲走。
　　迎面却撞上另一个人。
　　——她只有到他肩膀的高度，在他颀长身材的映衬下，她身量的高挑反显娇小，四目相视的瞬间，一股莫名的所在穿身而过：温徵玉。
　　——“少侠借过。”故作平静的声音反而喑哑。
　　“如若英戎在场，天蛛定要曝尸街头。”对方似是挑衅。
　　“可她早就死了。”她抬起头，试图从对方瞳孔里看到那个濒死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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