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云烟

　　祥瑞寺被薄雾笼罩着，在山脚下几乎瞧不见山上的景象，只有些模糊的样子。

　　有了雾的遮挡，便也显得祥瑞寺有几分仙境的味道。

　　在山脚下，裴少轩莫名回头望了一眼，他总觉得这寺中有什么人也在看着他。

　　裴少轩不再多想，随即翻身上马，那一身云衣锦袍，倒是衬得这马更加名贵。

　　待两人离开后，桑老与圆清和尚从雾中走了出来，瞧着与祥瑞寺渐远的车与马，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途中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只是回城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众百姓，挡住了裴少轩的去路。

　　陆芷柔听着不小的动静，吵得让人头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马山！你去让他们让路，若是不让，便让守城军将他们打发了。”

　　“还是我去吧！都是西陵百姓，我们不该大动干戈。”裴少轩先一步策马过去，待到近前，他才翻身下马，与陆家不同的事，裴家待百姓一向和善。

　　“咦！这不是裴二公子吗？怎的也在城外？”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人，他以往受过裴家的恩惠，此时见了裴家人，也是客客气气的。

　　中年人身侧的老人接着道：“裴二公子是刚从皇陵回来吗？我们也正要去呢！长公主在世时，也帮过我们，一直来不及报答，只能去祭拜祭拜，以表谢意。”

　　裴少轩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做答，马车中闭目养神的陆家小姐猛的睁开眼，她素手掀起车帘，瞧了瞧裴少轩所在的方向。

　　那群人，怕是没那么简单！

　　“马山！”

　　“小姐有何吩咐？”马山恭敬道。

　　“起程吧！不必理会这些人，见了是陆家的马车，他们自然会让路。”陆芷柔说完，便收回了手，车帘无力的摇摆着，很快就没了动静。

　　远处驶来的马车，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人群中有一阵慌乱，许是因为有裴少轩在，陆芷柔还有一丝顾虑，在将要撞到人之际，她先一步命令马山将马车停好。

　　马山一拉缰线，马儿吃了痛，嘶叫了一声，稳稳当当的停在原地，陆芷柔掀开车帘，一脸不悦的扫了众人一眼，在看向裴少轩时，却又换了一副面貌。

　　“诸位若是说完了，烦请不要再拦着去路，进城出城的人，也不只你们几个。”

　　陆芷柔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不喜，他们不过也是刚出城，见了裴二公子便聊了几句，哪里会拦着去路，城门口这般宽的路，马车明明绕道就能进城，偏偏要走他们所在的地方。

　　“小姐你从左侧绕过去便可，何必将过错全归于我们。”人群中有人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句。

　　陆家的威严，哪能让人这般反驳，陆芷柔还没说话，马山倒是一脸怒气，一扬马鞭，差点打到了那人。

　　好在裴少轩拦在了前面，才没有伤到那人，陆芷柔大声呵斥道：“马山！你愈发没规矩了。”

　　马山心中惊讶不已，赶忙收了手，才没伤到人，“小的不敢忤逆小姐！”

　　马山便靠着讨好陆小姐，才能在陆家得些赏赐，他可不敢惹这位主不高兴，免得自个没了赏钱。

　　“罢了！既是有道，便绕道吧！”陆芷柔竟也有妥协的时候？

　　马山瞥了一眼裴少轩，顿时明白了原因，看来以后有裴二公子在，他也得注意些，省得又惹小姐不喜。

　　“少轩！我在城门后等你，若是同他们说完了，便快些跟上来。”陆芷柔言毕，马车向左侧绕了过去，不紧不忙的进了城。

　　“裴二公子，你怎么和陆家小姐在一块，她可是毁过长公主的心爱之物，陆家作恶多端，你不能与他们在一处！”中年人认出了陆芷柔，顿时大惊失色，好在方才没有惹怒这位主，否则被陆家报复，可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人群中有不少人在附和中年人的话，裴少轩依旧是一副茫然的模样。

　　“诸位是不是对陆小姐有什么误会？以她的性子怎会对长公主不敬。那凤阳琴被毁，说不定是安宁殿中的宫女所为。”

　　裴少轩竟出言维护陆芷柔？众人皆是不解的看着裴少轩，心想着这失魂症，难不成还能乱了人的记忆？安宁殿哪有什么宫女，这六年来，长公主可没要什么人伺候过，更别提什么宫女所为？

　　“裴二公子，你的失魂症好了吗？怎么还说起了胡话，长公主因了上官皇后的事，受了刺激，安宁殿是没有宫女的，难不成你连这也忘了？”

　　人群中走出一位老人，他很是为长公主不值，原本以为与长公主青梅竹马的裴二公子，会记着公主，却不想，这人早己忘了她。

　　“许是还没痊愈，记错了事，诸位若是要去祭拜长公主，在下便不拦着了，去的路上要多加小心，山上生了些雾，大家尽量走在一条线上，莫要失足掉下山崖。”

　　“多谢裴二公子的提醒，我等经常山上下山，熟悉的很，不会出什么事。”中年人对裴家人总是客客气气的，与他态度不同的，是另一侧的老人，听闻裴二公子待陆家小姐不同，他瞧着裴少轩，愈发不满。

　　“裴二公子另结新欢，当真半分也想不起长公主？她若还活着，知晓了此事又该如何？既是情深，便该安心等她回来，何顾做这般玉石俱焚的事？裴二公子也该好好想想，你若同陆芷柔喜结连理，如胶似漆，那长公主呢？”

　　老人的一番话，让裴少轩有一阵的惊醒，他藏起微微颤动的左手，故作无事道：“老人家说笑了，我与长公主未曾相识，何来负心之说，陆家小姐才是在下倾慕之人，老人家怕是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裴少轩抵死不认，老人无奈叹气，“罢了！以后你后悔了，可别怨没人提醒！老夫不想同你说话，还真是固执。”

　　老人拂袖离开，众人便都跟着走了，若是仔细去看，便能发现这老人就是皇陵中的人，不过也没人在意他，因是老人，旁人也不会相信，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裴少轩回望了众人离开的方向，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毫不犹豫的翻身上马，却追陆芷柔的马车。

　　方才两人的话，陆芷柔模糊听见了一些，特别是裴少轩的那句倾慕之人，让她猛的一怔，裴家是书香世家，最为看重的除了忠君，便是诚信，他们并不会说假话。

　　“少轩方才所言，都是真的吗？”陆芷柔掀开车帘，笑靥如花的看着他。

　　“陆小姐说的是哪一句？”

　　“你说我是你的倾慕之人！可是在诓骗我？”

　　陆芷柔的睿智，在遇到裴少轩后，似乎消失殆尽了，便是一向跋扈的性子，也一并没了。

　　“我……”裴少轩一阵支吾，一副被心爱之人看破心思的模样，“方才的话，自然是真的，虽不知倾慕的缘由，但每每遇见陆小姐，我心中皆是有一些莫名的喜意，陆小姐若是觉得我唐突，以后我便避着些。”

　　这一瞬间，陆芷柔有一瞬的失神，眼前的裴少轩，不正是以往她所期望的模样吗？

　　城门后边，陆芷柔伏在马车窗口处，笑意盈盈的看向裴少轩，她觉得自己或许更喜欢此时的裴少轩，一门心思的只对她好。

　　“很是凑巧，我好像……也看上了裴公子！”这般直白的话，陆芷柔却是不惧的，她若喜欢谁，便大大方方的说了。

　　裴少轩闻言也是喜形于色，两两相望，若是画入画中，也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城楼外的老人又是一阵叹息，“他这又是何苦呢？”

　　“这事没能办成！李大人！我们该如何同桑老交代？”中年人小声询问着，没有惊动一旁的人。

　　“还能怎么样！如实说吧！”老人连连叹息，能帮的他都帮了，这孩子做了选择，不是他能左右的。

　　老人向着皇陵的方向而去，裴少轩向着陆家而去，这些人中，唯有陆芷柔是真心实意的欢喜，旁的人多少增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西陵元州城的百姓们，皆诧异于裴陆两家走的这般近，好似与以往一样又有了联姻之意，唯一不同的是少了长公主，也少了陆丞相。

　　裴少轩与陆芷柔一道回了丞相府，正巧遇上从将军府过来的陆子仪，陆将军面带不善的看着两人，见女儿与裴少轩不约而同的对视，其间竟有些情意绵绵的味道，他很是不悦的看向裴少轩，却也没有什么。

　　“少轩见过陆将军！”裴少轩拱手一礼，礼节很是周道，让人挑不出错处，陆将军却是随意摆了摆手，也算受了这礼。

　　“芷柔！这些日子就在府中呆着，莫要再四处走动！想要对付陆家的人太多，你若是有了危险，为父不一定能保护好你。”

　　让谁听了都会觉得是父亲在关心女儿，陆芷柔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是直接无视了陆将军。

　　“少轩！你明日要来府中寻我，我会等你过来！”陆芷柔俯耳说道，也不管裴少轩与陆将军有什么反应，她转身后，迅速进了府。

　　裴少轩呆呆的应了声好，随后拜别了陆将军，无人发现在转身之际，他脸上的笑意渐收，一双眸子深不可测。

　　也不知怎的，脑中不断回想着那老人的话，路过宫门时，他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这马儿似乎也知他正在思念着某个人呢！

　　皇宫外的柳树一侧，是裴少轩常常目送长公主的地方，候她出宫，送她回宫。

　　年岁久了，这马儿竟也记下了！

　　“雾云，你也知道我想她吗？”

　　裴少轩喃喃自语，很是宠溺的安抚着雾云的情绪，偌大的宫城，也只有裴少轩还在宫门前，念叨着她。

　　“那老者的话让我有些触动，只是可惜少了个前提……”

　　前提是南云烟还活着。

　　可惜的是那封远道而来的信，裴少轩并未收到。

　　裴少轩呆呆的望向宫门，仿佛又看见了南云烟朝他招手，只是一瞬，便又消散了，裴少轩无奈的笑了笑，折下一小节柳枝放入怀中，似乎只有这样，心中的悲意能少一些。

　　只停了一会，他便策马离开，再去瞧时，哪还有半分悲意，他一向能藏着心思，他思念的要了命，面上却无半分表露。

　　陆芷柔回府后，便立刻唤来了小翠，有些事不办，她不会安心。只有南云烟永远不回来，她才能留住现在的裴少轩。

　　“小翠，你拿着这信，去寻它的主人，务必要办的干净些。”

　　那信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信中带着鹰爪印迹，倒是让人很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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