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状元悔了

作者:关绕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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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娶


      对此,于酥并无异议。
      横竖四人同行,尴尬的人不会是她。

      外头的雪下大了,冷风中夹杂着爆竹硝石味,还有不知从哪儿冒出的食物鲜香,红布条在枝头绕了几圈,年节的味已经全了。

      于澈走在前头,从袖中掏出几枚铜板,“还好身上带钱了,否则就该抢小孩爆竹了。”
      平日他被父亲管束得比姐姐还严,日日负任蒙劳,不得空闲,难得放松一日,兴奋得很。

      于酥瞧他高兴,忍不住伸手在他脑门处崩了一下,“都多大了,好意思和小孩抢爆竹。”

      “我开个玩笑嘛,”于澈揉揉脑门,绕到秦敞望身边去,冲她嚷道:“你一会儿不准抢我爆竹,敞望哥,你也不准给她。”

      一路无话、惯只会示人以寒面的秦敞望此刻反常地附和着点了点头,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于酥想说你是站哪边的,何时和秦敞望搅一处去了,还叫得这般亲热,想想又觉着定是父亲前头严厉交代过了,况且他平日不常在家,对自己和秦敞望的事了解不深,大抵以为他们之间只是小打小闹的别扭。

      今日出来玩,于酥不想搅兴,更不想同秦敞望有不愉快。兴许他根本没心思同自己没日没夜地较劲,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要同他时时讲究对立。
      于酥暗下决心,这些日子不能凭着自己的心意,想怎么着便怎么着,太显露自己的情绪只会叫人看了笑话。

      十五年来,于酥豁然懂得,要怎么克制自己。

      于澈口上说着,等买了爆竹,捧在手上便凑到于酥身边,“姐你看这个,这个能飞得很高。”

      就这么一会儿,于酥早将方才几句话的插曲抛之脑后,她接过爆竹,凑到鸣送身边,想和她一起放。
      自打有记忆来,过年时表姐都来府上,于酥最喜爱的便是和她凑一处玩闹。只可惜如今表姐已及笄,稳重了许多,再也不如从前那般活泼。

      二人凑在一处,一边点着火,一边聊话。鸣送理着裙子,道:“上回来我这,同我说的那件事,你与他可说开了?”
      于酥闷声:“别提了,他在意的不是这件事,他就只是单单厌恶我罢了。”

      鸣送知道,这是没谈好,“莫急,慢慢来。”
      “姐姐,我真的有那么招人嫌吗?”于酥低头,将这几日埋在心口的话说了出来。到底还是在意的,毕竟从未有人这般厌烦过她。
      就算平日再自信,也会忍不住想,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不招人嫌,是秦敞望他自个儿没想开,若我是他,都不知要怎么偷偷高兴。”

      知道鸣送是在安慰自己,于酥听了还是高兴不少,还是表姐疼爱自己,“姐姐,我方才在来的路上,忽然懂了一点,平日我确实不知收敛,有话都不藏着,这才惹得人不快。”

      见她难得认真,鸣送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谁同你说你不知收敛了?我倒是觉得,你有话不藏着,未必不是件好事,外人欺不到你头上。平日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主动惹事,便就够了。”

      于酥有些低落:“那为什么他会嫌我?我不是在意他的看法,单就是,不知缘由。”
      “喜不喜欢是他的事,你又没做错什么,在意他喜不喜欢做什么?”鸣送道。

      于酥点点头,低头摆弄着地上的爆竹,前前后后想了许多事,最终被鸣送一句问心无愧劝好了。
      鸣送就是有润物细无声的能力,什么愁在她口中也能被消融为水。

      是了,她没做坏事,那么在意秦敞望做什么?
      于酥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半刻,她撑着身子站起来,笑着道:“姐姐,我们快去放爆竹吧!”
      “好。”

      府中的下人多是一整家住在于府,随之住进来的孩童也多。孩童聚在一处放爆竹,可不热闹。

      这些孩童大多数都与于酥相熟,他们都觉得小姐待他们极好,因此平日舍不得玩的爆竹都拿出来分享。

      同孩童玩闹许久的于澈伸手勾了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秦敞望,“敞望哥,你怎么不放?”

      秦敞望冷冷清清站在那儿,毫无融入的打算,大片烟火气都近不了他的身。平日在外头,他这气质倒很实用,可来到玩闹场地,却显得格格不入。

      于酥听闻,笑着丢出一个响声大的爆竹,惹得孩童惊叹连连,替秦敞望回:“他不会。”

      爆竹能让秦敞望束手无策,这一发现让于酥莫名感到愉悦。她埋首在爆竹堆中挑了会,选了个最大的,握在手中,冲他灿烂一笑:“我教你。”

      秦敞望会觉得他不会放爆竹,还要她来教这回事很丢脸吗?于酥心中暗想,得出结论——很可能会。

      在秦敞望面前,她将火柴划开,窜出一簇火苗,凑近爆竹将其点着。点着的爆竹被放在地上,“咻”一声飞上了天。
      于酥起身拍拍手,满含笑意看着他,无声的眼像是在对他说,如此简单,却还是不会,多愚笨。

      她为自己即将教会秦敞望放爆竹而感到兴奋,“会了吧?”
      秦敞望面无表情回:“不会。”

      于酥信以为真,又挑了个爆竹,放慢动作演示一回,“这回会了吧?”
      秦敞望仍道:“不会。”

      于酥心中不解,耐心快耗尽,却还是再放一遍,“这般总会了吧?”
      秦敞望:“不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于酥脑中划过第一次见他时,手执长剑潇然如仙的那一幕,不由感叹,一双执剑杀人的手,连爆竹都不会?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回头:“你在戏弄我?”
      秦敞望如实点头。

      就该明白,秦敞望怎可能这么老老实实站着看她放爆竹。于酥气极,“我真天真,你自己玩吧。”

      目睹全程的于澈笑得直不起腰,他从未见姐姐在人前这般吃亏,难怪于酥提起秦敞望,总恨不能平。

      回到前堂时,天已渐渐暗去,于澈意犹未尽,说着明日还去。

      几人与于容一同进了晚餐,于府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于容一高兴,讲了许多从前碰着的趣事,惹得众人笑得开怀。

      席间,秦敞望便坐在于酥对面,她从未见过秦敞望笑。
      她以为秦敞望是不会笑的,平日也想象不出他笑的模样。他的笑是弧度极小的,微不可见的,眼梢是向上的,瞧着不明显,却一眼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愉悦。

      夜间,鸣送未去事先备好的客房,而是被于酥邀着上了自己的床。

      二人在床上将许久未说的话都说完了,肩抵着肩,盯着头上的绣纹床帐渐渐闭眼。

      于酥因白日起得晚,一时睡不着,一动不动出着神。
      今日发生的事是她始料未及的,尤其是晨间房中,于澈与她说的事。她一直找不着机会静静思考,如今才慢慢地细思起自己的感受。

      这感受不该用秦敞望这个人是不是个好人来衡量,因为他似乎总处在权势弱势,总是被欺的一方,一切反抗都理所应当,虽外人从未得手。
      只是无论如何,自己从未亏待他,他对自己也从未好过。

      于酥有理由怀疑秦敞望是不是单单只针对自己,除去外面那群以害人为乐的纨绔,秦敞望待人看似疏离,实则进退有度。

      对于澈,他展现了她从未见过的耐心,对素未谋面的鸣送表姐,他也算谈吐和气,老人也说他一身君子气。
      除了对待于酥,她似乎从未见过他还有满身戾气的模样。

      她实在有些怀念从前没有秦敞望的日子,若是没有父亲强硬的态度,她不上门招惹他便好了,如今父亲摆明了要她多同他交流,逼得她回回碰壁。

      复杂的关系难以厘清,于酥索性双眼一闭——罢了,不想了。

      第二日,几人并未再出门,于酥与表姐缩在屋内,秦敞望与于澈被于容叫去授课,除了进食,便再没有碰过面。

      很快就到了新年。大年初一这日,于府门客不断,来送礼的官员满堂。

      于容在今年尤其得圣山青眼,一些从未见过的大臣熟稔地在前堂拉着家常,于酥和于澈被叫来同于容一同见客,一见便是两个时辰。

      每位官员说的话都大致相同,先是夸赞于酥容色貌美,随后赞赏于澈年少有为,念书踏实,大有前程,再是感叹于府构造奇特,总之将能夸的都夸上一遍。

      于酥今日才知道,原来官场上未必肃穆,也有些让人厌烦的琐碎之事须得应付。
      这些琐碎虽无趣难耐,倒也说得过去,直到餐桌上,一位侍郎用玩笑的语气呵呵道:“于太师的妻是去岁亡故的吧?我听闻于太师后宅中连位姨娘都没有,如今后宅空虚,无法开枝散叶,可不是孝敬父母的行径。”

      如今没有守丧三年的习俗,婚事向来不用看丧期,赵明德过世一年多,于容再娶一位继室,也属正常。

      朝堂之上都说,后宅得先顾好,才谈得上辅佐国事,于容这后宅,瞧着风平浪静,但委实太寂静了些,连个主事的主母都没有,容易受人诟病。

      乍一从那些虚伪的道喜中听到这么一句话,于酥脸都白了。

      那侍郎说得轻松,丝毫不怕得罪于容,反倒是胸有成竹:“于太师可曾听闻,韩相有个适婚的女儿待嫁,如今正满京城寻如意郎君,生得一副倾城之姿,您不若考虑考虑。”

      那女儿待嫁于酥早先在一个宴上听世家小姐们提起过,确有此事,是韩相的三嫡女,样貌于酥也在去岁瞧见过一次,确实生得貌美。
      可那人,分明只比自己大上两岁,如何能嫁给爹爹?

      最重要的是,父亲怎么会去娶除了娘亲意外的女子?

      于酥不知那侍郎身后是何身份,不敢言语,只不太镇定地与身旁的于澈对视了一眼,发觉于澈也是满眼不解。

      她虽不懂那么多,但也知道,区区一个侍郎,若要求自保,是不能胡乱提起韩相的女儿,还替人强说婚事的,必然是受人属意,才刻意在这么多人的饭桌上提起。
      那必然是韩相自己,想要将女儿嫁与父亲。

      主位上,于容面色沉暗,兴许他也未料见,那侍郎会这么堂而皇之地当着这么多人提起此事,“朝政繁忙,常日操劳,怕韩相的千金跟了我会委屈,还是罢了。”

      “这有什么?朝中哪位官员不繁忙,不都娶妻了?况且太师您太过自谦,如今圣上器重您,于府怎么说也不会让人受了委屈。”那侍郎满嘴的话,像是早就想好一般,一说便是一串。

      于容善于辩论,但那都是正经地在文书中,或是朝堂中,抑或是真理的辩论,而非这种带着人情的家长里短。
      这一刻,博学活理的太师显得有些刻板,“韩相的千金正值芳龄,我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年岁相差如此之久,如何能将她娶过门?”

      侍郎抿了口茶,“前朝辅相,与其妻相差三十有一,至今仍令许多人艳羡不已,可见,年纪不是推脱之理。还是说,您是瞧不上韩相的女儿?”

      这帽子便扣得有点大了,明眼人都能听出侍郎的生拉硬扯,蛮不讲理,可在场中,却无一人出声反驳,更有人附和着那侍郎,说起了于容的不是。

      于酥知道父亲在朝中地位高,能得罪父亲的人并不多,这位韩相,是个把父亲得罪个八九十遍也能全身而退的。

      她眼睛扫过桌上的几位官员面孔,其中几位她见过,在脑中串了串,似乎都是与韩相交好的官员。今日之事,必然是他们已暗中商量好,要将这手婚事促成的。

      她知晓爹爹定是不愿的,否则也不会一开始便极力反对。父亲一定不知道今日会生出这样的事,否则也不会命令她们姐弟二人出来见客。
      于澈平日受教虽多,但到底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见这一场面,也懵住了。

      几个附和的官员声音渐渐也停了,一张饭桌上静的出奇,无人动手去夹桌上的饭菜,只静着等候于容的回答。

      太师府在朝堂之上势如破竹,韩相想令其与之为伍,此事必成。

      长久的沉默后,忽闻桌角处传来一阵细小的抽泣声。
      少女掩面哭泣,哭声压抑,听着让人也跟着心酸起来。她手上还有来不及放回碗中的木匙,握在手中,以手背拭泪。

      旁人看到的第一眼不是觉着没有礼数,只会从天真中品出不加掩饰的悲伤。

      一旁的于澈与于酥最是心意相通,马上明白姐姐的用意,伸手顺着姐姐的背,低声劝道:“姐姐,别哭了,爹爹没说要娶。”

      于酥听这一声劝,便将哭声压得更小了,但又实在哭得剧烈,压抑着的哭声让在场的官员都觉悲痛。

      就这么哭了半刻,周围的官员有些坐不住了,心中升起一股愧疚之意。

      “于小娘子,父亲再娶,实属常事,你看开些。”
      “即便是新妇入府,于太师仍旧疼爱你,不必这么悲伤的。”

      纷杂的人言中,于酥泪眼朦胧抬起脸来。她生得美,就连痛哭之后,也美得毫无章法,长而翘的睫毛结成一缕一缕,看起来更黑了,眼中水汽交纵,像是一汪空灵的湖,鼻间微红,惹人怜惜。

      于酥抬起眼看着于容,小心翼翼地问:“爹爹,你真的要再娶了吗?”说着,右眼梢有一颗泪直直落下,坠入衣间。

      于容瞧着心疼,当即道:“我何时说要再娶了?方才他们逼得紧,爹爹可有半句松口了?”

      一旁的官员被这突然生出的一幕搞得进退不得,本该顺顺利利地步步紧逼,现在被于酥这么一搅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怀疑,于酥那哭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别有用心。若是真心实意,为何会这般正中靶心,将于容推离纠纷,若是别有用心,可那份悲伤,却半分不见掺假。

      于容这话一出,于酥才渐渐止住哭声,她似乎还未从悲伤中走出来,转头对于容说:“这般便好,爹爹可不能反悔。”

      这一顿饭的末尾,气氛明显不如刚开始时活跃,官员也不好意思再提成亲之事,只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闲话。

      送走官员后,年初一才过去一半。

      分明年节才刚到,那一群官员却像是带走了年节所有的热闹,前堂一空,父子三人在里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容平日善于管教她们二人,头一回应当解释的是他,因此他显得格外沉默。
      于酥知道,父亲的性子便是如此,大道信手拈来,一到细微的人情之事,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木讷。

      良久,于容终于开口,“方才,你的反应很快,爹爹谢谢你。”

      “父亲,”于酥脸上的泪痕早被擦干,鼻尖的红也散去,“我并非完全演戏,我真的不希望,您去娶韩相的女儿。”

      于容不太擅长与儿女谈这种事,见女儿直言不讳,他的应付显得有些顿结:“我知道的,这于理不合。”

      在他心中,于酥向来是长不大的模样,今日之事,他不得不承认,于酥已长大了,她有自己的心性,有自己的想法,有朝一日,也会让自己局促。

      于酥正中要害,“那今日过后,你会娶她吗?你会为了地位稳固,为了前路顺畅,娶她吗?”
      于澈也在这时望着父亲,他并不糊涂,知道这事不是一句简单的回绝便能成的,往后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若是于容娶了,他们或许不会怪罪,却也会难以接受。

      “这,”于容拍拍黑木椅的扶手,看得出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那般平静:“我必回争取回绝,你们莫要过多担忧。”
      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儿女面前从来都是威严摄人,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用苍白的语言,安抚着子女,也维持着心中的那点身为人父的沉稳形象。

      最终,于容以有政务要处理为由,将姐弟二人遣回房中休息,自己关在书房中,不再出现。

      回房的路上,于澈仍心有余悸:“姐,还好你方才反应快,否则父亲骑虎难下,怕是真的要应了。”
      于酥却并未放松,“我那不过是暂缓之计,往后这样的时候不会少,没有了我,父亲定更难应付。”

      于澈不愿接受,但还是道:“原来这朝堂处事,真的比书上说的那些,还要难以应付。”

      “若父亲真娶了那韩相的第三女,你当如何?”于酥问。
      “我不知道。”于澈摇头,“姐你怎么想?”

      若是从前的于酥,定会毫不犹豫地说,那便不要这父亲。但当这事真正发生在自己头上,她也只能回答:“我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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