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

　　那沈家公子霎时脸都青了，这人竟这般羞辱人！

　　他也不顾大氅又湿又冷，直接披在身上。他离开时怒气冲冲，临出门时还恶狠狠地撞了孟徽之。

　　“沈家娘子，我送你回去吧！”

　　孟徽之连忙跟上，前面的沈家公子大步走在前面仿佛没听到她的声音，他走了好一段终于愿意停下来了，因为他不认识路。

　　孟徽之追上人，“沈家娘子，我刚刚绝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心的。”

　　沈家公子听了脸色铁青，他猛地回头，弯腰凑近孟徽之，死死盯着孟徽之眼睛，低声质问：“去你大爷的真心！你我皆是男儿身，谈何婚事？”

　　孟徽之后退一步，这沈家公子唾沫都要喷到她脸上了。

　　“可以的，若是到时候你想要成亲，不妨来找我。”

　　沈家公子只觉得孟徽之疯了，脑子读书读傻了，他就算要成亲也不会找一个大男人！

　　两人一路上没有说过一句话，孟徽之将沈家公子送到县城门口的时候，沈家公子头也不回就走了。

　　孟徽之叹了口气，转身往家走去。

　　却说那沈家公子回到家的时候差点没把沈父吓死。

　　“我的舟舟啊！你这是怎么了？！”

　　沈舟现在脸色一片青，有被孟徽之气的，还有就是冷的，也亏得他还真的一路走了回来。

　　“好了，我没事，就是遇上了一个疯子。”

　　“什么！？疯子？舟舟你有没有伤到哪里？我就说，不要老是出去，你总是不听！”

　　沈父连忙推着沈舟进房间，“阿喑！快去烧热水！”

　　沈家虽是家大业大，但是自从沈舟出生几年后沈父就将下人全部遣散了，只剩下一个哑巴老头，就平时在沈家打打杂，这都是为了沈舟。

　　“来来，舟舟，赶紧把湿衣服换下。”

　　等沈舟泡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之后他觉得整个人都舒服多了，沈舟瞥了眼换下来的粗布衣，脸色又有些不好，心想待会让阿喑拿去擦地板！

　　“爹，你怎么不吃？”

　　沈家也不讲究什么，三人坐在饭桌上，今天有沈父最喜欢的烧鸭，沈父却是食欲不高，吃了张饼就不吃了。

　　“唉，舟舟你赶紧吃完，爹有话跟你说。”沈父直接不吃了，抛下一句话便回房了。

　　沈舟深感疑惑，他连忙吃了几口，让阿喑慢慢吃，便去敲了沈父的房门。

　　“是舟舟啊？进来吧。”

　　沈舟推开门，“爹，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父拉着沈舟坐下来，一脸纠结：“爹有件事想问你。”

　　“爹，你有话就说呀！”沈舟看着心急。

　　“舟舟啊，你想过成亲吗？”沈父小心翼翼开口。

　　沈舟听到“成亲”二字，顿时想起孟徽之，他语气不好：“什么成亲？”

　　沈父细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沈舟虽然脸上有些生气，但是没有很抗拒，他顿时松了口气，“舟舟你看啊，你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了，总不能孤零零过一辈子吧？再说我们老沈家一脉单传，你得生个孩子，不然老沈家就没了香火了！”

　　沈舟今年已经十七岁了，的确到了成亲的年纪。

　　沈舟不耐烦，“那就对外说我是男儿身，找个女儿家好了。”左右要成亲，他也知道总不能断了沈家香火，那谁都行。

　　“住嘴！”不知道沈舟那句话戳中了沈父的心窝窝，他高声呵斥，“沈舟，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提！不准提恢复男儿身！不准！”

　　沈舟震惊地看着沈父，沈父满脸通红，脖子青筋突起。沈父性情向来慢吞吞，沈舟从来没有见过沈父如此生气。

　　“爹……”

　　“住嘴！沈舟，你向列祖列宗发誓！说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恢复男儿身，无论发生什么！”

　　沈舟完全懵了，他一句话都说不全：“我，爹，不是，我怎么能一辈子都……”当个女人。

　　“快点说！沈舟，你若不说，你也不用认我是你爹了！”

　　沈舟像是被狠狠敲了一棒槌，他都不知道是自己是怎么向列祖列宗发誓的，真是可笑，他沈舟明明是八尺男儿，却只能当一辈子的女人。

　　发完誓，沈舟整个人颓废不堪，“爹，为什么？”

　　他不明白，沈父既想他成亲生儿，却偏偏不允许他恢复男儿身。

　　“舟舟，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出生前我们家来了一个云游道人吗？”

　　沈舟自然知道，正是因为那个云游道人说他原本应该是女儿身，却偏生投胎成男儿身，这样的人不仅活不下来，还会克亲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扮装女儿身。于是沈舟一扮就扮了十七年。

　　“可是这种事谁知道是真还是假的。”沈舟觉得可笑之极了，不过是云游道人一番话，他便只能当女人，荒谬至极。

　　“是真的。”沈父说到这里，脸上流露出痛苦。

　　“你可能不记得，你在四岁生辰那日，我和你娘也是怀疑那云游道人是不是胡沁一通，那天就给你穿了男儿衣服，不料那一日你先是掉下河，幸好当时人多救了你起来，吓死我和你娘了，我们连忙带你回家，家里人多，也不怕出事，不想你刚刚进了里屋，那房梁竟是砸了下来！”沈父声音不由得拔高。

　　沈舟皱眉，他还真的没听沈父讲过，毕竟在沈母病逝后，沈家就全家搬到了这个小县城了。掉下河的话，他那个时候年纪小，爱玩也正常，至于房梁掉了，也有可能是当时建房子的工匠偷工减料了。

　　“舟舟，你知道吗？”沈父忽然抓住沈舟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后来我找人查过，那房梁实在诡异，按理说那房梁根本不会掉！”

　　“也亏得那个时候你身边跟着下人多，及时把你推开了。可是还没有结束，晚上你吃你娘给你煮的长寿面的时候噎住了，用了无数方法，请了郎中只说为你准备后事。眼见你呼吸越来越弱，脸色青白，你娘哭天喊地，我当时也是头脑发热发昏，两眼昏眩，突然听到下人惊喜说你活了，我一看，你娘把你衣服剥了，披了件花褂子。”

　　沈舟这一天连连受打击，此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父深深叹了口气，他拍了拍沈舟肩膀：“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舟舟，以后莫要提起恢复男儿身一事了。”

　　好久，沈舟开口：“那爹你让我成亲，我如何成亲？跟个男人成亲吗？”沈舟的声音尖锐，他说完，突然想起孟徽之的话。

　　“自然不是，你偷偷娶个小姑娘回家。”

　　沈舟起身出去，“我再想想。”他不想，这算得了什么，不就是买一个姑娘回来吗？这叫娶？而且生下来的算什么？

　　孟徽之就不知道此时沈舟的纠结了，她这段时间很忙，正在为院试做准备。虽然孟徽之对自己很有信心，其实前几年孟徽之就想去试一试的了，不过被夫子拦下来了，说是让她再练多几年，孟徽之也是同意了，毕竟她还需要夫子保举才可参加而且孟徽之若是进了府学定是要带上孟母，这一走也不知会不会再回来，再等几年更稳妥。

　　不过临近过年，孟徽之百忙之中还是抽出时间去采买年货，等到学堂放假了可没有机会进县城了，现在有张二叔的驴车也方便，余枔也是如此。

　　孟徽之买了棉花，去年她并没有买棉花，今年必须得打棉衣了，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不然这冬天没法过了。过年粮价也会上涨，孟徽之决定趁着年前买好到年后粮价降下来的粮食。

　　孟徽之去的是沈家粮铺，他家做生意实在，可是孟徽之也不知道会那么巧。

　　“是你？”

　　没想到原本应该待在深闺中的沈家娘子，哦不，是沈家公子也会出现在商铺里，不过也正常，毕竟是自家产业。

　　孟徽之也不觉得尴尬，她干脆掏出米袋递给沈舟，要了些陈米和新米。沈舟虽是看不顺眼孟徽之，但是打开门了还是要做生意的。

　　他一两不少地把米称好，装好递给孟徽之。

　　孟徽之接过米袋，付钱的时候，孟徽之随意扫了眼周围，沈家粮铺的人都在招呼别的客人，临近过年，这大街小巷的生意都火热起来了。

　　“那件事你考虑如何？”

　　孟徽之声音不大，神情坦荡，不了解的还以为在问粮钱。说实话，那日回去后，孟徽之是有那么一点后悔的，她着实有点着急了。

　　“一百零五文，一文不许少！”

　　沈舟狠狠瞪了孟徽之一眼，孟徽之取了张一百文的宝钞外加五枚铜钱放在沈舟掌心。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孟徽之又问了一次。

　　她也不指望沈舟能一下子答应她，让孟徽之意外的是，沈舟虽然还是臭着一张脸，口里却是答应了：“明日，老地方。”

　　孟徽之眨了眨眼，“好。”

　　第二日孟徽之借口置办年货，她走了小道那边，果然在河边看到了沈舟背对着她站着。

　　孟徽之感慨，那日也是这个场景，不想闹了一个笑话，也撞破了那么一桩事。

　　“沈家公子。”

　　沈舟回过头，今日他披着一件霜色大氅，整个人显得不食人间烟火。

　　“孟公子当日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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