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星座——圣斗士同人短篇全集

　　序

　　这是一个从渴望到忘却的爱情故事。

　　这是一个不算悲剧，也不算喜剧的爱情故事。

　　这是一个神和人，人和神，神和神，人和人的爱情故事。

　　这是一个没有结局的爱情故事。

　　1．800 BCE

　　他已经两百五十岁了。

　　他的脊背已经弯曲，发须早已雪白，眼睛也看不见三米开外的事物。他曾被称作最接近宙斯的智者，但便是如此的智慧也无法让世界注意这般半个身子已经落入哈迪斯王国的老人。伊萨卡，那个曾经尊他为王的海岛，如今早把他当成了传说，甚至怀疑他是否真正存在过。他并不介意：人终是无法战胜时间的。于是他提着篮子，拄着棍子，带着他的记忆，微笑着漫步在希腊众城邦的街头，当起了一个真正的乞丐。他用他的故事还有苍老换取些面包和葡萄酒。对了，那些个听故事的人中，有一个特别有诗词天赋的盲眼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啊，对，那孩子叫荷马。

　　周围的人们多半可怜他。便是因为这份怜悯，他才不至于饿死在街头。他很感激人们善意的怜悯，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他比希腊城邦中的任何人都富有，因为他还牢记着那些旁人只能想象的神话。

　　比如说，这个听他讲了一天故事的少年。

　　少年模样平凡，服饰朴素，混在人群里聚到他的身边，又想随着人群离开。但他伸出了苍老干枯的手，握住了少年的手腕。“我的女神啊，我的挚爱，”他说，将少年的手拖到了自己的胸口，“你既然来看我了，为什么不愿相见？”

　　他牢牢握住的这只手，修长，刚硬，莹白几乎透明，仿佛最冷峻的剑锋。他又抬头望去，果然，平凡朴素的少年不见了；站在他身前的，是一个鹰一般矫健，蛇一般英慧的女子。虽然他的眼睛已经混沌，但他仍然能看见金线明珠束起的乌鸦翅羽一般浓黑的长发，亮红铜环套着的冰雪颜色的皓腕，还要碧蓝的长裙，仿佛一片海。最鲜艳明媚的颜色，聚在一处却凝成了一股逼人的清寒锐利。

　　他突然觉得很无助：他已经老得仿佛半死的枯桐；而她，却和神殿前的橄榄树一般千古长青。他几乎想抚摸那张绝美的脸，却又不禁担忧自己被年岁变得粗糙的手指会让她厌恶。

　　“奥德修斯，我的老朋友，”女神弯下腰来，绝美的银灰眼睛笑着对上了他那已经浑浊的双眸。洁白的手掌抚过他的面孔，轻柔得如同一声叹息。“本来是想找你帮忙做一件颇为困难的事情，”她说，“可是你如今看上去那么悠然安祥，我想我不该打扰你最后的时光。”

　　奥德修斯，那个曾经打破特洛伊城墙的智者，像任何一个知道死期将近的老人一般，无奈地笑了起来。“奥德修斯已经老了，女神，”他说，“但是如果可以，他仍然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相信他可以胜任。请告诉奥德修斯，女神，你想让他为你做些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建一座圣战的堡垒。”

　　女神的故事很长，很复杂；等到故事说完了，阿波罗的战车也沉入海底，空留下一片酒红色海水面。奥德修斯一直静静地听着，根本不敢开口。

　　“奥德修斯，最接近宙斯的智者，”女神问他，“你愿意为我建起这座圣域，指引我的战士们么？”

　　奥德修斯吞咽着空气，几分呆滞地看着面前的女战神。“你说，你要转世为人？你要作为一个人类女子留在这片大地上，为人类而战？我的女神啊，你，你真要这样做？”

　　他试图想象，可又无法想象。

　　女神微微一笑，几分惆怅地说，“我也不想辞别宙斯父亲，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再问你，亲爱的奥德修斯，你愿意帮助我么？”

　　奥德修斯突然站了起来。他似乎忘了两百五十年的重量，站得笔直仿佛即将出征的二十岁少年，让年岁混沌的眼睛中也多了几分光彩。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女神，想象。转世为人的雅典娜不会再有洁白冰冷仿佛大理石的肌肤，不会再有亮得无法直视的银灰色眼睛；她不会再…高不可攀。奥德修斯以为两百五十岁的自己已经忘了激动，但他突然发现苍老的鲜血也会沸腾。

　　“宙斯的灰眸女儿，”他说，“我永远是你的仆人。只是这件事，我想要一些报酬。”

　　女神笑了，“奥德修斯老了，可还是狐狸一般狡猾。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永生。”

　　从未畏惧任何事物的女战神骤然定住了，仿佛突然化作一尊石像。奥德修斯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女神。许久，雅典娜长叹一声。“都说再勇敢，再伟大的人类，当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恐惧和逃避，”她说，声音轻得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最爱的奥德修斯，你也是一样？自大的，野心勃勃的凡人！你忘了柏勒洛丰，你忘了法厄同？”

　　“我不是想成为神，永生不老，”奥德修斯轻松而自信地说道，“奥德修斯没有那种野心，女神。我只想同你一样，一次次地转世；我希望能永远和我的女神并肩而战，直到战争结束，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女神再次地长叹，“奥德修斯，你究竟想要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

　　他们都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她是智慧女神，她和他又是最亲密的朋友；他的心思，她当然知道。

　　他们在闪烁的星空下沉默地对视，明明面对面，却相隔一个神话的距离。又过了很久，女神说，“你说你不想成为神，可是当你得到永生之后，你也无法再做一个凡人。时间会把你的血液变冷，记忆会让你的感情麻木。你曾经最爱的裴奈罗佩和你曾经最厌烦的阿基琉斯会变成并没有什么区别的两个名字——一样的无足轻重。那是你想要的么，奥德修斯？”

　　奥德修斯答道，“我的女神，你的血液并不冰冷，你的感情也并不麻木。千百年来，你抚养了多少位英雄，建造了多少座城邦，扶持了多少个王国；你在这片大地上的辛劳又是为了什么？我想，女神，你应该理解奥德修斯的心情。”

　　女神微微侧过头去，没有答话。

　　“女神啊，嫉妒不属于智者，但是我现在不免很嫉妒，”奥德修斯笑着接道。

　　女神也笑了，却笑得有些苦涩，“不用嫉妒；多少年以后，你会理解雅典娜。老朋友，奥德修斯，最接近宙斯的智者，我答应你的条件。”

　　她拉过奥德修斯的手，将神的力量和祝福送给这个苍老的智者。当奥德修斯的眼睛终于明亮，女神却已经不见了。夜风吹来她的最后一句话，“在圣域等我，奥德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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