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秦

　　大年初一的工大校园，冷清的连一只流浪猫都没有，倪莹背着一只旅行包，旅行包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她独自坐在实验楼的楼下，偶尔抬起头看看天色，她出来的时候，启明星还挂在天边，这会儿天已经全亮，融雪的早晨空气清新，天空一碧如洗，偶尔有麻雀扑扇着翅膀从电线交错的天空飞过，留下一两声清脆的鸟叫声。

　　远远有个人影跑过来，是王文哲，他还是蓬松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他似乎永远都不会剪头发，因为倪莹从来没有见过他干净整齐的发型，她舒口气，奇怪的感觉，如释重负却又重新提起一颗心，她不知道这次她会去哪里，那个女人消失后的旷野吗？倪莹承认，她想念那个女人，虽然她匍匐在她脚下，如同一只蝼蚁，可她并不畏惧她，她知道那是她真正的母亲，这一整个世界万事万物的母亲。

　　她留下眼泪，这些天她总是忍不住哭泣，许多个午夜梦回，她会给自己倒一杯黑咖啡，然后独自盘腿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她望向银黑的天空，天空后面隐藏着浩渺的宇宙，她想知道宇宙的后面还有什么，她会在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游荡去刘冉的房间里，然后静静地站在她的门口等她醒来。

　　刘冉后来委婉地提醒过她几次，让她去看看医生，倪莹摇头，她知道医生治不好她，她的归途在工大那片绿树荫荫的后面，那栋红色砖墙砌就的二层小楼，小楼的二楼那里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拱形的窗户，窗户没有玻璃，雪会飞进来，雨会飘进来，可就是那里，是她的灵魂归处。

　　王文哲已经跑近，背后背着那只铅盒，他抹了把汗，一半神色隐在暗处，“刘冉醒了，非问我大清早的背这么个疙瘩块出来干嘛。”

　　王文哲说完，静静看了会儿倪莹的神色，倪莹没有搭腔，她的心思不在王文哲身上。

　　两人沉默的在这样的一个早晨，一前一后通过实验楼唯一的一道楼梯走上二楼，他们在走廊的起点处停下来，倪莹拉开旅行包的拉链，又打开铅盒，她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旅行包里掏出各式各样的物件，一只硕大的法式面包，一整盒士力架，一只水杯，一把五十公分的瑞士军刀，还有一只迷你小背包。

　　倪莹把那些东西放在背包中，然后背在身上，旅行包里还剩下一整套的衣服，从内到外，齐齐整整，她抬头看了眼王文哲，声音平淡，似乎只是去赴一场宴会。

　　“衣服放在边上，如果我掉回来的时候又像上次那样，就不用麻烦你脱衣服给我了。”

　　王文哲点头，有什么话梗在喉咙里，倪莹背上背包，躲进铅盒里，王文哲把铅盒的盖子盖上，沉默令空气凝固。

　　铅盒在地上挪动的噪音被无限放大，王文哲明知倪莹听不到，还是隔着盒子喃喃，“倪莹，要平安回来啊。”

　　………………

　　倪莹感受到剧烈的震动，这一次，震动很快就停止了，她尝试把铅盒的盖子掀开一点点，一道刺眼的光线立时从缝隙中射入，她眯起双眼，慢慢适应这光线。

　　她把铅盒的盖子一点点揭开，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漫山遍野的植物，也有草和树，只是草的颜色是红色的，反而花是绿色的，树木大多并不参天，只是树干和树枝呈现诡异的黑色，树上没有树叶，只开着密密麻麻的花朵，花朵分不出颜色，因为它们就像是电灯一样发出耀眼的光芒。

　　草的密度很厚，倪莹不敢妄自走动，铅盒就在身边，给了她一点安全感，她拿出水杯喝水，几千几万的花朵同时绽放的光芒，比天空还要明亮。

　　有些小动物在草丛中跑动，它们起初不敢靠近，后来胆子慢慢大了，从草丛里探出小小的脑袋，对着倪莹左瞧右瞧。

　　却把倪莹吓坏了。

　　这些小动物长了十分奇怪的身体，有些像猿，又有些像人，只是长了四只耳朵，分在脑袋两边并列，这猿猴有好几只，一同前来的还有一种似猪非猪的动物，那动物的脑袋和身体是明显的猪，但四条腿却长成了鸡的爪子。

　　倪莹慢慢将身体挪后，一只手搭在铅盒上，一只手在背后的背包里摸索瑞士军刀，那几只动物瞧了会儿热闹，又轰的一声四散逃开，天空乌压压飞过来一群鸟，或许是见到地面上的动静，那群鸟扇着翅膀停在最近的一棵树上。

　　那些鸟几乎将倪莹吓得吐出苦胆，原来那些鸟有乌鸦大小，却长了一张张人脸，那人脸有头发有眉毛，眼神还有变化，对着倪莹，一双双眼睛里闪满了好奇，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说话，倪莹将背包换到前面位置，军刀出鞘，一双眼睛已是赤目。

　　那些鸟停得位置也是奇怪，一个树杈上只停一只鸟，绝不会多停，倪莹数了数，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棵树都只有九根树枝，树枝泛着黑色，有时花朵的亮光反射的位置不同，又能见到那黑色里泛出隐隐的青铜色。

　　就这样，那些人脸鸟和倪莹相互对看，太阳渐渐西移，暮色四合，可是这个时空里的树木和花朵奇怪至极，天色暗了，大地却依然亮如白昼，天空是黑色的，土地却是银白色的，人脸鸟突然“咕叽”一声大叫，竟然说出几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单词来。

　　几只站在最顶端的人脸鸟互相嘀嘀咕咕了一番，突然展翅高飞，群鸟同时扇动翅膀，像是蝗虫过境般蜂拥而去，远处有马蹄声猎猎作响，倪莹再次紧张起来，不知又有什么怪物逼近。

　　马蹄声渐渐近了，人脸鸟飞得无影无踪，一个男声说着奇怪的语言，可蹊跷的是，倪莹明明不懂那些语言，却竟然能听懂他的意思。

　　当前一个男人穿着金属制的铠甲，铠甲和那些树木一样，泛出黑色带着青铜色的诡异光泽，男人露在外面的肌肤长满了鳞片，相貌倒是英俊，可惜留着长发，发顶部分光溜溜的，发尾部分散在肩膀上。

　　男人身后跟着两个男人，似乎是他的随从，一样穿着黑色的铠甲，只是那黑色没有男人的纯粹和光泽，两个男人没有散发，头发盘起来挽在头顶上。

　　那三匹马是倪莹眼里唯一正常的生物，当前男人乘坐的马匹通体血红，马扬蹄嘶鸣，马的肚子下竟然窜出一只长着九颗头颅的狼来。

　　那九颗头颅冲着倪莹一同露出獠牙，倪莹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吓得几乎昏厥，当先的男人从马上跳下，昂首阔步，踱到倪莹跟前，他似乎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眼神在倪莹身上扫过的时候极为自傲，他慢慢俯下身子，将倪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用手中的武器挑开倪莹手中的背包，倪莹后退，手中的瑞士军刀微微出鞘，那男人立时便有感知，他用极快的速度冲着倪莹嘶吼出声，露出嘴里的四颗獠牙，倪莹吓坏了，瑞士军刀从刀鞘中拔出，便要向前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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