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情话

　　许灵之笑了半天，重新低头研究菜单：“那我换个别的。”

　　“不用，想喝就喝，”程唯掏出手机，找了跑腿，跟Kevin道：“叫人去买了，芹菜马上到。”

　　Kevin的目光在她们俩之间转了转：“哟，大晚上的，兴师动众买芹菜哄涉世未深的小姐姐开心啊。”

　　“我乐意！”
　　程唯揽住许灵之的肩膀，很渣女地说道：“虽然我知道我很迷人，但你不要爱上我。”

　　许灵之被他们俩调侃得红了脸，认真地跟Kevin解释：“我喜欢男的，她也喜欢男的。”
　　特别可爱。

　　等血腥玛丽终于做好被递了过来，许灵之好奇地转了一圈杯子，看见那番茄色液体，漂浮在里面的隐约可见的辣椒籽，还有插在上方的一小根芹菜，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尝试着抿了一小口：“……yue”

　　观察着她反映的程唯爆笑如雷。

　　许灵之勉强又喝了一点点，皱着眉：“感觉像我妈做的胡辣汤，还把冰箱里的两个舍不得扔的番茄放了进去。”

　　眼泪都笑出来的程唯把杯子推到了一边：“不喜欢就别喝了。”

　　她对着调酒师道：“你给她再调一杯新加坡司令吧。”
　　度数低，果香浓郁，酸酸甜甜的，口感清爽，很适合许灵之这种不怎么喝酒的女生。

　　许灵之一边小口小口慢慢喝着，一边安静地听程唯讲她追谈霁之的细节。
　　她实在是个太合格的倾听者，听别人讲话时眼睛一直注视着，不开小差也不玩手机，让叙述者得到了十足的尊重。

　　一杯酒见底，程唯也不敢让许灵之喝太多，两个人又听了会驻唱歌手的现场演出，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起身拉了拉在旁边撑着下巴听歌的许灵之：“我们走吧？”

　　许灵之“嗯”了一声，挽着程唯的手要起身，脚下却一歪，头靠在程唯肩膀上，重量倏得压下来，让程唯猝不及防没站稳，勉强托稳许灵之，又踉跄坐回了原位。

　　一阵东倒西歪中，程唯无奈苦笑：“不是吧，才一杯。”

　　她给许灵之要了杯温水，等她慢慢喝了缓一缓酒劲，她平时温温柔柔，醉了之后也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会折腾别人。

　　突然，一阵手机震动声响起。

　　程唯刚把自己追的韩团新出的歌设成了来电铃声，自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于是小声提醒道：“许姐姐，是你的手机在响吗？”

　　许灵之晕乎乎的：“噢噢，”
　　连忙手忙脚乱地拿出来，放在耳边，还是程唯给她按了接听，凑近时看见屏幕上来电人是刘景丰。

　　电话那边说着什么，程唯刻意没去听。
　　许灵之一开始沉默地听着，头低低地垂着，头发从耳后滑落下来挡住了脸。

　　过了很久，才听见她声音小小的：“我不想回去。”
　　“我不想回去，你带我走……你来带我走吧，好不好？”

　　然后她不说话了，只是突然有两滴眼泪“啪嗒”落在大理石桌面上。

　　程唯见势不对，从她手里抽出手机，放在自己耳边，就听见刘景丰在电话那头哄道：“你别哭，我马上来找你，你跟我说，你在哪，好不好？”

　　“我是程唯，许姐姐就是有点醉了，我陪着呢，你先别急。”

　　“你们在哪？”

　　程唯犹豫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他俩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看现在这个情况像是吵架了。
　　许灵之性格内敛，清醒的时候对自己和刘景丰的事儿绝口不提，只自己默默消化，她不确定许灵之愿不愿意这时候见刘景丰：“要不你们的事儿明天等她清醒后再说吧。”

　　刘景丰脏话都出来了：“我他妈能不急吗？她是我喜欢的人！”

　　程唯因为这句话妥协了：“行吧，你跟谈教授也说下这个情况。”

　　很快，刘景丰从酒吧门口冲了进来，他也不知道许灵之为什么哭，半跪在地上拿纸给许灵之擦眼泪，慢慢说话哄着。

　　过了会，谈霁之停好车拿着车钥匙进来，看了下许灵之的情况，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才放下了心：“先送她去酒店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在车上的时候，许灵之晕晕的，手环过刘景丰的手臂，握住他的手背，一直没放。
　　这是她清醒时绝对不会做的事。

　　刘景丰：“松一下好不好，给你系安全带。”

　　她才不情愿地松开了些。

　　刘景丰拉过安全带，虚扶着她的肩膀，靠过去扣上卡扣，又小心翼翼将她的头发拨了出来。回身后，主动拉过她的手，五指穿过指缝，紧紧扣住，另一只手也拢着，仿佛握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一直到将她送到房间，哄她睡着，都没有松开。

　　他看向门口等着的两个人，低声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我今天就在这守着。”

　　许灵之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手无意识一动，就被趴在床边浅眠的刘景丰察觉，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手便下意识收紧，死死扣住了她的手。

　　许灵之懵懵的：“你怎么在这？”

　　刘景丰关切道：“你昨天喝醉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许灵之没能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一时有些羞赧又羞恼，“你手松开。”

　　“我不松。灵之，我好不容易抓住了你的手，就不会轻易松开的。”

　　许灵之低头不去看他：“我不是说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刘景丰沉默片刻，伸出手，将她垂落的头发顺至耳后，一寸一寸用目光描摹她的表情：“你不答应我的告白，昨天晚上为什么一直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开？我守了你一晚上，坐在你床边走不了。”

　　许灵之果然愧疚了起来：“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我给我的一切我都甘之如饴，”刘景丰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睛里全然关心，“遇到什么事了？跟我说说好不好？”

　　程唯端着粥站在虚掩着的门外，被酸倒了牙，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刘景丰什么时候变得茶茶的了啊，这么会装可怜。

　　许灵之心软，就吃这一套，等她洗漱完吃完早饭，跟三个人讲了她家里的事。
　　其实说大也不大，无非是家中父母太过疼爱女儿，要逼她回家工作、相亲，在家乡小城，孝敬父母，结婚生子，父母生病的话方便照顾，孩子出生的话老人也方便帮忙带。

　　但许灵之想留在一线城市发展，也说过自己喜欢一个优秀的男孩子。
　　但得到的回应无非就是不赞同。

　　自然也是沟通过、争吵过的，她极力维持理智据理力争或是耐下心来委婉表达，最后换回来一句“白眼狼”，就足够叫她一瞬间丧失所有沟通的欲望和力气。

　　她没把吵架的原话都跟程唯他们讲，好歹是自己最亲的父母，又怎么好跟别人说他们的不是。因此她只是简单概括，总结道：“我不是很想回去，因此总是同他们吵架。可能是我真的有些自私，不懂感恩，只顾着自己想在大城市发展，想自由。”

　　谈霁之思忖片刻，道：“灵之，我一直没跟你说，你父母也打过电话给我，让我劝劝你。”

　　许灵之先是一怔，随后脸上浮现出羞愧和不安：“对不起，谈老师，我不知道他们竟然打扰你了。”

　　谈霁之摇了摇头，语气温和：“我说这个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想和你分享我的看法。”

　　“通常来说，在一个孩子出生后，父母的权力开始无限膨胀，可以决定孩子吃什么、穿什么、学什么，可以宠爱，可以教育，可以打骂，甚至控制。而当孩子成年后，很多父母并没有停止使用这份权力，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已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
　　“父母深爱孩子，也控制孩子，因此中国家庭的亲子关系常常爱和痛苦交织。”

　　“灵之，我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很多时候，爱和伤害并行不悖。”
　　“对于你父母的爱，你回馈给他们你的爱，对于他们的控制，你并不必事事遵从。”

　　程唯看着谈霁之温和的侧脸，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他给许灵之的那句生日祝贺。
　　他当时说，祝你自由如风。

　　刘景丰还有话想单独跟许灵之说，因此他们俩先回学校了。
　　程唯昨天说想跟谈霁之单独吃饭，倒是一语成谶。

　　照旧是程唯选的餐厅，她来T市的次数不多，却反而比谈霁之更知道这个城市有哪些好吃的。

　　迅速点完菜，她摘了帽子给谈霁之看自己的新发型。
　　她头发的颜色其实已经越掉越淡，饱和度变低，变成了雾蒙蒙的浅淡灰紫，灰调偏多了些，好在程唯肤白貌美，配上这样的发色，乍一看让人觉得像是从二次元走出来的，不似真人。

　　谈霁之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有一会，沉默半天，道：“有种死了也无所谓、活着也还行的感觉。”

　　程唯笑半天，但很喜欢这样的形容：“怪不得大家说你刚当老师的时候很是毒舌，我算是领教到了。”

　　她撑着下巴看向他：“你跟我爸那个老古董的审美一样，喜欢黑长直？”

　　她自顾自问完，忽然皱起了眉：“你的理想型不会是那种乖乖的小女孩吧？”
　　她为自己争取：“你这么大年纪了，再喜欢一个听话的小姑娘，那也太变态了。”

　　谈霁之：“我这么大年纪了，又是个老古董，想来也不适合叛逆的小姑娘。”

　　程唯可不爱听这话，超大声“哼”了一声：“感情哪有合不合适，只有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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