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晚

　　江想一路迎着寒风，回到家时，彻骨寒冷。客厅开了一盏灯，余留下点点暖意，这是奶奶特意为他留的。

　　他快速地洗漱好，躺在床上时已经是零点四十二分。

　　他拿出手机，情不自禁地翻开相册，打开照片。这是他手机相册的第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角度拍的很好，江想露出了正脸，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而岁晚露出了右脸颊，她的嘴角微微浮着弧度，似在笑。

　　江想知道，自从岁晚摘了墨镜后，男生们对她的好感度直上。

　　漂亮的人总是讨喜。

　　岁晚的美好，他知道。那年，他去参加岁氏公司年会，他不光见到岁晚的父亲，还见到了岁晚。她穿着白色的公主裙，开场就弹奏了一首钢琴曲，就像夜空中的星星璀璨夺目。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主，岁氏的第二继承人。在场的人无不羡慕这个刚刚八岁的女孩子。

　　他去拿点心时，意外碰到她。

　　两人看中了一款点心，同时伸手去拿了。结果，两人都抽回手。

　　岁晚看着他，“你先拿吧。”

　　江想摇摇头，他知道要谦让。

　　岁晚夹起那块提拉米苏千层蛋糕放到他的餐盘里。“很好吃。”

　　后来，他从姑姑那里知道了岁晚的事。知道她不光漂亮，学习还特别好。

　　只是没想到，岁晚会转学，并且转到他的班上。

　　他知道，岁晚根本不记得小时候他们见过面。

　　江想不喜欢将生活复杂化，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经济条件供他挥霍。可是，岁晚的出现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夜里，冷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江想渐渐入了梦想。

　　第二天早晨，闹钟准时响起，他睁开眼，望着那斑驳的屋顶，稍稍清醒后，他掀起被子起床。

　　一旁的柜子上放着两个购物袋，崭新的衣服。

　　江想知道那是姑姑给他买的。

　　早晨，江想到学校门口，遇到隔壁班的李星河。

　　李星河冲他一笑。“江想，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你也不怕郝校长找你谈话。”

　　江想皱了皱眉，“你误会了！”

　　李星河才不信。

　　两人共打一把伞，手都快握到一起了。没关系说不过去。

　　再说了，江想什么人？千年冷冰，能为女同学打伞。放学就奔走去打工，生怕耽误一分钟。

　　大家一开始都不信，去看帖子的人越来越多，贴子才会那么火。

　　李星河：“对了，竞赛的成绩出来了。”

　　江想：“是吗？这么快？”

　　李星河：“你竟然都不关心吗？”好歹也关系到未来保送的事。

　　江想沉默。选择什么专业，关系着以后就业。他身上的责任太多了。

　　两人走在一起，不一会儿，有男同学加入，约着月考结束去体育馆打篮球。

　　李星河欣然答应了。“江想，一起来吧。放松一下。”体育课上，他见过江想打篮球，投篮命中率很高。

　　“不了。我没时间。我先走了。”说完，他加快步子，往前走去。

　　男生问道：“你什么时候和江想熟了？”

　　“好歹一起参加学校辅导，一起去比赛。”李星河回道。就是江想这人吧，太冷了。

　　这么冷的人，谈恋爱什么样的？女生能容忍吗？

　　江想到教室时，岁晚竟然也到了。他不知道岁晚知不知道贴吧的事，今天他准备联系发帖人删帖。

　　岁晚昨晚收到袁创的消息了，所以今天早早过来。公司的公关工作她也参与过，贴吧照片的事也不是多大的事。

　　待江想坐下，岁晚开口：“贴吧的事你不要担心，我已经让袁创去联系发帖人了，会删掉的。”

　　江想一时词穷。“所以你今天来这么早？”

　　岁晚点点头，“是啊。若是因为这事，被郝校长约谈，我是没关系，只怕影响你的英名，毕竟你有保送的希望。”

　　江想十指不自觉的握紧，“那你呢？也要考大学的。”

　　岁晚扯了扯嘴角，笑容没有温度。“我去哪里都无所谓。”外公的意思让她出国，去读商学院。

　　江想陷入了沉默。

　　岁晚见他今天校服里穿了一件黑色毛衣，“你咳嗽好了？”

　　“差不多了。”喉咙还是痛。

　　岁晚从包里拿出一盒消炎药、一瓶止咳糖浆，还有一盒金嗓子喉宝。“你自己看说明。”

　　江想：“……”第一次有女生给他送药，虽然有些奇怪，但心意他领了。

　　*
　　课间，丁子嘉过来。“江想，宋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好。”江想什么都没问站起来走了出去。

　　周围人却炸了。来了来了，他被约谈了。

　　“班长，是不是因为照片的事？”

　　“我也不知道。宋老师不会和我说这些啊。”丁子嘉直摇头。

　　“这事应该两人都找吧，为什么不找岁晚？”应雪说道。

　　“就是啊。果然特殊人士特殊对待。”另一女生附和道。这都是和朱斯琦关系好的。

　　李子游看着岁晚，“就是一张照片，大家不要多想。下雨天，同学之间相互帮忙不是正常的吗？”

　　“正常吗？江想帮过谁？”前几天他们几个男生被江想教训，现在想想，都觉得江想是别有用心，所以才那么维护岁晚。

　　岁晚一直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大家的谈论，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她翻着江想做的考试笔记。

　　丁子嘉到底是班长，他清清嗓子，“大家不要说了，都是同班同学。马上就月考了，好好准备考试吧。”

　　江想到办公室时，宋歌泡咖啡，办公室里满是咖啡的香味。

　　宋歌给了他一个笑容，“竞赛成绩出来了，你第二名。”

　　江想抿了下嘴巴。

　　宋歌拍拍他的肩，“不满意这成绩？”

　　“没有。”江想对成绩没什么想法，尽力就好。

　　宋歌笑着，“你第二名，李星河第三。这次就你们俩拿了名次。”他有些惋惜，若是江想在初中那三年也能有机会学习奥数，他绝对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凌主任说，学校会给你们奖励。下次周一开会，要重点表扬你们俩。”

　　江想点点头。

　　宋歌喝了一口咖啡，“昨晚失眠，这会儿心慌，不喝咖啡不行。你现在晚上还去网吧吗？”

　　“去的。”

　　宋歌心里有话，“还是要注意休息的。”

　　网吧鱼龙混杂，社会人士多，他总担心江想万一遇到点什么事。

　　上课前一分钟，江想回到教室。

　　袁创担忧道：“没事吧？”

　　见大家似乎都在看他，他了然一笑。“没事。”

　　岁晚难得按耐不住，问道：“你和宋老师怎么解释的？”

　　江想一边收拾课本，一边回道：“实话实话。”

　　袁创：“就这么简单？”

　　岁晚感慨：“果然，学霸有优待。”

　　袁创：“偏心！”

　　数学课上，宋歌开心地宣布了江想获得竞赛第二名的事。“鼓掌！”

　　众人一脸无语，机械的拍着手。

　　“你们都要向江想学习。”

　　下课后，岁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所以你是因为得奖了，宋老师放过你了？那我呢？他不找我了？”

　　江想隐忍着笑意。

　　岁晚蔫蔫地趴在桌上。

　　阳光打进来，有些刺目。江想拿过书，竖在桌上，刚好挡住了那束阳光。

　　“我们又没有早恋。”他轻轻说道，“不会有事的。”

　　岁晚迷迷糊糊地听到他的话。

　　是啊，他们只是一起打了一把伞而已。

　　**
　　周末，江想如约去了夏家。

　　到夏家居住的楼下时，夏芯蕊的妈妈刚买好菜，正和邻居说话。

　　“江想你来了啊。”这几年下来，夏母对江想的态度好多了。

　　“陈阿姨——”

　　夏母和邻居说了一句“有空再聊”，邻居点点头。“好久不见了，江想长高，越来越帅了！”

　　老校区，左右邻居相熟多年，大家都知道夏家的事，也认识江想。“这孩子真懂事。”

　　夏母和江想回到家，“蕊蕊，快别睡懒觉了。江想来了。”她喊了一声，“她周末总要睡懒觉。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江想坐在沙发一端，家里的墙上挂着夏父的遗照。他静静看了一会。夏家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了，家具陈旧，却干净整洁。

　　夏母把水杯放到他面前。

　　江想收回思绪，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袋子，放到茶几上。有些话也不用再说了。

　　“江想，我不能再收这些钱了。”夏母把钱还给他。

　　江想脸色沉静，“这是我替我爸爸还的。”

　　“你的心意我都知道。”车祸后，江家卖了房子赔了一些钱。可人没了，赔再多钱都没有用。夏家人怨恨太深。后来，江想每年都会送一笔钱。

　　起初，夏母以为是他爷爷奶奶给的也就收了。后来听说是他打工自己赚的，这钱她真的拿的烫手。

　　何况，江想还帮女儿补课，女儿能考上一中，也多亏了江想。

　　两个孩子一般大，认识这么多年，若是以后还能有发展，她现在也不能再拿江想的钱了。

　　“江想，你来了啊！”夏芯蕊换好了衣服，从房间出来，见到江想，她满脸笑意。

　　江想点点头。

　　夏芯蕊看到他手上的信封，立马明白了，气呼呼地过去，“妈，都说了不能要江想的钱，那是他打工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过两年，他还要上大学呢！”

　　夏母瞪了她一眼，“知道！知道！我不是再劝江想吗？”

　　夏芯蕊半信半疑。

　　夏母瞪了她一眼，“赶紧去洗脸，像什么样子。”

　　夏芯蕊连忙捂着脸跑走了。

　　江想站起来，坚持把钱留下。“阿姨，我知道这钱不多，也弥补不了什么。还请您收下。”

　　“江想，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和蕊蕊一般大，我怎么要你的钱。”夏母叹口气。

　　这时候，另一间卧室门打开了。“呦，江想来了啊。”夏新浩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走过来。看到桌上的信封，伸手拿过。

　　夏母脸色一变，“新浩，把钱还给江想。”

　　夏新浩对江想笑了笑，拿着钱在手上轻轻拍了几下。“我收了。你的心意，我都懂。”

　　江想一脸平静，车祸后，他来夏家，就被夏新浩狠狠揍了一顿。这么多年，他和夏新浩关系也就仅限于打个招呼。“陈阿姨，我先回去。”

　　“中午留下吃饭吧。”

　　“不了。下周月考，我得回去看书了。”

　　“好吧。那等下次，我多做些菜，让蕊蕊叫你。”

　　江想点点头告别，出了夏家门。

　　鞋带松了，他弯着腰系鞋带。

　　老房子隔音效果很差。夏母的声音传了出来。

　　“都说了不要再拿江想的钱，你怎么不听。”

　　夏新浩：“我看也就一万多块钱而已。”

　　“那是他们家欠的，我爸的一条命都没了。若是爸爸在，我们家生活会这样？你年纪轻轻没了丈夫，我和蕊蕊没了爸爸。”

　　“江想这孩子不错，你也得想想以后啊。”

　　“妈，我知道你想什么！江想可不会和蕊蕊在一起。”

　　……

　　江想心口堵得难受，下楼后他轻轻呼了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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