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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云空7
“女子又当如何？”鸾姬缓缓落地，只是轻抬眼皮，抬手，本命剑空雨重新回到她手中，空雨是一把软剑，指腹划过，锋利至极，一滴血珠落下的时候。
她翻腕，挽剑向前，不过一剑，先前看不起她的魔修手中的魔杵瞬间化成齑粉。
“不过尔尔！”鸾姬从来不是张狂的性子，但是今日魔宗既然杀上万剑门，她合该让这群魔修知道他们宗门亦不是任人宰割的俎上之鱼。
“你……嚣张至极。”魔修指着她一时间又惊又惧，一溜烟躲到左护法身后，“护法大人，不能就这样算了……”
“闭嘴，技不如人还在这里丢人现眼。”魔宗宗主越云州沉声道，魔修立时住了嘴，夹着尾巴仓皇缩进大队伍中。
“仙子，手下的不懂事，还望多包涵。”越云州拱手虚了一礼，话落，望向鸾姬的眼神酝酿着说不清的情绪。
“废话少说，出手吧。”空雨在手中发出铮鸣，仿佛拥有无穷的战意，鸾姬心道，今日必和你一起守护万剑门，杀退这帮杂碎。
“既如此，便由本座来请教仙子了。”不过一瞬，手中的魔剑便对上了空雨。
空雨极软，看起来孱弱不堪，意想中的碎裂并没有出现，空雨靠着软绵绵的剑身反其道行之，缠住了越云州的魔剑……
左护法抬手，无数魔修冲上去和仙门弟子厮杀。
徐晖提着自己的铁剑跟着师兄弟们一起迎了上去，这场战争无疑是对徐晖最好的历练，他修炼勤奋，但很缺实践经验。
这场大战是以徐晖的视角进行的，鸾姬和越云州的打斗也是在这里戛然而止。
徐晖从一开始的不熟练与人对决，到后面的游刃有余，双月明白，徐晖彻底成长了。
在正魔大战中，牺牲了很多仙门弟子，魔修亦是死伤惨重，在后面更是销声匿迹了起来，只有双月知道，他们一直在暗中蛰伏，伺机而动。
幻离果她还没有找到，她的命始终悬在刀尖上，想到这一茬，心情瞬间不美妙了。
余下的日子，万剑门在休养生息，本来十年举行一次的宗门大比，也推迟了八年。
在这八年里，徐晖沉下心来，心境和修为多迈出了一大阶，偶尔在夜半时分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双月想他大抵是想自己的娘亲和弟弟吧。
在宗门大比的时候，徐晖一路斩关过将，只差一轮比试便可以如愿以偿进入碧海云空试炼。
而他抽到的号码牌，好巧不巧就是当年质疑他年龄的王师兄，对方当年是筑基初期，时隔十五年，于前些天突破，进入筑基中期。
而徐晖通过十五年从一个还没引气入体的凡人进入了筑基初期，期间付出的努力非常人可以做到的。
进步如此神速，令王师兄尤其不安。
“王师兄。”徐晖神色自若，早没有了当年的窘迫，反倒是王师兄多了几分难堪。
王师兄目光晦涩，不由分说地拔出了自己的剑，到底也是多年筑基，修为底蕴非徐晖可比，不过两个回合，便占了上风。
也不过如此嘛，王师兄眉心舒展，内心嗤笑。
正是他的轻敌大意，才给了徐晖的可趁之机，他不急不躁，将万剑门最基本的九霄剑诀运用到极致，手中的剑仿佛活了一般，很快击落了王师兄的剑。
“王师兄，承让。”
王师兄眼神复杂，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徐晖打败，心间五味杂陈，默默离开了对战台。
出发碧海云空的前一晚，徐晖收拾了自己的储物袋，他的储物袋还是刚进宗门时所得，其实已经有了点破损，里面只有一把铁剑和一堆竹简和几瓶丹药，唯二的几件值钱的东西还是他的师尊给他的。
这么多年，双月从未见过他花过什么灵石，但其实徐晖是内门弟子，每月有门派专门发的月俸，不是很多，但也绝对不少。
徐晖很节省，每次都是将灵石攒起来，双月隐隐约约猜到，可能是给陆氏和徐夕攒的。
一直以来，徐晖的修炼还算顺利，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如今更是夺得前十，即将进入碧海云空，按理说在死后不应该有那么大的怨气。
难道是觉得自己大好前途，不甘自己的陨落？
不对，徐晖努力修炼的意义好像并不是为了追求长生，他在意的始终是陆氏跟徐夕，他一定是后悔没有再见自己的亲人一面。
双月的忧心忡忡终于在碧海云空得到了证实，如她一般，徐晖也进入了冬日，眼见着意识一点点消磨，双月终于坐不住了。
“不要。”在徐晖的回忆里，越双月使用不了灵力，
怎么办？怎么办？
识海中的魂力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光芒，徐晖吃惊地看着她，
“在你内衫里边，那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双月吼出一句。
埋藏多年的话语终于在今天得见天日。
“晖儿，此一去，娘便知道，恐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你无需挂念我和小夕，惟愿你平安顺遂，一切都好！”
徐晖看着那张七歪八扭带带着陈年血迹的字体，一时竟愣在了原地。
“令堂怕字迹消融，一针一针刺上去的。”
她眼睛本来就不好，又是在那样匆忙的雨夜中，不过一盏小小的烛火，熬得她眼睛都要瞎了，难怪，难怪她第二日说什么也不肯送他，定然是红血丝密布。
“还有银子，万剑门每招到一个宗门弟子，便会给他的家人银子，你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就有令堂留给你的银子，她怕你在万剑门过得不好。”
“我想你的遗憾终究可以释怀，令堂如果知道的话也定然是希望你放下。”
眼前的一切终究是黄粱一梦，只留下一缕残魂浑浑噩噩，它盯住双月的白色镶金边的腰牌，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是万剑门的弟子。”徐晖怔了片刻，“那上面的纹路我从未见过，你师父是何人？”
“我师尊乃式微境第一仙君——其名慕池。”
“慕师弟……”徐晖喃喃。
“原来已过了这么多年，慕师弟都变成仙君了。”徐晖语气中有感慨，有惊喜，也有一闪而过的落寞。
亲眼见证徐晖一生的双月此刻也沉默下来，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越双月，见过徐前辈。”双月拱手行礼，她并没有因为徐晖只是残魂，而有所薄待。
“不必行礼，我不过是一个陨落的弟子罢了，越师妹，你可以把我的储物袋带给小夕的后代吗？”
一个储物袋飘过来，双月将它收进自己的袋中。
“我答应你，会把你的东西送还徐家村，你的后人手中。”
“越师妹，人生没有后悔药，追求长生大道的路上也千万不要忽视了你在乎的人，就当我给你最后的忠告吧。”
“越师妹，谢谢你，这是我在碧海云空所得的机缘，如今便赠予你吧，”
一团绿色的光蓦地进入识海，越双月一刹那看到一颗小小的种子。
“徐师兄，劳烦问一声，你可知道碧海云空可有绛云仙草？”
徐晖思考了很久，他在这里太久了，忘了很多生前事，大部分的记忆也都停留在凡间事上，它慢悠悠转动着身子（残魂），然后回忆道。
“应该是在西北方向，那里有一片沼泽。”
一百多年来，徐晖的残魂一直在这个阵法中飘荡，因为心中的那点不甘，所以才没有消散，双月解了他的心结，黑色的残魂开始变成白色，很快变得越来越透明。
但很快，她被一阵阻力强行推了出去。
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湿润起来，连树都开始变少，眼前是一大片沼泽，灰白色的苔藓遍布沼泽，空气中飘荡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她的运气实在是好，竟被传送到了沼泽附近，绛云仙草也多半有了着落。
依着师尊教她的法子，越双月将五感封闭，从今晨她便换了疾风靴，此靴正如其名，轻盈飞快，在任何地面上都可以如履平地，不着痕迹。
慕池特意替她的备的疾风靴。为的就是防止掉落沼泽中。
沼泽里冒着泡泡，咕噜咕噜的声音。
越双月从灵兽袋中放出了赤炎蜂，几十只赤炎蜂化作三列，十分有秩序地飞了过去，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赤炎蜂去而折返，在半空中嗡嗡作响。
双月隐隐约约听懂了它们的意思，急忙问道。
“你们是说里面有一株萦绕着紫光的灵草？”
嗡嗡声更大了些。
师尊说，绛云仙草生长在沼泽深处，与普通的灵草无异，但周身会笼罩一层淡淡的紫色，如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那一定是绛云仙草无疑了，她虽封了五感，可此时丹田里的灵力在疯狂运转，这里的灵气远比她想象得还要充裕，比起万剑门的灵泉有过之而无不及。
经脉被精纯的灵力洗涤，越双月只觉得舒畅极了，她走迷踪幻影步，配合着疾风靴，可谓是相得益彰。
果不其然，在灰色的沼泽中间有一颗灵草轻轻随风摇曳。
她刚拿到绛云仙草，脚底便传来拖拽感，望去时，才看见是沼泽里面的水草缠在了疾风靴上。
水草韧性极强，显然不是普通水草，大抵是受灵气滋养，水草进阶成了灵草。
而绛云仙草虽吸大量灵力，但也会每隔一个周期，泄露出更精纯的灵气，周围的水草得了好处，如今怎会愿意绛云仙草被带走。
“凛月——”
凛月应声而出，刀锋飞快斩断水草，越双月正欲脱身，沼泽内闪现无数水草，将她拉入到了沼泽当中，快到凛月都没反应过来。
到了沼泽中，封闭的五感逐渐回拢，鼻腔充斥着泥浆，她下意识鼓起腮帮子，努力不让泥浆进入口中。
水草死死缠住她的两条腿，甚至有一些已经蔓延到了腰部。
越双月只觉得感官被无限放大，窒息感围绕着她，像是有一双大手狠狠扼住了咽喉。
凛月破水而入，却被疯狂生长的水草缠住。
意识逐渐模糊起来，难道她要死在碧海云空了吗？可是绛云仙草她还没有带给宁焱。
慢慢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张淡漠的脸，茶色的眼睛，那是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眼皮子变得沉重起来，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往下坠，眼睛阖上的一瞬间。
一声惊雷巨响，炸开了水花。
长长的水草化为齑粉，混合沼泽渐渐下沉。
她被拦腰抱住，失去了意识。
沼泽多泥，宁焱灵力受到限制，再加上还抱着一个人，行动就变得迟缓起来，他将一颗丹药塞进越双月口中，而后慢慢向上游。
游了大概一米后，宁焱脸色一变，“该死！”
沼泽里的水草疯狂生长，缠住了他的双腿，好在宁焱早有准备，脱下那双涂有黏性极强的长靴，水草被粘在靴子上，骤然停止了生长。
一眨眼的功夫，宁焱带她上了岸，劈头盖脸地便是一顿训斥:“你是笨蛋吗？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
肺里还是进了水，她被憋得满面通红，剧烈咳嗽个不停。
宁焱虽还冷着脸，但却伸手替她拍背。
越双月扶着腰喘着粗气，顾不上理他。
宁焱哼了一声:“你要是多长个脑子，便不会这样受罪。”
吵闹的声音入耳，越双月先是蹙眉，后又惊觉落在地面的真实感，意识也不如方才混沌，她才抬头，认出了宁焱。
劫后余生此时又见到熟悉的人，越双月一时大喜过望，完全忘了自己的清冷人设。
她扬起手中物，眼睛做月牙状。
“绛云仙草，宁焱。”
即使是沼泽中失去意识，双月也没有松开仙草，反而一直紧紧握住。
笑容灿若星辰，眼尾蝴蝶般的睫毛，坠着小小的水珠，扑闪扑闪的，水珠却没有落下。
宁焱停顿了几秒，竟不合时宜地想大抵是她睫毛太长了。
没得到宁焱的回应，双月凑前了些，她红唇微张，“宁焱，绛云仙草到手了，你不开心吗？”
极净白皙的脸透着红晕，像是醉了，红白相间有一种极致的昳丽美。
宁焱薄唇微抿，冷峻的线条柔和了几分，目光幽深又晦暗不明。
喉结不自觉滚动，他快速收回目光，退后一步，嫌恶地伸手，“你身上全是泥。”
他补充:“脸上也有。”
“是吗？”越双月怔住，摸向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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