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T时代

　　二十四、失望
　　“怎么又是你？”下车的警察还是前几天出夜警的那两个，一见到站姿嚣张的乔翘，心中先打了个突儿，他们都还记得她，知道她不好对付，二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四下看了一下，年长的那个朗声道：“无关人员回去——”
　　“他们都是证人。”乔翘道，无视对方刺探打量的目光，她坦然道：“他们都是证人。”
　　“证明什么的？”
　　“证明我是一个有素质的正常人，地上这个才是忘八。”
　　“你不要骂人！”年长的那个看到乔翘就有些莫名的气，无论事实是什么，他都想先从气势上压倒她，男人的尊严在叫嚣，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如此嚣张！
　　他严肃道：“骂人是诽谤，别以为读过书就了不得，诽谤他人，情节严重者是会入刑的！”
　　“很好。”被无端斥责的乔翘却嘴角微扬，无畏无惧道：“你以为的无关人员，全都能证明这个垃圾诽谤我，我追究这件事。他辱骂我，侮辱我，诽谤我，毁我名誉，我要追究到底。有劳警察同志先立此案。”
　　“！！”
　　“谁报的警？”
　　“……”乔翘下意识冷笑，言外之意，不接她这一案。
　　无助感由心底而生。
　　是啊，这才是常态。
　　乔翘看向方才看戏的，指指点点的，同情过她，心疼过她，揣测过她的每一个证人，有的人已经离开先前的位置，回家去了，有的人还守在原地继续吃瓜，还有的人……
　　没有人帮她，只因为她是个女人，是个长得招摇的聪明的脑筋清楚的女人。
　　不，有不同。
　　乔翘忽然看到抱着孩子杵在人群中的汪萌，还有担忧的姜老师，以及冲出人群，跑向父亲的母亲。
　　不一样，这一次，看客中有人在支持她。
　　这一次，她的母亲没有站在对面指责她，她的父亲没有听别人几句话就打她，她的妹妹也没有同情的看着她劝她要和别人一样。
　　不止如此，还有……

　　“我。”刘翔上前一步，和乔翘站在一处，一字一句对那位年长的片警道：“我报的警。”
　　早在警车到达时，他就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即便没有视频，录音功能却没有停。他原原本本的，清清楚楚的将盛景与乔治在楼下交谈争执推搡，盛景险些被车撞时，被乔翘救下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表明自己报警的根本原因：“这件事有疑点，这辆车在那里等了很久——”
　　事情的真相必须由专业人士去查，他能提供的是明面上的他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线索：那辆车很可疑。
　　年长的片警却说：“老丈人和女婿，你们自己家的私事，不要总浪费公共资源。”
　　并警告的看他，又看乔翘，示意他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刘翔一噎，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他忽然不会了！
　　又仔细辨认了对方身上的制服，是人民警察，没错呀！
　　那……难道是我错了吗？
　　“不是老丈人和女婿。”乔翘道：“离婚起诉已经递交法院，起诉书也已经移交当事人。我妹妹和这个男人正在打离婚官司，介于这男人有家暴记录，我妹妹的生命安全不能得到保障，我们已经明确告知相关部门，以及左邻右舍：这个人是危险的，不是我们家的人。这也不是老丈人和女婿的矛盾，更不是夫妻两口子的小事。”
　　“你说的这些我们不知道——”
　　“你们知道。我们上次报警时就已经备案了，那次就说过，他家暴我妹，他们确定肯定一定离婚。”乔翘态度强硬，语言冷漠，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有种刚正的公平感，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冷冷道：“那天是十月一日，阴历八月十五，事件材料我也拍照留存了。”
　　“好！”汪萌忽然喊了一声，鼓起掌来。
　　这个准备十分充分，绝对不是业余选手水平，但就是很爽，尤其是同样身为女人的她来看，乔翘实在太帅了，这事她办得太爽了！
　　不过她势单力薄，一个人的声音，很单薄。
　　片警再次瞪眼。
　　并再一次舍弃乔翘和乔翘的问题。
　　他眸光一转，将目光转移到刘翔身上，面色不善道：“你谁啊？干什么的？身份证呢？”
　　又被无视了。
　　乔翘心如死水。

　　这让他怎么回答？刘翔默了，看了看乔翘。
　　乔翘耸肩，示意他必须好好回答人民警察的提问，无论他们问了什么。
　　这是公民本分。
　　“他叫刘翔！”人群深处有人喊：“他没有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年轻的片警立刻揪住这一点，严肃道：“你是哪儿的人，户口本呢？来干什么的？打工的话，办暂住证了没？在哪个居委会？”
　　“？？？？”刘翔搞不懂了，这都是些什么问题？暂住证？他不知道啊，这个小区是哪个居委会管？他从未听说啊！
　　“办了。”依然不用刘翔回答，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从姜老师身后走出来，听声音还是刚才回答的那个人。她缓了缓气息，道：“有什么问我，我负责和统筹这个小区的网格员对接。这孩子才回国，你说的这些他自己并不清楚。”
　　说话的人正是姜老师常说的那个老姐妹，朱老师。退休前她是学校的工会主席，上班时她就格外热情，一直操心老师们的家长里短。退休后无所事事，险些憋出病来，就自发把家属区里的人员流动的事接了。谁来了谁走了，谁家娶媳妇生孩子了等等，网格员都不如她清楚。
　　“还是个海归？”问话的片警面露不屑，道：“多大了，这还孩子？！”这人比他都高。
　　“31周岁。”
　　“干什么的？在哪儿打工？”
　　“陈氏能源，研究员。”
　　“！”先前说话嚣张的人忽然觉得不对劲了，这人这事好像都跟他以为的不一样啊！他忐忑的看年长的人一眼，气势上弱了下来，却不想丢脸，硬着头皮接着问：“陈氏能源的研究员？怎么住在这儿？”
　　“因为他父亲是我们的老领导，在这里有一套福利房。”朱老师道：“儿子住老子的房，天经地义。”
　　“！！”年轻的片警抿着嘴，求助的看年老的那位。
　　“你为什么报警？”年长的片警问刘翔。
　　这是不让别人代替回答的意思。
　　刘翔就，乖乖的，原原本本的，把先前说过的那段过程又清清楚楚的复述了一遍。
　　事情真的很简单，就是盛景与乔治在楼下交谈争执推搡，盛景险些被车撞时，被乔翘救下，然后他报警。
　　因为这事有疑点，因为肇事车辆过于巧合，巧合得像预谋。
　　所以他判定这可能不是事故，而是有预谋的故意伤害。
　　进一步说，只要证据充足，这是杀人未遂。
　　可他却不再相信眼前这人会调查，能调查出什么了。
　　“我们办案讲事实，不讲猜测。”年长的片警一句话堵住刘翔的“我认为”。没有那么多“我认为”，他们只看发生过的事实。
　　“哦。”刘翔似懂非懂的点头，转而忽然又期待道：“那她那个案子呢？”
　　“……”
　　“要她亲自报警才行是吗？原来国内这么办啊！”这一次，不待对方回答，刘翔一副必须配合，一定配合的模样，一本正经的对乔翘道：“那你就自己再打个电话吧。反正证人都是邻居，回头再取证应该也没那么难，我看好多人都拍视频录音了。名誉诽谤可以判多久？”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又天真无邪的看向两位面色奇差的片警，笑眯眯的等他们回答。
　　什么亲自再报警？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围观的众人看他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话里话外却在讽刺，都不厚道的笑了。
　　这哪儿是在笑刘翔，两个片警的面色都十分难看，这分明是在嘲笑他们。
　　这是煽在他们脸上的大巴掌。

　　笑话闹够了，对方才终于进入正常程序。
　　乔翘松了口气，心中却失望至极。即便她知道这是少数，这个队伍中，更多的人都是像严奇父子，像丁勇那样甘心情愿奉献一生的人。
　　可真正和人民接触接近，人民能看到的接触到的，却是他们。
　　和乔翘一样，刘翔也十分失望。这和他想的不一样，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可他若是不在这儿，若是没有国籍问题，或许会引起国际问题，若是没有陈氏能源这个后盾，这件事又会怎么处理，还未可知。
　　他看得很明白，他们就是明目张胆的无视乔翘，无视她和她说的一切，而原因——
　　着实可笑。
　　至于少了半数看客，也十分可笑。

　　“还有呢。”乔翘忽然小声对刘翔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她看向依旧围观没有离开的人，以及楼上没有关的窗。
　　有的人来了，有的人走了，有的人走了，有的人又来了，无论走的怎么想，留下的怎么理解，总归有人在关注，有人看到事实，有人在关注事实。
　　哪怕只是围观吃瓜。
　　更何况并不是所有人都只单纯的在吃瓜。
　　正义还在。只是于她而言，正义并非理所应当的，而是要她努力争取，或许才能获得的东西。
　　尤其是，当她在人群中看到忙碌的邹非和扛着摄像机的程飞时，乔翘突然觉得自己以前过于偏颇，其实媒体人也不是那么讨人嫌，并非都只会胡说八道，夺人眼球。
　　至少眼下，他们的出现唤醒了那两位片警身为执法人员的灵魂。面对无处不在的镜头，他们不能也不敢偏颇得太过分。
　　这就是进步，是以前的她绝对会拥有，也绝对看不到的期望。
　　和上次一样，乔翘依旧要求立案，签字前，她先仔细阅读文字内容，一字一句，遣词造句都不放过。
　　乔翘看材料的时候，乔治已经在张兰和张楚的搀扶下站起来，和上次不同，这一次除了现场收集记录，当事人还要去警局录口供。乔治是当事人，必须站起来。
　　那边盛景早已站起来，一副十分温顺乖巧的模样，像是为了突显乔翘的强势一样，他娇柔的只差直接把“刁民”两个字直接拍在乔翘脸上了。
　　“爸，这里没说清楚。”乔翘忽然喊，她拿着立案资料，不易走动，只能让父亲移步。乔治在妻女的搀扶下，走到警车附近，问：“哪里？”
　　这个女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乎他意料之外，现在对于她的话，他本能的先信服。
　　“盛景是怎么约你的？电话还是短信？或者短消息？他怎么说的？怎么证明是他约你下楼，而不是你喊他来然后你下去？”
　　“！”乔治愣了，要这么精确吗？
　　警察都没有问这么细致呢！
　　“对方怎么说？”乔翘撇下父亲让他回忆，转而问负责盛景的年轻人。
　　年轻人防备的看乔翘，心中忽然有些佩服她。
　　居然一击即中，问到关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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